这个小镇的雄心,是在强大制造业的基础上,以设计带动升级,最终让“北滘智造”成为一个代名词,而不仅仅是几个明星企业的总部所在地。这个小镇想成为法兰克福,拥有自己的红点……
撰文:沈威风 摄影:方迎忠
任何人都不可能忽略它的存在。
一座乌黑钢筋所铸成的巨大建筑群,以一种扭曲中带着柔美韵律的姿态生长向天空,据说它代表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打高尔夫球挥杆时那个扭腰动作的定格。
沿着105国道前行,简陋的厂房传出机器轰鸣的声音,贴着瓷砖的楼房与正在修建的轻轨高架几乎面贴着面,农民房之间从无例外地没有间隙——当你习惯了一路上这样的场景,再看到这样现代感的大楼,就很容易产生突兀的感觉。
如果你知道这座128米高的建筑就是美的集团的全球运营中枢,而这个田野上布满了厂房的地方是顺德区北滘镇的话,就会明白,这种突兀,是多么地理所当然。
一
2009年,美的集团的销售收入达到了950亿,旗下辖有6家上市公司。这样一个巨无霸型的制造企业,它的总部和大部分的生产基地,就在这个名字叫做北滘的珠三角小镇——托美的的福,北滘镇2009年的工农业总产值达到1200亿。
和这样惊人的数字相比较,北滘镇政府的建筑,就显得极其低调。
那不过是一栋貌不惊人的四层高的小楼,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院子也很狭小,树很大,因地制宜地在地上划出了几个停车位,也看不见什么扎眼的好车。楼里很干净整洁,不过也xx而已,不见豪华气派的装修,甚至连电梯也没有。
没有大堂,进门处摆了一张小玻璃桌和三张椅子,担任前台工作的那位姑娘,坐在楼梯下的桌子后面。上班时间,楼里非常安静,来去的人们也都是轻声细语的。坐在进门的椅子上,穿过阳光灿烂的院子,清楚地看到狭小的街道对面,是两家卖瓷砖的小店。听说这条街是老街,所以狭窄逼仄,街上最气派的建筑是相隔不远的北滘中学,他们说,北滘人最舍得在教育上花钱。
至于镇政府,如果没有人指路,很容易错过它。
看惯了各地——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那些气势恢宏的政府大楼,这个小院子、这个小楼,以及镇委书记那不到20平米的小办公室,是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
北滘人不爱显山露水,不爱抛头露面。这在两大明星企业身上,体现尤为明显。美的集团创始人、董事局主席何享健长期远离公众,沉默寡言。碧桂园创始人、董事长杨国强也极少在公众场合出现。如果杨国强的女儿杨惠妍站在你面前,你也根本不会将她与那个传说中的神秘女富豪联系起来,因为26岁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最普通的顺德人的样子,她开的奔驰车,也不会招惹任何异样的眼光。
北滘一半以上的家庭拥有汽车,可豪华名车并不容易见到,大家最热衷的还是买中档的日系轿车,因为省油,实惠。这里没有出租车,公交车靠政府贴钱维持运转,车上常常只有司机一个人游车河。
企业跨地发展,生意越做越大,何享健与杨国强依然将公司的总部放在北滘,并且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北滘。他们不愿意离开。当地人说,穿惯了拖鞋的人,就不会喜欢穿皮鞋。故土难离,乡音难改,是他们这一代人共同的特点。
除了乡土情结浓郁,北滘人对家乡的经济奇迹更是备感骄傲。他们常常不顾外地人的脸面,直言不讳地说:“是不是比内地一个市的年产值都大?”
