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小说纸人(1)_勿攒眉_百度空间

古怪的乘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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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兆开五年出租车了。
  没活儿的时候,他经常听其他的出租车司机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有个司机,晚上拉了一个头发很长满脸疙瘩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地痞。果然,到了目的地之后,那个年轻人一

边开车门下车一边说:“大哥,下次一块儿给你啊。”
  这个司机没敢说什么。
  大约两个月之后的{yt}晚上,他又拉了一个乘客,感到很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下车时,那个人说:“大哥,下次一块给你啊。”
  他一下就想起来,这家伙正是两个月前坐车不给钱的那个地痞,不由嘟囔了一句:“这已经是下一次了……”
  还有一个司机,他跑夜车。
  {yt}半夜,他拉了一个妖艳的女孩。
  那个女孩坐在他旁边,主动跟他搭话,言语放浪,表情风骚,话题直奔下三路。走出两条街之后,她已经把手伸

过来,开始摩挲他的“根”了……
  那一次,他当然没有赚到钱,只享受了一路抚摸。
  张清兆很内向,是个老实人,他不愿意遭遇无赖,也不奢望碰上那种“艳福”。他只想每天多赚几张钞票,给老

婆带回好生活。
  这天是个阴天。
  张清兆跑了{yt},只拉了几十块钱,其中还有一张十元的伪钞,他很沮丧。
  天黑下来,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他在滨市第二医院门口趴了一会儿,看到风挡玻璃上落了几个雨滴,就打算回家了。
  他刚刚把车开出不远,就看见路边有一个踽踽独行的人,他穿着雨衣,慢慢朝前走。
  那是一件灰色的雨衣。
  稀稀拉拉的雨只落了几滴,现在已经停了,这个人却穿着厚重的雨衣,看上去有些古怪,而且,他还戴着雨衣的

大帽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张清兆把车慢下来,按了几下喇叭。
  那个人理都不理,闷头朝前走。
  显然,他不想坐车。
  张清兆一看没戏,就踩下油门,走了。
  没想到,他刚刚开过去,就从反光镜里看到那个人突然举起手来,朝他摆了一下,好像正在想什么,猛然意识到

有出租车开过。
  张清兆踩了一脚刹车,停下来,扭过脖子,透过后窗看他。
  那个人低着头朝前走,步履依然那样缓慢,张清兆开始怀疑他刚才摆手并不是想要车。
  终于,他走到了车旁,伸手拉开车门,低着头慢慢钻进来。
  他坐在张清兆旁边的座位上,又慢慢抬起头,直视正前方,那个雨衣的大帽子挡住了他的脸。
  “师傅,你去哪儿?”张清兆小心地问。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朝前指了指。
  张清兆只好朝前开去。
  在路上,这个古怪的乘客一直没有摘掉那雨衣的帽子,也一直没有转过头来,张清兆也始终没看到他的脸。
  玻璃上的雨滴又多了几颗。
  张清兆打开雨刮器,刮了几下,又关了。
  他朝前开出了几条街,这个乘客始终不说话,也不指路。
  张清兆有些不安,又问了一句:“师傅,还朝哪儿走?”
  那个人又慢慢抬起胳膊朝前指了指。
  张清兆没办法,只好一直朝前开。
  渐渐的,路上没有人了。
  渐渐的,两旁的路灯也没了,只有车灯的光惨白地照在路面上。
  张清兆开始胡思乱想:
  这个家伙会不会是一个地痞呢?
  也许,他的头发很长,而且满脸疙瘩,下车时他会突然转过脸来,低低地说:“大哥,下次一块儿给你啊。”
  张清兆马上又想到,假如他仅仅是不给钱,那还不算什么大事,在东北,这种事多了。
  他怕就怕,走到偏僻之地,这个家伙突然掏出一把刀来,一声不吭就扎进他的脖子,然后,搜走他身上的百八十

块钱,把他扔到草丛里,开走他的夏利车……
  张清兆有点后悔了。
  这个人{dy}眼看上去就不正常,为什么还要拉他呢?
  现在,他已经无法赶他下去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紧张地朝两旁张望。这里是市郊,属于太平区,远离市中心,平时,他很少开车到这地方来。
  两旁的楼房黑糊糊的,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亮着昏黄的灯光。
  他想跟这个乘客说点什么,引他转过头来。
  他必须看到他的脸。
  “师傅……”张清兆转过头去,挺友好地叫了他一声。
  这个人面朝前方,纹丝不动,好像没听见。
  张清兆慢慢把头转回来,不尴不尬地住了口。他的心开始“怦怦怦”地狂跳。
  他陡然想起了同行讲的一个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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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乘客(2)
  半夜,一个乘客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说他要去郊区的某某村。
  司机没多想,就拉他走了。
  一路上,司机总闻到有一股纸灰的气味。
  那个乘客很少说话,表情一直冷冷的,目视前方。
  出了城之后,越走越荒凉。
  终于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个乘客突然伸手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停了车之后,四下看了看,脑袋“轰”的一声就大了:借着车灯的光,他看到路两旁都是荒地,杂乱的草丛

