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见过真正的大雾,一种没见过真正的大雾。见过真正大雾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见过真正的大雾后一辈子也忘不掉了,一种是好了伤疤忘了雾。无论怎样,老米都属于前一种。
故事千言,话说从头。
1999年,老米鬼使神差买了一件貂绒大衣,束兰皮草,招摇过夜市、菜市,满心虚光荣华,恨不得穿衣洗澡,直到有{yt},在花店被几个小偷贼眼盯上并尾随,不得不在一个长期合作的卖花小老板帮助下成功逃脱,逃到花店外的车里,颤着手打着火,抖着腿踩着油门,冲过小偷,冲到大街上。找回魂儿后暗想:这衣服着实坑人。再后来,{yt}天,受到强烈教育,被藏羚羊和熊,被草原和风沙,终于决定不再穿草,向环保靠拢,疑似低碳,吃肉的量次也明显减少,刻意培养了深厚的痛恨养牛情绪,乃至恨牛及牛奶、牛肉及所有皮毛草类等等。
日用纸巾也进入计划阶段,原来{yt}两包嫌不够,最近减少到{yt}一包。原来到食堂吃饭,不信任xx工具,总自己带筷,一次性那种,n多年佯装洁净达人,现也不再用,以具体行动挽救具体树木之具体命运。
虽然种种这般皆因实际生活水平急剧下降,但在客观上的确起到了各种成本降低到错落有致的效果。比如,有{yt},老t 提出个时尚而充满建设部门性的意见:以后并车上下班,说这样省油,说这样可缓解城市紧张的交通局面,说这样低碳百分百,说这样拉近并车人的情感距离。
老米一时语塞,没法拒绝。
老米和老t 同事多年,虽性格冲突巨大,别扭天长日久,但不伪不苟的德行总还一致,所以情谊始终没冲突掉,许多桥段值得记忆。偏06年又一起在浑河南岸买了一个小区的房子,一起上下班的事时有发生,躲都躲不掉,越发棒打不散了。小区距离浑河北岸的单位车程7公里,老米开车需20分钟,老t 开车需9分钟,速度分歧明显,但种种考虑下来,老米还是同意了。老t 说考虑到你有地下车位上车不冷不遭罪而我没有地下车位上车又冷着遭罪所以这个冬天尽可能用你的车你看中不?
老米说:中。谁让俺是低碳女。
这事就定下来了,结果{dy}天就遭遇了从未见过的大雾,能见度不到一毫米的大雾,值得一生记忆。那天两人冲破迷雾到达居住园区后,统一如下认识:幸亏两人搭伴儿回家,否则一准吓死。那天到家后,老米上网搜查,希望能看到有人在迷雾里中邪、被拐、撞墙、肢残等等烈性事件,但是搜了三个小时没搜到,于是想,连老米我这般IQ程度都能肢体完整地回家,估计别人统统不会出大事。
再后来,也就是第二天上班路上,当雾气继续氤氲缭绕但已经能分辨天上地下路上终于开始有车相撞刮碰时,老米终于意识到,其实越危险越紧张时,反倒不容易出大问题,越是不上不下情况不好不坏时,反倒状况连连。
还是说那天的雾吧,一万个人中也绝不会有人遇见过,而一旦遇见,估计再不会重遇。老米因此终于知道什么叫雾锁云盖了,就是大雾把一切锁住,动弹不得,呼吸的是雾,说的也不着边际,没有实质内容,云里雾里。之前,老米仅在一次飞行途中感受过雾锁,即浓雾把飞机包裹其中,密不透光,什么也看不见。
回头再说这天有雾,并且最初,老米一出单位楼门就意识到这个特别的晚上有特别的雾。雾气四处飘,笼罩停车场,需用心用力凑近看,才能寻到自己的车,而院外,路灯、车灯早已朦胧一片。
老t 一上车,老米就踩油门,迟疑不得,直觉是个恐怖的天。车出单位门,向右拐,{dy}条小路再向右,若往常,不出五六分钟就上二环了,可当天,雾很沉,一路沉,需开雾灯,能见度不足200米,不足100米,不足50米……
二环路上{dy}个岔道右拐,到青年大街,直走。若平时,马上就到浑河桥,而这天,能见度不足3米,甚至两米,{zh1}能见度低于一毫米,所有,浑河及桥都不见了,知向谁边?莫非换了人间?
老米心里胆怯,话突然多,说东说西,说土豆玉米,说人间地狱。
老t 说用心开车,小心撞上。
老米说撞上什么?你现在能看见什么?你告诉我你能看见什么?你能看见一辆车吗?
当然不能,但我看前面仿佛有尾灯……我是说好像……
没错,十有二三是尾灯,但你能告诉我你现在除了能看见尾灯以外还能看见什么?
不能,再就能看见你了。
记得,有一次,一个超级闲人用国际通用方法测试老米IQ水平,结果老米得了20多分,虽然这已经超出老米自己的预期,但还是让那闲人从此歇业,如今看来,总算有人不如老米,从此可以不再孤独。
大雾里面,世界全消失,路灯全消失,车辆全消失,除偶尔出现的蜗牛般小心翼翼的尾灯,一切都不见。老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挪移,小心挪移,不知道下一个时刻自己的车能撞上什么撞上谁,暗自祈祷行人闪开,骑自行车的闪开,祈祷谁都别撞过来。试着开大灯,发现那等同于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因为灯光照进白花花的雾里,收获到的只有白花花的反光,晃得自己两眼迷离。雾灯发挥了救死扶伤的作用,把能见度由零提高到一毫米,有时,隐约能看到地上白色的标识。但归齐,大雾里没有东南西北,没有参照物,只得随着心里的大致家的方向,摸索前行就是。天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自己,那一刻觉得有朋友真好,管他是老t 还是老不t ,管他吃完饭后漱不漱口上完厕所洗不洗手,顾不上选择。
生活若由你选择,就不叫生活了,而叫梦,再说大雾里面,人人平等。
命真好,一道栅栏出现在雾灯里,但从未见过这栅栏。这是哪里?相当陌生。迟疑中,发现两个尾灯,老米看见救星般跟了过去,毕竟那车在动,而老米早已没了方向,那么,跟定一辆车,就有个奔头,管他前面是哪里,哪怕是海地,也总是个去处。
没出五分钟,老米尾随的尾灯向左拐去。看来路线错误,正在修正。但左是哪里?向左难道就对吗……管他,跟上,不离弃,不放弃,不歇气,既然天地间就这一个参照物,就这一盏灯,那就铁跟无疑。
能见度几乎是零的大雾里,最值得怀疑的是自己。没错,所以,跟上,管他。
但老米后来还是把尾灯跟丢了,天地间又只自己这一辆车了,随意开吧,听运气的。好在运气不薄,一个小时后,老米居然把车开到家门口,而这个时候,雾竟然稀薄了,可能是远离河岸的原因。回头探望来时路,居然感觉到有路灯在亮。其实路灯一直在指引夜行人,只不过有雾,看不到光亮,所以拨雾比照明更重要。
并且,当一切都模糊的时候,老米深刻认识到有朋友在身边真是件踏实的事。而家,则在心里,是个雾挡不住的地方。园区里,地灯、路灯都亮着,温柔而朦胧。
第二天报纸纷纷报道:昨天,沈城出现能见度不足百米的大雾天气。沈阳桃仙国际机场47架次航班延误,沈阳至广州、昆明、重庆等地13架航班取消,有16架航班备降大连、长春机场,有1400名出港旅客滞留机场。本辽、京沈、沈丹、沈大、丹大、沈环、沈彰等高速陆续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