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根 大师身后的“大匠”_竹林风_新浪博客

            

             高贵根  大师身后的“大匠”

 

 

    6月25日,在北京通州的韩美林艺术博物馆隆重开幕了。原计划是5月下旬正式启动这个有两千余件艺术瑰宝的博物馆,但是,由于四川地震,韩美林大师在国有危难时,以抗震为己任,解囊捐助,奔走组织,忙于参加救灾活动,延迟了博物馆的启动时间。由于大师的艺术和人品影响,这个展馆备受世人瞩目。参观者惊叹每一件艺术珍品。不少人驻足在《天书》、《骏马图》等大气磅礴的巨幅字画前,真正是“流连忘返”。6.5米宽,11米长的《天书》是韩美林大师用了两个半天完成的{zd0}幅作品,它既是书法,也是绘画,那些“象形文字”只可意会的“字”,在韩美林的笔下,时而飘逸俊秀、美目顾盼、长袖善舞,时而雄浑激越、挺挺屹立、虎虎生威,充满了古朴而现代的美感……21.6米长,3.2米宽的《骏马图》,群马奔腾嘶鸣,挟雷电,掣风云,气吞万里,呼啸而来……不能不为人们叹服!方家们在赞美韩美林作品的同时,也惊叹作品装裱的功夫,这么大的字画,平平整整,拼接得天衣无缝,托裱得墨色灵动而有生气。真是为巨作增色。

  这些巨幅作品,是高贵根揭裱的。

    

“做字画的妙手裁缝”

  暑热阴雨天之际,我来到右外中顶村高贵根的装裱车间。虽然离右安门桥不远,但这个正在开始改造的都市里的村庄,还真不好找。车间是排房区的一个小院,主体是六七米宽,二十来米长的小厂房。一个脖子上挂着小数码相机的小姑娘引我进来:“爸爸,来人找你了!”高贵根,那个瘦瘦的汉子,正在为一幅彩墨画粘绫子。嘴里招呼着我,手下却不停闲:“对不起,您先找个地方坐下。我这活儿应人家下午取。还要干几分钟。”我正好落落汗,顺便拍两张他的工作照。只见他拿个头部像个小茨菰叶儿似的长把烙铁,加热了绫子上的热熔胶,把一条长长的绫子,服服帖帖地粘到画心边上。我过去看过裱画,知道这叫“镶料”是以粉笺、蜡笺和洒金纸等华丽的纸张,或织有各种花纹的绫绢来做为装饰,以突出画心部分的艺术效果。“镶料”以后就要做“覆褙”,就是在增加作品的厚度的同时对画心起到保护作用。褙纸一般分为上下两层,是由数张宣纸拼接粘合而成,面积略大于整幅作品。在覆褙时,用调成米汤状的浆糊刷在配好的褙纸上,然后将其覆于画幅背面,并用棕刷刷平,使褙纸与整幅作品充分粘接,然后是干燥,让作品保证平整。高贵根边做边告诉我:“书画作品干燥后,把它背面向上放在台子上,然后用蜡板在背部均匀涂上蜡,再用专用的砑石(也叫磨石)反复砑数遍,使作品变得柔软和光滑。{zh1},再把作品两边多余的纸边剔除,并在作品的最上方安装天杆、纽和画绳、画带,在作品下方安装地杆,有的还加饰轴头。”

  高贵根边给我“科普”装裱常识,边干活,手上很麻利。我说:“看你干活,我想起了早年间,胡同里给人量体裁衣的巧手裁缝了。”他笑了:“我们就是给字画做衣服的裁缝啊!衣服做得好不好,要看裁缝的经验和手艺。我们搞装裱,也要看自己‘修行’得怎么样了。”正说着,他收拾了手边的工具,对一个年轻的助手说了声:“老四,你来覆褙。”我松了一口气,该轮到我和他好好聊聊了。可谁知他又冲我抱歉地一笑:“我还得做一个揭裱的活儿,很快就能干完。”我将信将疑,因为我知道,对已经装裱过的字画进行揭裱,是这行里最显技术水平的活儿。有时一副字画要做几天的事儿都有。我嘴上说“那也好,我还没看见揭裱的全过程呢!我们还能边干边聊吧?”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想:听说揭裱时,裱画师的信、手、眼要高度集中,要有捏绣花针般的细心才行。只能以“既来之,则安之”来自我安慰了。

