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_苏小小_新浪博客

十七岁,是与两位表姐相熬在一起的。大表姐是个坏脾气,逢到能够说教人的时刻,她张嘴便如数家珍。小表姐万分沉默,{yt}并无几句话,却在身体里蓄积出力量。闷头,做着所有的事情,她使自己认真谨慎且一刻不得闲。

那年,算是初次远离父亲,到陌生的城市,并由我的表姐带我熟悉认识这城市的喧哗。

其实,在她们姐妹俩对生活低低地怒气里,我xx忧郁。却更愿意,置身事外。即使,在大表姐不可开交的指责里,我不得不拉了小表姐认错并一起改错。偶尔,也从行动上顺应了强者,在她取笑她时,跟着一起笑。

这么干时,我心底,多么地懊恼!我担心,滋养了我十几年的山山水水,一离了,我便成了大表姐那样的人,或成了小表姐那样。或是,成了我目前这可耻的状态。

 

好在,不远处有一个老旧的公园。大马路的一段,越过几家卖劳保用品和杂货的铺子,在那里,长着错杂的矮香樟树。从树缝里钻进去,高大笔直的杉树,参天立着。低的四季青左一簇右一簇地长着。各种落叶与杂草在土窝子里积着,露出,少数白晃晃的土路,它延伸向各处。在阔叶桐的旁边,半截子栏杆显现出来。细竹支着稀疏的叶子斜斜盖过栏杆上的结锈。走上栏杆,那里边还有,原来这是“之”字形的一座小桥。石板铺就,那底下囤积的一湾水,浅淡地,只是接住了多些层树的落叶。由雨水蓄积而成的,并把水分,细分给了近旁的野草。不多会,也许就蒸干了。再往里走,有一棵粗壮的泡桐树。比蒲扇还大的叶子,盖住大块的天空。长着白绒毛的叶子,若要捡一片顶在头上遮太阳,手心必然感到有粘稠的粗糙感,并有着难闻的青气。可这树毕竟也神奇,那么大那么高,得长了多少年!它结一簇簇圆粒的籽,褐色,能捏住它们在粉刷墙上写字。

贪恋不舍地过了老梧桐树,能绕到由一排木架子通着的亭子里去。在木架和亭子上,盖满了紫藤。荒芜的冬季,只有细藤不经意地攀附在那里,透过木架,看到惨白的青色天空。夏季,紫藤的生命旺乎起来,层层的绿叶密密地紧紧环抱着立起来的架子和柱子,甩开整一排密荫。

拽下一些叶子来。我要到公园更深处去。在一面造着土墙,三面围着铁丝的笼子里。有一只猴子,在里面。这猴子,有着长长的身子。太过瘦,使它“蟠桃”型的面孔上全是起皱的疙瘩层。它该生下来有好些年头了吧,听说仅在这笼子里,它就呆了两三年了。常常它很饿吧,只要有人经过,它便会靠拢过来。更多的食物,是人吃剩下的馒头,方便面和饼干。香蕉似乎没有。那个时候,香蕉人能吃到,也是很高兴的。

我也只能拎了几只馒头,坐在一块石板上。掰了,抛高让它接了去。我喜欢,把这时间拖得老长。看着猴子,想一些事情。

有{yt},直到红的日头惨烈地照着远空,才准备离开公园。朝外走的当,看见一人端着相机,从那间我从未进去过的故居院子里走出来。逢到同一条窄土路上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心下估计琢磨:小丫头,一个人流浪在荒园里。

我那倔强的样子,估计不会让人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危险性。我们快要从香樟树的丛林里钻出去了。趁他在前面挤身迈步,我开腔了:“你在这里拍了什么?”听口气,貌似,这儿主人是我。我也感到自己奇怪的口吻。

他没有回头,倒用着和善的口气说,“这里是有名字的,叫‘梅花草堂’,我的姑姑与她的几位友人,在十多年前建了这儿。故居里,是位故去的友人。”

“是么?”我好奇的,以为只是个普通荒芜园子,没想到还是人为的荒芜园子。

他也猜到我想什么,便接了下去说。“姑姑如今在上海了。过不多久,这里要重建。我来取材。”

我有些失望,对于一座新园子,我是没有新鲜感的。以后猴子要去往那里呢?回到国家那儿去么?不,这一点也不好。

他这时,要跨上他的车子走了。“你是做什么的?”我问。

“嘿,在活动中心。艺术楼509。习冬”

“习冬?你的名字。”

他点头。“来找我。”他说,接着就在轰声中远去了。

 

我并没有想过找他这样一个人干什么。他是,遥远的,莫不干己。

那是一个清亮的大早晨。表姐们决定去逛街了,兴致勃勃一直让我们保持到了下午三点。可她们还没有逢上一件价钱合适,款式合适,又相互承认的衣服。{zh1},犹如救命一般,看到了活动中心的大楼屹然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便对她们一摆手,扎进浩瀚的建筑楼里。看门的大爷,把我拦住了。我礼貌地询问“可否有叫习冬的老师。艺术楼,是哪栋?”