二
北滘镇原来是陈村镇的一部分,1959年划分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镇。当时北滘人对此耿耿于怀,因为那是一次甩包袱的行为,将土地最贫瘠、经济最落后的几个村划拉到一起,就成了北滘。
据说北滘的原名应该叫百滘。滘是小河道的意思,因为小水流很多,所以有百滘之称。只是在广东话的发音里,百与北相近,说着说着,这里就成了北滘。
作为珠三角水系的一部分,这里本是鱼米之乡,但是随着地名的改变,那些曾经成百上千的小河流,早已经消失不见。有的大概是干涸了,有的则随着工厂和城市的建设,被钢筋水泥冰冷地覆盖了。
中国的两大“粮仓”、两块{zh0}的土地——长三角与珠三角,基本都已“稻田变硅田”,变成了制造业的乐土。“世界工厂”的推土机{jd1}不会放过北滘这92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看看北滘的地图,你便会发现这个小镇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北滘东南部与广州接壤的那一大片土地,属于顺德碧桂园。
在这个小镇上,杨国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发家,以低廉到令人无法想象的价格拿下了巨大的土地,并囤积起来,最终造就了他的地产王国。
顺德碧桂园的规模之大,是难以想象的。它横跨广州番禺和顺德北滘,东苑和西苑之间打电话要拨区号,拿着电话走过桥,就变成了长途漫游,而那座桥,是碧桂园连接两苑的私家桥。站在桥上放眼望去,目力所及的范围,全是碧桂园的房子,直到天尽头。
而在北滘的城区,则四处可见美的地产的标志、广告和楼盘。这个白色家电的巨头企业,在它的总部所在地,也不能免俗地做起了地产开发商,圈地、盖楼、卖房。这个毗邻广州的小镇,如今房价已经过万,并且还有继续上涨的势头。
北滘的确值得骄傲。它如今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家电生产基地之一,产业集群程度高、产业链完善。但是,作为经济{lx1}地区,北滘持续发展所需要的各种要素成本、制度成本、要素质量,改善的边际已经非常有限,技术创新的空间也越来越小。那些在三十年间屡试不爽的发展秘诀,如今已经不再那么灵光。
一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说,中国的经济要保8,分到广东就要保12,广东派到顺德的任务是保15,{zh1}到了北滘,就变成了保20。——已经千亿规模的北滘经济,要怎样做,才能达到每年20%的增长?
三
徐国元,北滘镇镇委书记。当地人提到他,都说他“靓仔”。有人说他像刘德华,有人说像黎明。还有人以他为例子说,我们北滘人普遍都很好看啊,个子高高的,气质很好,穿着谈吐也都很有品位。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说话有明显的顺德口音,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的工作经历也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当过顺德教育局副局长,干过城区建设开发中心主任,2007年担任北滘镇委书记。上任之后,他找了许多专家学者,向他们请教北滘的未来究竟应该怎样发展。
他的问题其实可以放大:这样以大量资源消耗为代价的经济增长,还能再维持多久?顺德乃至珠三角所有小城镇,未来应该如何发展?
徐国元{zh1}的结论,也就是他给北滘提出的口号:“北滘智造,魅力小城”。而从制造到智造的跨越,他把切入点放在了工业设计上。
2008年5月,在来到北滘一年之后,徐国元提出了一个文化创意产业园的计划。他希望利用碧江古村落的民俗和古建等资源,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到10月份的时候,想法清晰起来——文化的概念太宏大也太普遍,根据当地的产业模式和经济形态,在文化创意的大蓝图上切一个工业设计的小口,才是比较现实的做法。
这之后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2008年12月,他们同深圳的一家公司签约,由对方进行工业设计产业园的管理和运营。2009年1月,这个项目就从一个北滘的项目升级成了顺德区的项目。顺德区正在全力扶持工业设计产业,将其视为构建现代产业体系的主要力量。而现在,2010年的春天,这个项目挂上了“广东设计城”的牌子。
挂着科技园或者创意产业园牌子的园区,在中国遍地都是,有许多在土地用途上打擦边球,进行变相的房产炒作,而在他们这里,这个项目被老老实实地做成了一个与地产xx无关的项目。