中布满了高高低低的坟,有的坟头上还飘动着白花花的纸幡。
  他全身发冷,颤颤地问了一句:“你来这里……”
  那个乘客冷冷地说:“烧纸。”
  然后,他按照表上的价钱付了车费,打开车门走了。奇怪的是,他下了车就不见了踪影。
  司机害怕了,赶忙调转车头,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车里的纸灰味更大了。
  他转着身子找了找,车里没有明火也没有暗火。
  {zh1},他把手伸进了口袋,发现刚才那个乘客给的钱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些纸灰……
  张清兆抓紧了方向盘。
  他看不到这个乘客的脸,那么,这个乘客也同样看不到他的脸。他把头微微侧了侧,偷偷看了看对方的手。
  手是他惟一暴露出来的地方。
  那两只手太白了,平平地放在腿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好像没有血液,没有神经,是两只假肢。
  张清兆收回视线,暗暗想,如果他要一直开出城的话,坚决不能去。
  又走了一条街,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个乘客慢吞吞地抬起右手,食指朝下点了点。
  张清兆急忙把车靠了边,停下来。
  他依稀记得,这个地方叫王家十字。
  乘客把左手伸进雨衣,抖抖地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递给张清兆。他依然梗着脖子,面朝前方。
  现在,张清兆已经不想看他了——他怕看到一张血淋淋的脸。
  他把钱接过来,捏了捏。这张钱很硬实,应该不是伪钞。
  他把它装进口袋,开始找钱。
  计价器上显示着二十一元,他应该找给对方七十九元。
  忽然,他产生了一个不道德的想法,于是,不动声色地把那张十元的伪钞夹在了另几张票子里,递给了这个乘客


  一路上,他让张清兆忐忑不安,这是一种报复。
  张清兆清楚地记得,他找给对方的钱是一张五十元的,两张十元的(其中一张是伪钞),还有一张五元的,一张

两元的,两张一元的。
  那个人接过钱,没有看,也没有装进口袋,他抓着它,直僵僵地下了车。
  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因为那个鬼故事,张清兆紧紧盯着他。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他关上车门的一瞬间,人忽地就不见了。
  张清兆大惊,在车上转着身子找了一圈,仍然不见他的影子!
  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他想了想,横下一条心,打开车门走下去,四下张望。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起风了,地上的草屑和纸片像幽灵一样忽高忽低地乱舞着。
  临街的房子没有一间亮着灯,也没有一间开着门。
  王家十字很宽阔,这么短的时间,那个人不管朝哪个方向走,都不可能离开张清兆的视野。
  他俯下身子,朝车底下看了看,除了四个轮子,什么都没有。
  他赶紧钻回车里,探着脑袋朝后面看了看——他担心那个人藏在前后座之间的空当里。
  那个空当里黑糊糊的,也没有人。
  他挂挡轰油,想立即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他太紧张了,离合器松得太快,车一下就憋灭火了。
  四周一片死寂。他一边紧张地望着外面,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火,却怎么都打不着。
  他的手脚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车着了,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狂奔而去。
  半夜的电话
  张清兆直接回了家。
  他住在安居小区,买的是二手房。
  本来,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前些年,他做大酱挣了一点钱,在别人的撺掇下,才到城里买了这辆夏利车,开始

跑出租。
  进了家门之后,张清兆的心还跳个不停。
  他老婆王涓睡了,房子里一片漆黑。
  她正怀着孕,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
  过去,王涓一直待在农村老家,三年前张清兆才把她接到城里来。
  张清兆走进卧室,靠在门板上平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灯,把手伸进了口袋……
  他要看看那张百元人民币是不是变成了纸灰。
  没有,它还在,硬挺挺的。
  张清兆把它掏出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看,没有一点毛病。
  他松了一口气,又把它装进了口袋。
  王涓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
  她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盯住张清兆,问道:“你怎么了?”
  张清兆反问道:“我怎么了?”
  “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张清兆走到镜子前看了看,果然,他脸色灰白,双眼猩红。
  他转过身来,小声说:“没事儿,可能是缺觉。睡吧。”
  他一边说一边关了灯,脱了衣服,在王涓身边躺下来。
  王涓却精神了,她说:“刚才,我做了一个吓人的梦……”
  张清兆打了个冷战,问:“什么梦?”
  “我梦见你回来了,穿着一件灰色的雨衣,还戴着雨帽,靠着门板低头站着,我怎么叫你你都不抬头……”
  张清兆陡然一惊。
  静了一会儿,王涓说:“你怎么不说话?”
  张清兆实在忍不住了,他转过身,在幽暗的夜色中望着王涓,说:“我,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件怪事……”
  接着,他就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王涓的声音都变了:“今天怎么这么邪气?”
  “我也不知道。”
  张清兆话音未落,电话突然响了。
  他和王涓紧张地对视了一下,都没有动。
  电话响了两声就断了。
  王涓突然问:“你以前是不是……撞过人?”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明天,咱们得找个阴阳先生驱驱邪。”
  “没用。”
  “试试呗!你天天在外面开车,万一出点事……”
  电话又响了。
  这次,张清兆抖了一下。
  为了方便用车,附近的邻居都有张清兆家的电话,因此,张清兆不能确定是不是来生意了。
  他爬起来,一下就把话筒抓在手里:“喂?”
  里面只有电流的“咝咝”声,没有人说话。
  张清兆听了一会儿,怔怔地把电话放下了。
  王涓小声问:“谁?”
  张清兆说:“没有人说话。”
  “闹鬼了!”王涓一边说一边费力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想把这一百块钱……扔掉。”
  王涓想了想,说:“那可不行,你跑了{yt}还没拉到一百块钱呢,扔掉的话,连油钱都搭进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
  “挺过今夜,明天你到银行去换一张。”
  “……好吧。”
  又等了一会儿,电话没有再响,两个人重新躺好,轻轻搂在一起,要睡了。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吹得窗户“xx”山响,好像什么东西急切地要进来,又好像什么东西急切地想出去。
  “假如……”王涓刚想说什么,张清兆就掐了她一下,制止了她。
  “你怎么不让我说话?”王涓小声说。
  “别提这件事了。黑灯瞎火的,说什么招什么。”
  王涓就不说了。
  过了好长时间,张清兆突然转过头,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假如电话再响……”
  她还没说完,电话果然又响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抖了一下。
  王涓一下就住了口。
  黑暗中,只有那电话在响:“铃……铃……铃……铃……铃……铃……”
  张清兆猛地爬起来,伸手抓起了电话:“喂!”
  等了一下,里面才缓缓传出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似乎没有震动声带,只是靠气流发出来的:“火……葬……场

