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他一眼:几时见我喝过烈酒啊! 他听后哈哈笑道:我说的是峨眉山的竹叶青茶。 在这春日里说绿茶,总会让人神经兴奋的。可是朋友却坏坏地笑道:这次去早了,新茶还没上市,下次再去赶上了一定给你带点。 想孝敬我新茶,来点清明前的“吓煞人香”吧,一可解我多年相思之苦,二可省你入川的路费。我学他坏样缓缓笑道。 说实话,我还真不是个特别爱喝茶的主,我喜欢咖啡甚于茶饮。朋友中有批评我的,说这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还笑言在某个年代,像我这样的虽不够戴帽子游街,但是罚去扫马路拾破烂是肯定够了的。虽然也常自省,偶尔也自我“批判”,但白开水还是无法下咽,习惯形成想改也确实难。 我觉得咖啡那苦中泛着浓香的味道像人生,每次喝完在味蕾间会回味出一种淡淡的甜意,这甜意像生活里时常荡漾在心尖上的一种悸动,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 然而咖啡虽好,但每日却不能饮用过多。就像那悸动,每日可以有一两次,多了估计心脏便会罢工闹革命了。白开水不行,那咖啡之外最能解渴的还是茶了。这样一来,虽不爱,茶还是生活里每日必须的。 “吓煞人香”是洞庭碧螺春的最早名称。碧螺春产自江苏吴县的洞庭山上,洞庭山位于太湖之滨,分东山和西山,山间气候温和,冬暖夏凉,空气清新,云雾缭绕,是茶树生长得天独厚的环境。相传最早洞庭山的石壁上长出几株野茶树,老百姓就采摘下来,烘炒后自饮。有一年,茶树特别茂盛,攀上石壁的茶娘背上的竹筐装不下了,就顺手把茶叶揣进了印染侧襟花上衣内,茶叶在体温的蒸熏下,突然散发出阵阵奇香,小姑娘惊呼:“吓煞人香”了。俗语中云:宁听苏州人吵架,不听宁波人说话。可见吴语在苏州地区是怎样的委婉动听,再加上小姑娘声脆语润,立与山壁间声音回旋不绝。“吓煞人香”听来一定很是动听,成为茶名也就不为怪了。不过以上的说辞纯属我个人推测,无据可考。也曾求苏州的朋友用地道的方言说与我听,虽出自男儿之口,听来也是委婉悠长的。 “吓煞人香”本是山间的野物,在吴语茶娘的口中叫出,委婉动听,透着自然纯真。可是一旦被贵人喜欢上,入了厅堂进了宫殿,身价大涨,这名字便俗了,更何况喜欢它的还是那喜弄风雅的皇帝(至于是康熙帝还是乾隆爷我也不想弄清楚,也无法弄清楚,或许这易名之事本身就是附会之传言)。“吓煞人香”在金口一言之下便有了新名号“洞庭碧螺春”。从此,洞庭碧螺春与皇家茶事攀了缘,便金贵了,成了一般百姓消受不了的了,尤其清明之前的更是价高茶少,高不可攀。就算现在市面上冠以“洞庭碧螺春”的茶叶很多,却真正是“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一嫩(指芽叶)三鲜(指色、香、味)自古少”。 我喝的茶以绿茶为主,又生在江苏长在江苏,虽然不能常常饮到碧螺春之精品,但还是因为其味淡,色醇,香远而特别喜欢。清明前的碧螺春像是画中之仙女,只能心想眼观,偶尔枕边思量,梦里回味一翻。不过这回味还真不是凭空的,儿时与之有一品之缘,存于我记忆里异常清晰。 那年春日,出差回来的父亲脸露兴奋之色,邀全家聚于厨房围炉而坐。炉上炖着水壶,父亲拿出几只透明的玻璃杯,等炉上水开后,他先把杯子用水温热,接着向杯里注入大半杯开水,然后从一个新茶罐内,取出一些茶叶,每片茶叶看上去很小,而且上裹绒毛,入眼并没什么特别。父亲将茶叶一片片地放入玻璃杯中。茶叶入水时,白色绒毛在水中翻飞,既似柳絮,又如白云。叶缓缓地沉入杯底,接着慢慢张开,与平日里茶不同的是,这些茶都是一芽一叶,每片茶叶落入杯底后都立着不倒,开始看似有些绒毛的茶叶此时在水中已是碧绿一新,茶汤也开始变成淡绿色。氤氲的蒸汽在鼻尖散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父亲让我们每人拿一杯品品,我端起来便是一大口,父亲急忙阻止我说:茶要细品。我听他的言,轻轻小酌一口,顿感喉间舌上茶香四溢,醇美可口。我放下茶杯问父亲:这是什么茶,怎么一点不苦,还这么香啊!父亲说:这就是洞庭碧螺春,而且是雨前的新茶。一直静静品茶的外公此刻自语到:这可是好茶啊,不是{jp}也是精品中之精品了,“吓煞人香,吓煞人香”,父亲笑而不语。 那次所品之碧螺春是我至今见过{zh0}的,能品上这一回,真乃幸事!她就像是一见倾心的爱人,一面后虽再不得见,却一直在心里念想着。每次谈到茶事,总免不了想起。 “吓煞人香”我喜欢这样轻唤她被人遗忘的小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