破产的毛纺厂留下了几栋旧厂房,由政府出资进行三旧改造之后,免租交付给进驻的工业设计公司使用。现在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很美,门口那株高大的木棉花开得正盛。大门口是一个变形金刚一样的机器人造型,天上还有一块巨型的大石,被200多条钢索吊在空中。院子里的树木还在,抵挡住了部分南方炽烈的阳光,空地上摆的桌椅,似乎都有说法。厂房改造了七八栋,每栋只有三层,所以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三四十家公司入驻,可是据说徐国元最少一周来一次,有时候{yt}来好几次,他坐的车,这里所有的人都认得。
原本是镇经发委主任的邵继民被派到设计园当了经理,而他正准备坐刚刚开通的高铁到湖南湖北的高校去跟老师学生交流。“那里xx可以成为我们的人才储备库,事实上,中国大学里的工业设计教育很薄弱,老师和学生都没有实际经验,我上次去中央美院讲课的录音,听说被他们放了一遍又一遍。”邵继民是个性格很开朗的江西人,1992年他因为一个意外的机会留在北滘的时候,这里四处都是荒野,镇上只有一条叫“跃进路”的街,其他地方都是农田,一到晚上,四处蛙鸣。
邵继民没打算让这个产业园能赚多少钱,他说,正因为是政府项目,不赚不赔就行了。他们希望能看到的,是工业设计带来的产业升级转型。“工业设计本身并不能赚很多钱,但是在德国和美国,1元钱的设计,在制造业上能带来1500元的收益,日本是1000元,我们现在比他们少一些,但是也能达到三位数的扩大效应。”
他们还希望以此为开端,能大力引进xx人才,改变当地的人口结构。徐国元自己说过,人一生中至少需要一个设计师朋友,因为设计师才是站在艺术和生活中间的人——但这样的人,在当地是凤毛麟角。
北滘的当地人,虽然有钱,却直承,“我就是农民。”同时,他们又有些狂妄地认为,我虽然是农民,可是我有本事,而且我见多识广,比城里人强多了。
北滘现在的外地人已经是户籍人口的几倍,但是正如所有人知道的,他们都是农民工。和工业设计园一墙相隔的,就是美的的工厂。午休时间,穿着浅蓝色套装工作服的工人们从厂房中涌出来,在街上形成了一道蓝色的潮水。
徐国元他们的理想是,通过外来人口的引进和融入,提升城市品位,完成城市化的第二步——{dy}步让农民有了钱,第二步要让他们从各个方面,包括思维,都变成一个真正的城市人。到那个时候,北滘就不只是一个工业强镇,而是一个离中心城市30分钟车程的“魅力小城”。
这个小镇的雄心,是在强大制造业的基础上,以设计带动升级,最终让“北滘智造”成为一个代名词,而不仅仅是几个明星企业的总部所在地。这个小镇想成为法兰克福,拥有自己的红点……
这也许还很遥远。但是,它听起来令人心情愉悦。
附录1
徐国元:工业化之后是城市化
Q:沈威风 A:徐国元
徐国元的确是当地人说的“靓仔”。有人说他像刘德华,有人说像黎明。还有人以他为例子说,我们北滘人普遍都很好看啊,个子高高的,气质很好,穿着谈吐也都很有品位。他说话有明显的顺德口音,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的工作经历也几乎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
他当过顺德教育局副局长,干过城区建设开发中心主任,2007年担任北滘镇委书记。上任伊始,他却找了许多专家学者,希望他们帮助自己深入认识这个他早已熟悉的北滘。
Q:你从专家那里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A:专家们认为,北滘镇需要一次转型和提升。这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而产生的一种本能的需求。内地的一些城市,可能还需要按过去的方式走一段路。但是在这里,我们已经感觉到土地资源严重匮乏、各种生产成本高企所带来的影响,再按照过去的生产方式和价值模式来组织生产,消化成本就变得比原来困难。因此,无论大企业还是小企业,都有转型的动力。
Q:这与前两年的金融危机有关吗?当时珠三角中小企业倒闭潮惊心动魄。
A:可以说,金融危机加速了我们的转型,因为在危机中,我们体验得更明显和迫切。金融危机就是加快我们产业和城市转型升级的活教材。没有它,企业和政府的认识可能还在徘徊。所以,金融危机的影响,现在去判断,这种影响是正面的。
具体到北滘来说,金融危机对我们企业的影响不算大。顺德以本地成长的企业为主,也就是我们说的草根企业,既然是草根,它们的根就扎得很深。和那些三来一补的企业不一样,三来一补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价值链条在当地只是很短的一条。草根企业不同,它们的整体水平可能比较低端,但是整体产业链条很长。它们在这里成长,要走也不容易走。即使要倒闭,也只能倒闭在这里。
再加上一个地方文化问题。这个地方所培养出来的企业家,通常都比较踏实、务实,不太喜欢冒风险,比较保守。所以抗风险能力比较强,危机来的时候,还能挺一段时间。
Q:这种本地人性格,有不好的影响吗?
