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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的纸柔软,略有竹的茎络,我看到端正竖排书写的二页信纸,打算不看就撕毁,还是忍不住好奇:
一贯中正平和,温雅宽容,一贯娓娓道来,一贯宠辱不惊情绪稳定,又一贯凝神而思,孤僻忘言……这样冒出来的信纸,又会写些什么呢?快速扫一遍,怕自己记住那些词,句子,表达的意思。并非所有中正平和温雅宽容都是有益的,从出生起至现在,我一直在用自己的体力和意志在承担自己应当承担的,生存压力、过错、失败、破损、迷惑、伤痛和平庸,在实质上,并未有人能为你分担一丝一毫。你的一切别人无法代替,所以人生走向,你是不能为任何人左右的。哪怕你明白那些极度的容忍和坚韧本是怀着真挚。
大学时,一个人拖着几大包行李进校,每年寒暑假都无人迎来送往,都是自己挣扎着,用全部意志提上提下转车坐长途,在路上独行。手酸痛xx,直到今天,步行在路上,甚至不愿意去问人用一下车子,因为不屑于为了些些无聊的物质开口求人,虽然那些xx品其实本来也是我的东西,但我不愿意求人,任他是谁。
“他年,你就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荣宝斋信纸宽宽的给人舒适的手感,四四方方被店员极度熟练又极度精心地用漂亮的纸包好,并粘上胶。那么郑重地要用来给一个顽劣的人写信。
匆匆把信撕毁。这一路走来,并非值得纪念的你就当去纪念。人生里不需要这些附加物,书信属此一种。只因它不是来时陌上初薰的事件,蝶翼灰白的羽翼,沾满时光的灰。
今天在电脑上给一个失散19年的人回邮件,懒无心肠地瞎敲字,是消磨晚餐后那一刻的大脑迟钝的百无聊耐。我明白虽然他的智商本不低,但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现在更隔了。信只写19年前的回忆,父亲,父亲的家,我的小屋,彝族地区的河,校园,我们二男二女四个死党一起打老师,看书,谈恋爱,蹦迪。不暇说现今了,如今颓败不堪,本无可述。17岁的男生,失散后曾去百度上搜我的名字,我亦干过同样的傻事,寻找一个生命里最早的朋友。其实,亦是隔的。少年的书信都未存下来,用一个多星期写出来的20多页的在异乡做苦力时当做{wy}的精神支持的书信都未曾被珍视。现在手中没有别人只言片纸。他说,你写过的诗我全部能背,我立即道歉。有时急于表达,甚至为赋新词强说,自己早忘了胡说过什么,却影响了别人二十年。那些少年故知,友情,并不深刻。虽然美好,如风过眼。他是说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的新疆来的男生,17岁,站在校园的苦楝树下,高大,大码的白球鞋,深蓝色西装和白衬衣,微卷的头发。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帅的男孩。可是又怎么样呢?
人生没有那么多值得纪念,它们不达那样的重量级别;也无那等情绪,不再善感,更不多情。
总是一个人在路上,独自撑着伞或提着巨大的行李,破旧的行李包,装着所有书籍,棉被,衣服,瓶瓶罐罐……从未想过卸下来。总是用生活中最卑微的生存来激励自己,用更低矮的姿态卸下生命中所有的xx品,爱情、艺术这类劳什子。这跟用荣宝斋信笺写信的人就不肯向平现实和平庸妥协的负隅顽抗相比,对比鲜明,竟有讽刺意味。
像电影《滚滚红尘》里沈昭华扔一沓钱给汉奸章能才:就你吃一口饭那么重要?!
今晚我在做饭时切碎了红暑放到米里,炒了一盘野菜。我吃一口饭无法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全靠自己胼手胝足对准一台打字机磨到严重贫血,的确重要,你沈昭华用钱来扔我吧,我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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