     “揭裱就像在做心脏手术”

  高贵根说:“这是一幅收藏价值很高的xx复制品,要做揭裱。我答应客人今天下午取活儿。不能失信,只好委屈您一会儿了。我事先看了很久,这活儿有个半个钟头足够了。”要揭裱的字画是放在一个蛮考究的镜框里的,画心六尺多长,二尺多宽,取出一看:原来是《瑞谷图》啊!我认识它。这是清宫珍品,宫廷的意大利画师郎世宁作画,雍正有圣谕题图的。原件封存为清宫皇家档案,在国家公证处监督下授权复制。高贵根见我知道此画,告诉我:“现在做的这幅,是复制得很早也很少的一件,比现在能见到也很有珍藏价值的《瑞谷图》xx复制品更加珍贵。”

  他一边把画的绫子裁去,一边叫助手帮他准备温水。“现在要把画心扣到台案上,用60多度的温水闷上。”许是怕我等得着急,他说:“宣纸上的字画,要经过装裱才能体现出“魂”来,画上的五色墨彩和浓淡,一裱就托出层次来了;字的笔锋、笔力和飞白,一裱也都‘立’起来了。装裱是两晋南北朝初创,隋唐五代发展,两宋时飞跃,到明清完善的。已经写画到纸上的作品,还能洇水刷浆,还要托裱来提神韵。绝了!咱们不能不佩服老祖宗。”我说:“揭裱是最难的吧?”他笑了:“揭裱就是修复和重新装潢。存放一定时期的书画作品,有的要经过解体、清洗、揭褙、托纸、修补、接笔、全色、镶料、覆褙、砑装各个环节,使作品的保存时间得以延长,同时还能{zd0}限度上再现原有的艺术效果。”难和不难,不能一句话说明白。就像做心脏支架手术吧?没做过的医生,难度极高。做熟了的,一会儿就完成了。说着,他就开始揭覆褙了:“这张画,有三层覆褙纸。”他轻轻地挑起画的一角,顺势拉起画的一端,覆褙纸离了画心,顺势轻拉,再把拉起来的纸卷上。他操作时,我大气都没敢出,生怕分了他的心,误了事。可他却边说边干,闲庭信步一般:“干这活儿,可能跟你们写文章一样,要打腹稿。我每星期都会接到揭裱的活儿。开始干以前,我会端详它们很久。分析字画可能的结构和遇到的问题,制定揭裱方案。真干起来,时间用得倒是有限了” 几分钟的功夫,一卷挺厚实的纸就离开画心了。

闷了水的字画,背面朝上扣在台子上,原来什么也看不见。现在,从反面就能看到黑色的字、黄色的谷穗和红色的印章了,只是略有薄雾似的。他说:“这上面还有一层最薄的,我们叫它‘命纸’,它可是揭裱能不能成功‘要命’的一层啊!”他又挑起命纸的两个角,两只手各捏一角,小臂轻轻地上下摇动,手腕控制着手指,上下抖动。我几乎摒住呼吸,好像自己手里也捏着什么东西,轻也不是,重也不是的。等着命纸卷起了一半,他笑了:“没问题了,再过几分钟,咱们到旁边小屋里聊天去。您看我手抖动得挺用力吧?其实,我用到纸上的力道,就跟两手都捏着绣花针一样。运到指头上的劲儿,是很小的。”命纸揭下来了,他没扔,叠了起来:“干我们这行,就是爱纸。”他那个12岁放假在家的女儿,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就打来半盆清水,拿来一块干净的白毛巾。“这是清洗,”说着,他用大排笔蘸清水洗画,再用毛巾把水沾出来,我看见,毛巾已经发黄了“以后的工序就和裱新画一样了,洗过揭裱了的画,会比旧画好看而且能更久地保存。”

他把余下的事交助手去做。和我挤到一件小小的办公室去。

“裱画师要和作品有心灵的沟通”

  说是“挤”,并不夸张,屋里堆得满满的。我放个小摄影包还得“挠”出个地方来。他坐在电脑桌前,我有几乎半个身子到了门外。不是他不礼貌,是屋外的过道里有空调,还能凉快一点。“干我们这行,因为纸和糨糊都有应力和张力,干干湿湿的都有变化,对温度、湿度都有要求。所以,空调少,电扇多。”他又解释说:“我的车间,搬到这里才两个月。原来在琉璃厂西街40号2楼。因为市政改造,咱们得支持。门市还在那边,车间搬过来了。选址、搬家、安设备,也麻烦着哪!”我注意到他的电脑里显示着车间的监控图像。他说:“这套东西是为了安全防范,净是名人字画,有现代化电子眼监控,放心多了。”接着,他就给我讲了最近几幅大画在这里重裱的情况:

  韩美林的《天书》,有些媒体已经披露属稀世珍品,有报道说这是世界独有的艺术品,一点儿也不为过。作品完成后,已经裱过。这次要进博物馆。韩美琳要做揭裱。出于他对高贵根多年来了解和信任,请高师傅到他那里取回来做。“那是信任!这样的珍宝,到外面去展览,也要保险公司和高级保安寸步不离随同的。交给我,拿回来,是多大的风险和信任呀!别说丢失损伤,就是一个小角出了问题,我也赔不起呀!有一丝一毫的事故,我不但对不起韩老师,也对不起中国人和全世界的爱好者呀!”字画取回来,那么大的字画,由16幅丈二匹拼成,台案根本放不下。高贵根把车间里的东西全请出去,就留了两个5米长的大台案。每一小幅在两个台案拼起来尚可以操作。有人说:“这活儿,没一个月也完不成。”可高贵根真正闷活到揭完,半天就完成了。然后把车间的地上面清洗干净,就在地上凉干拼接。这车间宽7米多,韩美林的作品6,5米宽,刚刚够使唤。长11米的巨幅拼接了30多个小时,高贵根和8个工人硬是没合眼,饿了,轮流吃饭,后半夜没地方吃饭了,就冲方便面,高贵根边吃还边给伙计们打气:“这件‘世界{wy}’的珍品,落在我们手里揭裱,是多大的缘分和信任啊!我们一点儿也马虎不得。艺术品哪!有一点瑕疵,是对不起全世界的。”工人们也来了劲头,大家通力协作,一气呵成。完成后,高贵根和他的伙计们都长舒了一口气。5月20日,是接活儿时约定的交货期。那天,北京城下大雨,明知道韩老师博物馆开馆的日期延后了。高贵根还是雇车给韩老师送过去。用长坂子在车子后部接出一块,挡雨;又用好几层塑料布,严严实实做了包装,仔细检查,万无一失了,才装车。到了韩美林那里,韩老师惊讶了:“这么大的雨,晚两天也不误事啊!”高贵根说:“您把这宝贝交给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也要讲究诚信啊!”细致小心地打开包装,揭裱后的整幅《天书》,以新姿态展现在韩老师面前。对艺术一贯精益求精,一丝不苟的韩老师仔细看了,摇着高贵根的肩膀,高兴地连连说:“好!好!太好了!”自打接活儿以后,近一个月来,高贵根紧张的思虑,细致的操作,连轴转的劳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个中辛苦,在韩老师摇他肩膀和几个好字中,都化为一种自豪。可是,一向不善言辞的他,和我讲起这段事时,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人家信得过咱们,咱们就要对得住人家和艺术。”

   这个活儿,接过来到交货二十多天,真正干到没几天。高贵根说:“动手干活之前那几天,实在比干活儿时还累,累脑子!吃不好睡不好的。真干起来,体力上累一点儿,心里头倒轻松些了。”高贵根说的是心里话。他认为:装裱师不是裱糊匠。每接一个揭裱的活儿,无论是不是名家珍品,他都要仔细端详,看画风画意、墨色笔触、画面布局;看字的间架结构、笔锋笔意、墨块飞白,领略作品的精华所在。当然还要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分析原来裱的结构和可能出现的情况。干得多了,他觉得自己和作品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灵沟通。“尽管我不会书法绘画,可是见得多了,想得细了,那字画还是会告诉我很多很多。”那几十年,上百年的老字画,会和他交流,告诉他哪块墨色应当怎么托出来?要是需要修补的话,要用什么样的宣纸,纸的纹理有什么要求?怎么“全色”?