A:当然,每一种性格都是两面的,有好的方面,也有不好的方面。不好的方面就是,当有一个大的发展机会出现时,容易错过。我们发现有一批非常优秀的中小企业,本可以做大做强,但是企业家还在稳扎稳打,不想做大。
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们就会去引导,告诉他们求稳是好的,过稳却不利于发展,不进则退。如果别的地方把握住机会,迅速发展起来,我们这里就会落后。
Q:北滘这么小的一个镇,拥有像美的这样超大型的企业,这会不会带来另一个影响——万一这家企业在运营上出现问题,对地方经济的影响就会非常巨大。
A:很多人提出过这种担心,担心了很多年,到现在还在担心。这种担心既有意义,也没有意义。说它有意义,是因为对任何事物,居安思危,考虑可能存在的危险,是对的。说它没有意义,在现实中,中短期来说,是不存在危机的。我们能看到美的的核心运营的价值存在,应该不像我们担心的那种很快会出现问题的企业。尤其是在现在的大背景下。
至于长远的事,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们要有准备,要调整产业结构,让经济更多元化,让人口素质得到改变和提升。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工业设计产业园也好,二次城市化也好,都是希望人口结构改变,素质提高,如果全世界{zyx}的人在这里,有没有美的就是次要的。
Q:如果让你做一个选择,拥有一家像美的一样的超大规模企业,或者拥有一百家中型的发展良好的企业,你选哪一种?哪一种对地方经济的发展更有好处?
A:各有各的好处。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区域的选择有所不同。在我们这样的镇,有一个大企业就够了。如果是一个更大的地方,我当然希望能有更多的好企业,政府进行扶持,就会有更大的发展。
Q:可是美的这样的企业的存在,会不会吞掉小企业的发展机会?
A:会有影响。因为政府资源的分配,也会希望实现效益{zd0}化,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会相对集中到大企业。蛋糕就那么大,大企业切走了一大块,对中小企业,会产生一定影响。
另外,中小企业本身的心态也会不一样。就像在猪圈里,一窝小猪争东西吃,你争我抢的,大家劲头就会不一样。可是要是来了一头大猪,小猪们会觉得,反正怎么争都争不过,不如算了吧。
可是我们要看到,中小企业同时也在享受大企业带来的好处。他们可以为大企业做上下游配套,而且能够方便地学习到大企业的管理和文化。在一个高人面前,他们就像学生一样,能学到很多。
Q:有人说,顺德人虽然有钱,但是内心深处还觉得自己就是个农民。你认同这种说法吗?
A:顺德人不觉得自己有钱。怎么叫有钱?这个问题在大部分人心里并没有一个标准,顺德人只是比较有满足感而已。后半句话我是同意的,大家觉得自己还是农民,甚至连新市民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接近新市民。
我们想改变这种状况,就需要进行二次城市化,这是城市发展的一个新的阶段和高度。最重要的就是环境的协调和保护,以及人的改变。
Q:你觉得一次城市化完成了吗?二次城市化应该怎样做?