……停……尸……房……”
  张清兆一下就扔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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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场(1)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早晨,张清兆睁开眼,听到外面淅淅沥沥响成了一片。
  这个夏天阴雨不断,松花江水不断上涨,防洪成了全市的头等大事。
  张清兆爬起来,找到一件雨衣披在了身上。
  “你去哪儿?”王涓问。
  “火葬场!”
  王涓愣了愣,轻声说:“你小心点啊……”
  张清兆开门就走了出去。他没有吃早饭。
  他不知道昨夜打电话的人是谁,他必须赶到火葬场整个明白。
  火葬场在城南,八里路。
  张清兆远远就看见了阴沉的天空中竖着一个高高的xx筒,不过没有冒烟——这一带对死亡有另一种说法:爬大

烟筒了。
  火葬场大门口,有两辆等活儿的xx停在雨中,都是面包。
  张清兆把车停下来,披上雨衣,走进火葬场的大门。
  那两辆面包车的玻璃上淌着雨水,隐约有两双眼睛在里面盯着他,充满敌意。
  张清兆{dy}次到火葬场来。
  大院里没什么人,很整洁,有大片大片的草坪,还种着美人蕉,那高大的花在雨水中鲜红鲜红的,有点像血。
  张清兆走在水泥甬道上,不停地四下张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来找谁的。
  雨衣的帽子太大了,他只能看到前方,却看不到两侧,更看不到后面。
  这雨衣让他想起了昨夜那一幕,心又“扑腾扑腾”地乱跳起来。
  突然,他听见雨中响起“咔咔咔咔”的声音,好像有人朝他走过来。这个人一定穿着皮鞋,而且皮鞋上还钉着铁

掌。
  他左右转了转身子,到处都是雨,没看见人。
  他朝后转过身来,终于看见了这个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雨衣,帽子大大的,扣在脑袋上。他的脸很白,眼睛盯着张清兆。
  张清兆不知道他是不是昨晚那个乘客,就那样愣愣地站着,看着他。
  他一点点走近了,那双深深的眼睛一直盯着张清兆。
  张清兆试探地叫了一声:“师傅……”
  他停在了张清兆的面前,一言不发,等着张清兆的下文。
  张清兆提了一口气,说:“师傅,我想找一下你们这儿管尸体的人。”
  对方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要干什么?”
  “我想……问他一些事。”
  “你跟我来吧。”
  “你是……”
  “我是。”
  他说完,就继续朝前走了。
  张清兆半信半疑地跟在他后面,不住地打量他的背影。
  他的心越来越紧张,因为他怎么看这个人的背影怎么像昨夜那个乘客。
  前面是一趟青砖平房。一排高高的窗子,安着铁栏杆。那些窗子都很小,黑洞洞的,更像透气孔。不过,现在这

些窗子都关着。
  平房的正面,除了窗子没有门。
  看尸人带着张清兆来到平房的侧面,这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看尸人掏出一大串钥匙,摸出一枚,插进去,扭动了几下,“哐哐啷啷”地把铁门拉开,走了进去。
  张清兆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个很小的外间,只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把破旧的椅子,显得冷冷清清。桌子上放着一个脏兮兮

的练习本,已经卷边,估计是登记用的。
  除此,什么都没有了。
  正对着铁门还有一扇铁门,走进去应该就是停尸房了。
  张清兆{dy}次走进这种地方,脊梁骨一阵阵发冷。
  那个人在椅子上坐下来,没有脱掉雨衣,也没有摘掉帽子,说:“你问什么?”
  张清兆不安地看了看他,说:“我是开出租的。昨晚,我拉了一个乘客,他下车就不见了……”
  “你找我干什么?”
  “昨晚,我接到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的,他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火葬场停尸房……”
  对方有些不耐烦了,说:“这跟我没有关系!”
  “我想……”
  突然,看尸人想起了什么,他盯住张清兆的眼睛,问:“那个乘客花了多少钱?”
  “二十一块。”
  看尸人似乎吃了一惊:“他给你的是一百块,你给他找了七十九块,是吗?”
  “你怎么知道?”
  看尸人呆呆地想了想,然后说:“你跟我来!”
  他站起来,掏出钥匙打开停尸房里间那扇铁门,走进去。
  张清兆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突然有点不敢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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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场(2)
  看尸人走着走着,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进来呀!”
  张清兆低低地说:“师傅,我有点怕……”
  看尸人突然笑了,说:“你要是不想看就算了。”
  张清兆显然不甘心放弃,他左右打量着看尸人的两只眼睛,问道:“你到底让我看什么?”
  看尸人说:“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张清兆咬咬牙,慢慢走了进去。当他的脚跨进停尸房里间的铁门时,打了个寒噤,“这里面怎么这么冷?”
  “放冷气了。咱们这个火葬场没有尸体冷藏柜,有隔日大殓的尸体,就放在这儿。”
  张清兆看到,这个停尸房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过道,两边是停放尸体的简易隔档,大约有三十个。隔档里是冰冷