在509,果然见了他。他隐在暗的光线里。稳稳的笔端,握在他手中,在画架上舞着。肃穆的五六个孩子,也乖张地各自画着。他和他们,是一个干净的群体,一股流动的力量传递在空气里。他们那向上的,使我愣住了。好久的时间。直到他抬头发现门外的我,由惊谔转为笑。

他就那么轻轻地走出来,一直去到六楼的办公室。明净地窗棂,映着他还停留在作画时的神态里,安详而明亮。隔着宽大的办公台,话题轻快地开启了。那么真切又不切实际的漫谈,那俨然他还是那个画画的,而我却是一个写诗的。那样的心灵交汇,在灵光一闪后,便有如水流,走得平缓又长远。

两人惬意地占用着授课的时间,仿佛,这也不能算是一种犯错误。仿佛非但不是这样的时刻,才不能诞生这样的相对相谈。

 

是好多日子后的再次遇见。那时候,我在书店里捧着席慕容的散文。陷在她于明亮的月亮下作画的夜空里。听见她家的狗,一回回跑来唤它回家的悉悉倏倏的动静里。这时,一本淡黄色的书伸到了我眼前。

“你可以读一读这个”。

吓着了我的声音。尽管xx温和。看去,是习冬站在那。他递来的是《边城》。

我接过,后来,那书算他送给了我。

自此,便要自发地xx我读一些书了。那些书,并不坏。我渐渐喜欢那其中种种的要领和生命力量了。

 

到了冬日,许久也没有见过习冬,也并无他的消息。大表姐,也趋于谈对象的年纪。那段,她处了一个男孩子。因了这男孩子,她性情突然淑勉起来。于是,我们有了段温暖而美丽的时光。

却也是冬日,收到习冬的消息,他在北京了。消息里说:“我的心飘飞在漫舞的天际,用飞扬的白色,向你表白。”

才发现他这几个短句,并非写诗,尽管如诗般美妙。

我几度猜想,或者北京飘起了雪。使他想家了。那感触,使他感触的,是什么呢?是我么?

隔了些时日,浑噩的时日,我才开口胆怯地去追问他。那时候,春天竟然到来了。是个迅猛的春天,他说:“已有了女友,他很爱她。”

 

我倔强地笑了。并不意味,有什么陷落了。只是心情一直不好。

大表姐很快就结婚了。我做为了亲人中重要的一份子,喝了好多酒。几日后,便去了比南方更南的城市。我想散文诗歌,最终不能成为我的归宿。我需寻着根,找着一条路走下去。因母亲,是裁缝。从小便开始教我。便在一所学校,安顿了下来,准备学习裁剪,制作服装。

学校里,成年的大孩子有着发奋的劲头。也有着xx清澈的思想和矛盾。有被月亮罩着的偌大的绿茵球场。可没有老去的公园,没有猴子。更没有雪花。

几年后,便又回了原来来的城市。

 

那时候,公园真的重建了。宽敞的大门口,巨石立在一册,飞舞的字题着“梅兰草亭”,使我不禁想,这是不是习东的字迹呢。可讽刺的是,自己却并没有见过他写的字是什么样。他是画画的,我也并没有见过一幅他作的画。

有一些熟悉的感觉,只是自己空幻着给予的。后来,自己竟也能作一些画了。便要走到这长着新颜的公园里来。在一个大湖边,画水中的荷叶。画几笔道旁的红枫叶子。泡桐被水泥筑台围了起来,猴子,真正不在了。

市里,后来一直要去的。从这个厂子进,又从那个厂子出。

也忘记在哪个地方,是个什么季节,又遇见习冬。他似乎比从前更忙碌了。他说我没有变。我想他是真正变得成熟了。长的胡子把嘴巴盖住了,头上已经不再如以往长年地戴着一顶帽子。他前额过早地头发稀疏着,他已然一个男人了。我想。

他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我点头。在他那儿,在座位上依然放着书。我随手翻了几页,只得看见美院名人之类的生平记事。我再找不到丝毫,乡野间摆渡的船只悠闲;再看不到,采风的田野,追赶自由的无限的风吹了。

在我简单的屋子里。我的平日习作,在桌台上。他随手翻看,一页一页,他并未错过,可透过他的额头,我分明看见了恍惚。比漫不经心重一点,可他的心思去了哪里?

那真是个寂静的屋子,以至于合上本子。他说:“很好。”然后,走向我。毅然的。他要握住我的手了,我突然感到一阵难过。我缓慢地想起,他走向我的神情。那是长久没有闪现过关怀之情的脸,那是一张把握十足的脸。读着心理,读着我的心理,我这么多年的心理。他相信了一件事情,于是,他对自己的心说,“我是该接受的时候了。”

我看见他依然缄默,只是如今我也能读懂他的心了!这可笑的局面。

于眼前,他还懂得了打开自己的怀抱。懂得用些力气,把一个女子圈在环抱里。并试图用毛糙的嘴凑近。他试图,扭动身体里的暗流。

他什么也说不了。

我那么不在状态,甚至心里还在发嘘,“这样的时刻,不是该谈一谈艺术或者什么别的,不该问一问过得好否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明白,在同样的时刻,这么几年,两个人每时每刻有着太大差距的思想。他远远地走在了前头,甚至还用飞的。

我总是那么慢!而此时,我正好用慢的双掌把他推开。很大的力量,从我的深处走出来。一瞬间,我那么冷冷地站着。成功地把自己一个人隔绝在了这里。在一个安全的岛上了。

在我的,比厌恶更坏的情绪里。

使之xx败落,马上的,他离去了。

我的脚终于得以落在狭隘的地上,我明亮的屋子,睁大眼睛看着我。看着我的举措。

后来在漆黑的夜里,当遇上软弱的时刻,我哭泣,就只偎依着这屋子。在这决定性的屋子里,我明白屋子终归会给我放一条生路。给予我一个实称的思想,并为此把我嫁给另一个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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