A:我只是模糊地感觉到,城市化的一个阶段应该是完成了。你看我们这里的基础设施,高速公路都修到了家门口,电视电话进入了每家每户。从硬件上来说,一个阶段的任务完成了。下一步,就是二次城市化要做的事。
我们在做的,就是希望利用工业设计来带动产业的转型和升级,并以这个为机会,引进外来人口,用不同的文化,到这里来进行嫁接,优生。
附件2
一个设计师在北滘
石振宇已经60多岁了,但是他身板宽大,个头很高,声音也很宏亮。三月底的广东,大家都穿着T恤和薄外套的时候,只有他穿着一件短袖,露出两只结实的胳膊。在工业设计园的设计师餐厅吃饭,周围都是美院的老师和学生,都很年轻,他与他们打打闹闹。看到设计园的经理也过来吃饭,打过招呼,谈了一两句工作上的事,临走的时候却塞了两个菜到经理的单上,都不贵,其中一个是酸辣土豆丝。
这样的人,在北滘这个地方看起来会非常引人注目,因为他很与众不同。他是北京人,画家,清华美院的教授,中国工业设计界的前辈,中国{dy}台家用冰箱的外形和内胆由他设计——那是一个长方形竖直的铁皮箱子,里面可以放汽水,石振宇的设计体现在:在冰箱里留了一个放西瓜的位置,还在内侧的门上挂了很多储物用的塑料袋。在那个没有应用氟利昂的年代里,制冷才是最难攻克的设计难关。
{zh1}设计完成的这种冰箱,不需要使用电源,没有机械运转部件,无机械磨损,使用寿命很长,运转时没有振动和噪声……可惜我们现在看不到它的存在,只有一些设计理念,被一些医用冰箱采用。
石振宇这个名字,还和中国{dy}个剃须刀、{dy}台电风扇联系在一起。而他给xx音响设计的水滴系列和紫禁城系列的产品,在国际上获过大奖。他的设计工作室叫A-one,在北京的798。现在在北滘的工业设计园里也有一家,门口的牌子非常气派,清华美院、中央美院、中国美院和广州美院这四家中国最{dj1}的美院联手打造的A-one学研所,清水白墙,深色的地砖和朱红色落地窗框,设计感十分强烈。
办公室很凌乱,吃的、用的、烟灰缸、研究资料堆满了办公桌、茶几和沙发。学生们在工作室里做实验,有的在小心翼翼做模型。那是一个办公区域的模型,他们在计算办公空间的距离、办公家具的尺度,研究怎样才能营造一个最为舒适的工作环境。墙上挂着一个办公椅的模型,各个零部件都可以动,石振宇做这个研究已经好几年了,他引入人体工程学的原理,希望能够设计一款{zss}、最健康的座椅,不管坐多久,都不会累。
他已经不做音响的设计了,谈到时下最时髦的手机设计,他却火冒三丈——“手机厂商是没有道德的,他们拼命在手机上增加新的功能,推出新的设计,煽动年轻人的虚荣心,不停地换手机。可是你要想,被淘汰的那些手机,会浪费多少资源?那些制造手机所使用的材料,到{zh1}就变成了垃圾……”所以,他绝不给手机厂商做设计。
很多设计企业选择到北滘开公司,就是为了离制造企业更近,更容易接到订单,尤其是像美的这样的超大型家电制造企业,它对工业设计的需求是很大的。美的除了自身的设计部门之外,也养活了大量的设计企业。石振宇对美的的意见也很大,他说他从来不给这样的公司做设计,因为它的巨大的工业产值背后意味着超低的附加值和超高的资源消耗。而对效益的追求,也让这样的公司在一定程度上不能认同石振宇的设计理念。
石振宇觉得工业设计不是外形设计,而是整体运作原理的研究。他的一个项目,往往要做两年甚至更长,中间经过无数次的实验。最近刚刚看到曙光的一个项目,是他在做的关于研磨道的研究,起因在于他觉得现在的豆浆机所制造出来的豆浆,味道和我们小时候所喝的xx不一样。而他认为,问题最终出在研磨方式上。现在这种刀片式的研磨方式,是西方人发明的,而中国传统的研磨方式却不像这样简单粗暴,而是用磨碾子一边转一边压磨,转速很慢。
从这里他想到,白色家电的标准原本是西方人制定的,可是东西方的生活方式差异实在太大,一直用西方标准生产出来的白色家电,会让我们传统的生活方式和饮食方式被逐渐抛弃。于是他认为这个标准需要重新制订。这是一个更宏大的话题。
他在工作室里放着很多磨,北方的花岗石磨,南方的青石磨,还有很多米,北方大米南方大米……他已经开始做这个工作。但是他也知道,靠他,或者靠这个四大美院联合成立的学研所来进行这样宏大的工程,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他希望这能够成为一个政府项目。好在北滘镇委书记徐国元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也很支持。
石振宇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北滘,每天都在工作室呆到很晚。
不是因为他工作狂,而是在这里的生活太寂寞。
出了工作室,外面什么都没有。他说。
(版权所有,转载注明出处:《锦绣》杂志2010年5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