的铁架子床。
  这个房子太空旷了,太寂静了,只有看尸人的皮鞋声:“咔,咔,咔,咔……”
  外面是阴天,窗子又小,里面的光线很暗淡。
  张清兆好像走进了某种不流动的时间里。
  他朝两旁看去,多数的隔档都是空的,他只看到两三个尸床上蒙着白布,露出死尸的脚丫子。
  他发现,那些脚丫子都显得比正常人的脚大许多。
  他把头转过来,看了看前面看尸人的脚。
  他的脚好像也比正常人的脚大许多。同时,张清兆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人好像越走越慢了。
  张清兆感到更冷了,他也慢了下来。
  他忽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个穿雨衣的人接下来就会走进一个隔档,慢慢躺在一张高高的尸床上,用蒙尸布盖上

自己……
  张清兆停住了。
  他猛地转头看了看。
  那扇铁门,那惟一的出口,已经离他很远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看尸人回过头来,说:“你怎么不走了?”
  在这个阴森的停尸房里,张清兆感到这个看尸人的声音更嘶哑了。他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突然说:“你为什么

不脱掉雨衣?”
  看尸人说:“你不是也没脱吗?”
  张清兆这才意识到自己也穿着雨衣。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又朝前迈步了。
  看尸人也转过身,继续走。
  他果然走进了一个隔档。
  那里面躺着一具死尸,脸蒙着,只露出两只棕色的尖头皮鞋,长长的。那无疑是一双新鞋,鞋底干干净净,没有

一点尘土。
  看尸人转过身,朝张清兆招了招手。
  张清兆远远地站着,双腿好像灌了铅。
  看尸人说:“你到跟前来。”
  他吃力地朝前移了两步。
  看尸人不再勉强他,慢慢掀开了那具死尸腰间的白布。
  一只苍白的手露了出来。
  它的血不流了,神经不通了,像一截僵直的木头。
  张清兆看着这只手,头皮一下就炸了——它紧紧捏着几张钞票。
  张清兆仔细查看这几张钱,惊怵到了极点——这些钱正是他昨夜找给那个乘客的钱,其中还有那张十元的伪钞!
  他的眼睛离开了死尸的手,慢慢朝上移,{zh1}死死盯住了死尸脸上的白布……
  千真万确,就是这具死尸,昨夜坐了他的车!
  他始终戴着宽大的雨衣帽子,没有说一句话。
  张清兆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
  现在,这张脸蒙在白布下面,张清兆仍然看不见。
  他紧张地对看尸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离开,然后,踉踉跄跄地退出隔档,跑到了外间。
  看尸人跟着他走出来,返身把铁门关好,锁上。
  外面响起了雷声,天更黑了,雨更大了。
  张清兆惊惶地问:“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昨天下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手里这些钱的?”
  “今天早上。我数过了,是七十九块。我还抽了几下,竟然抽不出来,就像夹在老虎钳里一样。我一直很纳闷,

因为昨天晚上我离开时还检查了一遍尸体,并没有发现这些钱。”
  “这个停尸房还有人能进来吗?”
  “只有我一个人有钥匙。”
  张清兆不说话了,他盯上了看尸人的雨衣。
  看尸人低头看了看,不解地问:“怎么了?”
  刚才,张清兆清楚地看到了那具死尸的袖子,他身上穿的不是雨衣,而是一件深蓝色哔叽上衣。
  张清兆低声问:“昨天夜里,你的雨衣放在哪儿了?”
  看尸人指了指墙上的一个挂钩,说:“我就挂在这儿了。”
  接着,他又补充说:“昨天早晨天很阴,我来上班时带了雨衣。晚上,我看雨没下来,回家时就没有穿。”
  这件灰色的雨衣昨夜一直挂在这个阴森的停尸房里。
  就是说,昨夜那具死尸穿的就是这件雨衣!
  要不然,刚才张清兆怎么一见到这个看尸人就心里发冷呢。
  “我能进去看看……他的脸吗?”张清兆突然说。
  “为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还一直没见到他的脸,我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样子……”
  看尸人摇了摇头:“他的脸已经没了。”
  “没了?”
  “他死于车祸,脑袋撞碎了一半。今天,美容师要用石膏给他做一张假脸,要不然,他昨天下午就烧了。”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前天晚上,六月五号。”
  “是什么车撞的?”
  “好像是出租车。”
  “司机呢?”
  “跑了。”
  “他在哪里出的车祸?”
  “王家十字。”
  张清兆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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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膏脸(1)
  这件诡怪的事,让张清兆受了很大刺激。
  他两天没有出车,躲在家里,回忆在停尸房的每一个细节。
  到城里开出租车五年了,他每时每刻都很小心,没有发生过一次交通事故。
  他算是一个善良的人,假如撞了人,他不会逃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胆子很小,他宁可接受处罚,也不

想日后被抓住严惩。
  有这样一句话——常在河边站,没有不湿鞋的。
  三年前的{yt}晚上,两个xx突然来到他家,把他带走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了公安局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前{yt}晚上,在王家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
  有个男人带着妻子过马路。
  他妻子怀着孕,刚满九个月,丈夫陪着她遛弯。突然下雨了,很急,路面上转眼就有了积水。
  幸亏他们拿着伞。
  夫妻俩过路口的时候,猛地拐过来一辆出租车。
  那车开得太快,而两个人又撑着伞,躲避不及,被那辆车撞了个正着。
  司机明明知道撞了人,但是由于当时天黑,又没有人,他连刹车都没踩,猛轰油门疯狂逃窜了。
  丈夫爬起来,看到妻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马路上,圆圆的肚子已经被轧扁了,鲜血溅了满地,他悲惨地叫了一声。
  这是一起特大交通事故,那个孕妇和腹中的孩子都死了。
  幸存的丈夫一口咬定他记下了那辆车的牌号——滨A65927。
  滨A65927是张清兆那辆车的牌号。
  xx对张清兆进行了讯问。张清兆百般争辩,声称他根本没有撞人。
  xx当然不相信,把他留置了。
  王涓听说张清兆被抓了起来,吓坏了,急忙从老家赶来,四处找张清兆的表哥,请他帮忙。
  张清兆的表哥叫陈胜,在市交警大队当交警,他不在事故科,在宣传科,是科长。
  知道这个关系的人,都以为张清兆是因为他才到城里跑出租的。实际上不是这样。
  陈胜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多年前,他在中学当老师,因为一台照相机,他和张清兆弄崩了,两家多少年都没有来往。
  老实人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这么多年来,张清兆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陈胜。
  有几次,和张清兆在一起等活儿的出租车被扣了,司机来找他帮忙,他每次都一口回绝。
  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因为违章被扣了驾照,都没有求过这个亲戚,他宁可交罚款,甚至参加学习班。
  就这样,他们的关系越来越生分。
  果然,陈胜接到王涓的电话后,连面都没露。
  两天后,张清兆被放了出来。
  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出事的那天晚上,张清兆确实和两个朋友在家里喝酒,车停在楼下,没有开出来。
  那两个朋友先后作了证。
  张清兆回到家之后,听说王涓给陈胜打过电话,把她骂了一顿。
  那之后,他一直暗暗庆幸出事那个晚上他没有出车,要不然,很可能就说不清了。
  警方认为,那个受害者丈夫提供的车牌号有误。
  当时是黑天,而且下着大雨,他一定是看错了。
  另外,他眼见着妻子一眨眼就被轧得鲜血四溅,不成人形,那种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极有可能陷入了精神恍惚状

态。
  后来,xx又调查了和这个牌号相近的几辆车,都一一排除了。
  直到现在,那辆肇事车都没有找到……
  时隔三年,王家十字又发生了一起车祸!
  张清兆开始回想,六月五号那天晚上他在哪里……
  那天晚上,他一直趴在第二医院门口等活儿,只拉了一趟,是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孩子。
  他们是从医院出来的,那孩子好像病了。
  一路上,那对夫妻没说任何话,只有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哭个不停,一直到下车,还在哭,哭得人心烦意乱。
  第二医院在市中心偏东,而王家十字在西郊。
  他肯定没去过那个偏僻的十字路口。
  可是,那具被撞死的尸体为什么要纠缠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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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膏脸(2)
  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王涓的预产期越来越近。
  张清兆把母亲从农村接来,照顾她。
  他照常出去拉活儿。
  这个家全靠他的车轮子赚钱糊口。自从买了这辆夏利车之后,家里就没什么积蓄了,现在又要添一口人,他突然

有了一种急迫感。
  他听说,到医院生个孩子得花不少钱,还得给医生塞红包。
  张清兆不吝惜这点钱,千金难买母子平安,这道理他懂。
  这天晚上,他又到第二医院门口等活儿。
  天阴着,但是没有下雨。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坐车,心里惦记老婆,就到旁边一家公共电话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是母亲接的,她说:“王涓没什么事,你放心吧,她在看电视呢。”
  张清兆放下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有个戴墨镜的女人正在他的车旁转来转去,等着司机回来。
  他急忙跑过去。
  “走吗?”她问。
  “走走走。”张清兆连忙说。
  那女人打开车门,钻进去,坐在了后座上。
  张清兆上了车,一边发动车一边问:“小姐,你去哪儿?”
  “李家斜街。”
  张清兆犹豫了一下。
  这是一个大活儿,少说也得二十块钱,但是,去李家斜街要经过王家十字。
  他通过头上的反光镜朝后看了看,那女人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看不到她的眼睛。
  “怎么了?”她问。
  “啊,没事儿。”他一边说一边把车开动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张清兆时不时地抬头看反光镜一眼,他总觉得她挡在墨镜后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也就是说,她虽然坐在后面,

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直悬挂在他的头上。
  他想,也许是他的警觉引起了这个女乘客的警觉,不能再鬼鬼祟祟地看人家了。
  路灯没了,越走越黑暗,雨稀稀拉拉地掉下来。
  过王家十字的时候,张清兆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四周黑糊糊的,没一个人影儿。
  他忍不住又通过反光镜朝后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好像还在定定地看着他。
  他猛轰油门,开了过去。
  过了王家十字大约又走了一站路,到了李家斜街,那个女人说:“师傅,停下吧。”
  张清兆把车停在路边。
  那个女人付了车费,下车走了。
  她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警惕地看了张清兆一眼。她始终没有摘掉墨镜。
  张清兆慢慢把车开走了。
  朝前走就是郊外了,张清兆想返回去,必须得经过王家十字,没有路可以绕行。
  他掉转车头,朝回开。
  路上太安静了,只有两旁黑糊糊的房子和白晃晃的车灯。
  他的胆子像一只正在泄气的皮球,慢慢地抽缩着,他甚至不敢朝前开了。
  前些天,这个路口轧死过一个人……
  如果下车查看,也许还能在路面上看到残留的血迹……
  那个古怪的乘客就是在这个路口下的车,他下车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始终没露出脸来……
  而死在这个路口的那个人躺在火葬场里,一夜间手里就多了一沓钱,那正是他找给那个古怪乘客的钱……
  他蒙着白布,张清兆到{zh1}也没看到他的脸……
  他的脸已经没有了,烧掉之前,火葬场美容师为他做了一张石膏脸……

  石膏脸(3)
  渐渐的,王家十字出现在了车灯的照程之内。
  张清兆加快了速度,想快点冲过这个阴森的路口。
  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十字路口正中间,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灰色雨衣,戴着雨帽,车灯亮亮地照

在他的后背上,他一动不动。
  这个人不可能是xx,这地方白天都没有xx!
  张清兆一边慢慢朝前开一边死死盯着这个古怪的背影。
  他一直那样站着。
  张清兆把车开到十字路口,突然一转弯,朝右拐了去,同时猛地加了速。
  右边这条路更偏僻,不是回市中心的路,但是可以绕回去。
  胆战心惊的张清兆从两侧的反光镜朝后看了看,那个地方已经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段路也没有路灯。
  张清兆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挺了挺身子,正在左右张望找路,突然听到一个哑哑的声音:“你开过了……”
  张清兆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这声音{jd1}不是来自外面,就是来自车内!
  他猛地回过头,后座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他穿着雨衣!
  他好像一直藏在下面,刚刚坐起来……
  雨衣帽子中的那张脸似乎沾满了面粉,白惨惨的——那不是一张人的脸,而是一张石膏脸!
  张清兆嚎叫了一声,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
  他的前胸“咚”地撞在了方向盘上。
  此时,他根本不知道疼痛了,打开车门,撒腿就朝前狂奔。
  他没有回一次头。
  不知道跑出了多远,迎面开来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
  张清兆站在路中央,拼命地摆手。
  那辆车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司机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大声问道:“怎么了?”是一个年长的男司机,

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
  他趔趔趄趄地走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鬼!鬼!……”
  “什么鬼?”那个司机警惕地看着他。
  他知道,此时在这个司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鬼。
  他站在了两米远的地方,颤巍巍地说:“我也是开出租的,我的车就停在前面……”
  “你看见什么了?”
  “我正开着开着,车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穿雨衣的人!”
  年长的司机想了想,说:“离这儿多远?”
  “我也说不清了。”
  那个司机没有让他上车,只是说:“你朝回走,我跟着你。”
  张清兆惊恐地回头看了看,终于听从了这个同行的建议,转过身,朝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前面一片黑暗,看不见他的车。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雨又停了。
  那个年长的司机开着小灯,慢慢地跟在他后面。
  他走几步就回头看那辆车一眼,怕它突然消失。
  终于,他那辆红色夏利车静静地出现在前面的马路上。他刹车的时候,车灭火了,车窗里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

到。
  他停下来,回头求助地看那个年长的司机。
  那个司机看到了他的夏利车,似乎对他信任了许多。
  他打开大灯,直直地照在那辆夏利车上,拎着一根撬杠下了车,说:“走,我跟你看看去。”
  张清兆跟在他后面,走得很慢,如履薄冰。
  在离那辆车两三米远的地方,张清兆停下来,不敢朝前走了。
  那个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个人走过去,猛地拉开车门,朝里看了看,回头说:“什么都没有啊!”
  张清兆这才走上前去。
  他的车里果然空空如也。
  他看了看那个司机,说:“刚才我真的看见了!”
  “干我们这一行,从早到晚一个人开车在路上跑,什么事都可能遇上。别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说完,他上了自己的车,开过来,按了两下喇叭,说:“小伙子,你可能太累了,回家睡觉吧。以后,少到这么

远的地方来。”
  他离开之后,张清兆赶紧钻进车里,打着火,把车开动了,风驰电掣地朝市中心驶去。
  一路上,他不时地看头上那面反光镜,生怕那张石膏脸又突然出现在后座上。
  张清兆终于回到了家。
  王涓和母亲都没有睡觉,她们在看电视。
  王涓打量了他一下,说:“你怎么了?脸色又这么难看!”
  “没怎么,让雨淋了。”他说。
  王涓大着肚子,他不想再让她受惊吓了。
  母亲站起来,说:“我给你熬一碗姜汤吧?”
  他说:“不用。我太累了,想睡觉。”
  说完,他就走进了卧室,随手关上了门。
  嘈杂的电视声还是挤了进来,是粗劣的古装片,哭哭啼啼,飞来飞去。
  他一个人躺在黑暗中,回想刚才那恐怖的一幕。
  在穿雨衣的人冒出来之前,他拉了一个女乘客,她一直坐在后座上,并没有发现车里有什么异常。
  她下车之后,车一直在行驶,没有停下过,后座上却慢吞吞地爬起来一个穿雨衣的人!
  他知道,他肯定是被一个横死的鬼缠身了。
  这个横死的鬼一定是想在王家十字下车,可是,他却开过了那个十字路口……
  他刻骨铭心地记着他说的那句话:“你开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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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邪(1)
  张清兆一连几天都没有出车。
  现在,他一见到自己那辆夏利车就害怕。
  他偷偷给几个朋友打电话,问他们能不能联系到买二手车的,他想卖了。
  他并不想回乡下做大酱,卖了车之后,他还得买一辆,继续开出租。这么一折腾,肯定得赔钱,他已经顾不上那

么多了。
  他觉得,驾驶这辆“鬼车”,早晚得出事。
  可是,一直没有买主。
  这天,张清兆带王涓到医院检查身体,是打别人的出租车去的。
  王涓不解地问:“咱们怎么不开自己的车?”
  “坏了。”他说。
  “坏了修哇。”
  “我还不知道修吗?不用你操心!”他显得极不耐烦。
  王涓察觉到了什么,问:“是不是又出什么怪事了?”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到底是什么事?”
  他对她讲了那张石膏脸。
  王涓听完吓坏了,她说:“我早让你找个阴阳先生看看,你一直不找!”
  “到哪儿找去?”
  “你妈这几天在外面认识了一个道士,听说挺厉害的。”
  “能不能是骗子?”
  “试试呗。”
  他们来到第二医院产科,一个女医生给王涓做了检查。
  她说:“得做个B超。”
  张清兆有些不安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女医生一边填单子一边说:“胎位好像不正。”
  张清兆正想知道是男孩是女孩,就拿着单子跑去交钱了。
  做B超是那个女医生带王涓去的。
  回来之后,女医生说:“一切正常。现在,她可以呆在家里,先观察观察,过两天再住进医院来。”
  张清兆小声问:“大夫,是男孩是女孩?”
  女医生说:“是女孩。”
  张清兆的脸上一下就阳光灿烂了。
  东北有一句老话: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
  张清兆喜欢女孩,早就盼望生一个花骨朵似的女儿。
  记得有一次,他们几个出租车司机在一起议论到底是生男孩好还是生女孩好。
  当时有三个司机生的都是女儿,他们说起女儿来眉飞色舞,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只有一个司机生的是儿子,他坚

持说儿子好。
  三个生女儿的司机列举了诸多生女儿的好处,那个生儿子的司机一次次卡壳,{zh1}到底憋出一句来:“生儿子可

以扛煤气罐!”
  另外三个司机立即呈现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其中一个说:“生女儿,不但有人扛煤气罐,而且排成队!”
  王涓对生男生女似乎无所谓,只要快点生出来就行。
  张清兆的母亲喜欢男孩,不过,这一次就不能满足她的心愿了。
  张清兆离开火葬场时,索要了那个看尸人的电话。
  他叫郭首义。
  带着王涓从医院回来之后,张清兆给郭首义打了一个电话。
  “郭师傅吗?我是张清兆。”
  “张清兆……”对方似乎想不起谁是张清兆了。
  “就是那个开出租的司机。”
  “啊,你有事吗?”
  “那个被车撞死的人……”
  “几天前就烧了,他家人把骨灰都拿走了。”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有关他的情况?比如,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生前是干什么的,喜好什么东西……”
  “查这些干什么?”
  “郭师傅,他又坐我的车了!他已经缠上了我!”
  郭首义惊愕了,半晌没说话。
  “他要是喜欢钱,我就给他烧几捆冥钱;他要是喜欢女人,我就给他烧个纸糊的女人……不论烧什么,我都得念

叨他的名字,不然他收不到。”
  “好吧,我们这儿有丧主留下的联系电话,我帮你问一问。”
  驱邪(2)
  王涓把这些怪事都对张清兆的母亲说了。
  这天,老太太一大早就请来了一个道士。
  这个道士大约四十多岁,头上盘着长发,身上穿着道袍,很清秀的样子。
  张清兆恭恭敬敬把他迎进客厅,拿出平时不抽的“红塔山”,递给他。
  母亲在一旁说:“先生不抽烟。”
  张清兆只好把烟放下来。
  母亲倒了一杯茶,端上来。
  道士很客气地接过茶,却没有喝,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张清兆一边和道士说话一边观察他。
  很明显,他对这种人持着一种老实人的警惕。
  道士似乎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像上课一样对张清兆谈起了道教。从秦汉的神仙方术到战国的

黄老之学,从《太平经》到张陵用咒法符水给人治病,还有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从容而坚定,把张清兆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他一点点地信服了。
  他凭直觉判断,这是一个有知识的人,绝不是骗子。
  母亲说:“市里还有领导请先生看过风水呢。”
  张清兆说:“先生,我跟您介绍介绍情况?”
  道士摆摆手说:“不用了。你给我准备三张黄表纸,一碗清水,还有一枚古铜钱。”
  母亲说:“我都准备好了。”
  然后,她把这些东西拿上来,摆在道士面前。
  张清兆说:“就这么简单?”
  道士朗朗地笑了,说:“你拆开电脑主机,里面的东西更简单,但是它的功能却无穷无尽。道理是一样的。”
  “走吧,我领您去看看那辆车。”张清兆说。
  道士又摇了摇头。
  “那你在哪儿作法呀?”张清兆问。
  道士盯着张清兆,突然眼睛里射出了两束冷冷的寒光:“他就在你身上!”
  张清兆打了个冷战。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棕色皮鞋,灰西装,里面是他单薄的身子……
  道士收回目光,看了看王涓,王涓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正紧张地观望着。
  道士说:“她有身孕,得回避一下。”
  王涓立即闪进了卧室。
  道士又对张清兆的母亲说:“把窗帘拉上。”
  母亲走到窗前,轻手轻脚地把帘子拉严了,房间里立即暗下来。
  道士接着对她说:“你也得回避一下。”
  母亲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马上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了。
  光线暗淡的客厅里只剩下了张清兆和道士两个人。
  道士开始低头叠那三张黄表纸,叠成很奇特的形状。
  然后,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毛笔,蘸了墨,慢条斯理在黄表纸上画一些古怪的符号。
  画完了,他把那枚古铜钱放在地中间,用黄表纸覆盖住,再把那碗清水压在黄表纸上。
  {zh1},他盘腿坐在地上,对张清兆说:“你也坐下来,面朝我,把双眼闭紧,我不叫你睁开你千万不要睁开。听

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张清兆一边说一边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房子里很静,道士好像开始念咒了,嘀嘀咕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那声音渐渐大了,又渐渐小了,好像忽近忽远。
  过了一会儿,念咒声一点点消隐,张清兆突然听见一声清晰的急刹车声,还有一声惨叫。
  他听得脊梁骨一阵阵发冷,却不敢睁眼看。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一群小孩的笑声,那笑声同样忽近忽远,好像是一个遥远的幼儿园,小孩们在开心地嬉

戏着。
  一片号哭声渐渐涌起,把小孩的笑声淹没了,好像谁家死了人,那号哭声此起彼伏,极其悲惨……
  张清兆的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
  号哭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张清兆感到一种热气扑面而来,接着,他闻到了一股纸灰的气息,那是一股十分晦气的味道。
  “好了,你睁开眼吧。”道士慢慢地说。
  张清兆睁开了眼,客厅里一切依旧,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道士依然坐在他对面。
  他低头看去,那几张黄表纸已经烧成了灰,而那只瓷碗里的清水却不见了,地上并不见水迹,好像转眼就被火烧

干了。
  “……他被赶走了?”张清兆小声问。
  道士拨开那堆纸灰,捏出那枚黑糊糊的古铜钱,说:“你要把这个东西埋起来,必须埋在八里以外的地方。”
  张清兆接过那枚有点烫手的古铜钱,装进了口袋,说:“我现在就去。”
  道士说:“不,要在半夜埋,十二点整。而且,必须是你一个人去,不能带别人。”
  张清兆犹豫了一下。
  道士似乎洞察了他的胆怯,说:“不用怕,你埋了它就没事了。”
  张清兆点了点头。
  “埋它的时候,你要不停地念叨一个口诀,三遍。”
  “什么口诀?”
  “——日落西山黑了天,阴曹地府鬼门关。无头无脚朝前走,永生永世不复还。”
  张清兆默默背诵。
  “记住了?”
  “记住了。”
  停了停,张清兆说:“我可以开我的车去吗?”
  道士说:“没问题,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车里了。”
  张清兆忍不住问:“刚才那笑声和哭声……”
  道士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你千万别问。”


1 2010-05-10 14:03 |
天黑后,张清兆想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可是,他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一点,他爬起来,一个人走
出家门,开车走了。
  因为王家十字在西郊,他朝东开。
  一路上,他还是不放心后座,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后座空着,可是他依然感觉那上面坐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本来,他想把这枚古铜钱埋得远远的,{zh0}埋到荒郊野外去——尽管道士没说,但是他怀疑那个死在车轮下的人
就藏在这枚古铜钱的方孔里。可是他没有那个胆量。
  将近午夜,路上基本没有车辆和行人了。
  他越开越觉得恐怖。
  他怕再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踽踽行走在路旁。
2 2010-05-10 14:03 |
他怕再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十字路口,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他怕再看到那张石膏脸突然出现在后座上……
  约莫着已经开出八里路了,他不敢朝前再走了,开始在马路上来回兜圈子。
  终于等到了十二点,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下了车。
  他走到一棵树下,用小铲子挖了一个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古铜钱,看都没敢看,就把它扔了进去,三下
两下填上土,用脚在上面狠狠跺了几下,马上离开了。
  他回到车前,拉开门,首先探进脑袋朝后座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把身子全部钻进去。
  朝回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埋铜钱的时候,忘了背诵那个口诀!
3 2010-05-10 14:04 |
他的心蓦地缩紧了,急忙掉转车头,想回去找到那个地方,把它挖出来,念叨着口诀重新埋一次。
  可是,他转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那棵树了。
  刚才,他慌里慌张的,根本没注意那棵树的特征。
  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完了,假如这个恶鬼从土里爬出来,再一次附上他的身,一定会变本加厉,更加可怖。
  因为他曾经找道士来作法要消灭他,而且要让他“永生永世不复还”!
  张清兆的心一下掉进了万丈冰窟。
  小人
  张清兆感觉到大祸临头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王涓已经睡了,母亲在焦躁不安地等着他。
  她见儿子进了门,急忙问:“埋了吗?”
  “埋了。”
  “没什么事吧?”
  “……我忘了说口诀了。”
  母亲愣了愣,说:“那怎么办?”
  “你再找找那个道士,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好吧,我明天就跟他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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