  他给人民大会堂、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和各地的重要博物馆做古代、近代、先人、名家的字画做揭裱时,都是看和思考时间比干的时间要长得多。“就像医生开刀,事先要仔细的研究方案,到动手时才不会手忙脚乱。”修补旧字画时,有的地方要补纸,太古老的宣纸他没有,可看的时候,他就想好用什么样的纸最接近原作纸的色泽、质地和纹理。“您看我刚才把揭下来的覆褙都叠好留下来,那就是为了今后修补时有合适的材料啊!我们这一行是和纸打交道的,在我眼里就没有废纸的一说。甚至边边角角今后不定啥时候都能有大用场呢!”曾经有一个客人,拿来一套老线装书,有的册子连装订线都没了,纸也破损了,跑了几处,都没人接活儿。他想到可能有相近的纸可以补上,接了。用最接近的旧宣纸补上了,再一遍又一遍地“全色”,这是装裱的术语,就是把颜色补上,使纸色或字画中缺损部分的颜色经装裱师的着色补得和原作一致。“全色”是门技术,要多次着色,使画心到干透了的时候,补上的色和原作几乎难以分辨为合格。这件活儿交给顾客时,那人几乎看不出有修补的痕迹。高贵根告诉他,单页纸对着光一看,才知道哪里修补过。客人惊讶:“不但纸色相同,纸的纹理也一致。真功夫啊!”还有一个客人,拿来一份百余年的卖身契,十六开纸大小,从中间对折了保存的,字迹基本还在,四角严重缺损。高贵根也是给他修补了一番,纸面完整了,那些模糊难辨的字和对折处几乎没有了的字,他并没有给补上。就让历史的痕迹保存在这张契书上,控诉那惨无人道的人口买卖。客人夸他:“这才叫文物的修旧如旧,提高了文物的收藏价值。”

  装裱、揭裱都有材料学和力学的原理。打糨子也有学问,不同的活儿,对糨子的要求不一样。他告诉我:“沈阳故宫的戴明举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学徒时,戴老师打了三盆糨糊,每盆适合一张画。我只打了一盆,老师说:‘你打的这盆只能糊东西,不能裱画’,这件事对我一辈子受用。” 不同的糨糊适于不同的字画,使用时,要看材质、时间、湿度诸多因素;补画和全色时,要考虑纹理;接缝覆盖得多少,也要因材施工。从戴老师和后来他请教过的前辈中,他学了、想了,记下了。后来,他给人民大会堂揭裱巨幅的《天马图》,裱好后,上墙,平整得看不出是多幅拼成的。给一位顾客修补清朝武官胸前的“补子”不但纹理对得好,就连当时他没地方找的金线,也用全色的手法,多次绘成近似的线条,几乎可以乱真。前几年,有一幅《大明混一图》要他装裱。那是中国现存的古代{zd0}的一张绢本地图档案,几十张挺大的图要裱成一整幅。做的时候,不但图中的线条要对上,丝绢的横竖经纬也要对齐,还得考虑干燥以后接缝的物理变化,甚至以后保存时温湿度变化对图面的影响。“地图嘛,要是以后横竖纹有变化,图上那千万条线条错了位,还能看吗?”他逐一解决了难题。裱成的大图严丝合缝。他用布质材料覆褙,他选了质轻又不易变形的木料小碗口粗做地杆。四寸见方的木料做天杆。又配了个古色古香的大木匣。这幅图是上海博物馆的,送去之后,那边非常满意。

 “ 戴老师说:‘拆解的时候,要想到整裱;揭裱的时候,要想到拆解。字画的艺术价值就是它们的生命。要不然怎么覆褙的{zh1}一张纸叫命纸呢?要把它们当作生命来对待。不然就要了艺术品的命了。没闹懂就敢干,那是二百五。’老师的话多精彩啊!”高贵根说这话时,目光透过窗子,望到很远很远……我不由得想起了收入《古文观止》里那个名篇《庖丁解牛》……

     爱心和诚信是做人的根本

我和高贵根聊天的时候,他的女儿常过来看看,还不时给我们照张像,小姑娘甚是聪明伶俐。我问她:“守着技术这么棒的爸爸,你不学学装裱吗?”她抿嘴一笑,她妈妈在一旁说:“因为没人带她,两岁时她就和我们一起在车间,折纸叠纸,一边玩一边打下手。”她爸爸小声告诉我:“有几道活儿,她比来这里学习了几个月的学员干得都地道。”顺着这个话题,高贵根和我说起了教学员的事。

  他妻子叫王天琪,本溪人。因为残疾,腿脚不便。政府安排在当时本溪{wy}的国营装裱店工作。高贵根从河南参军,在本溪驻防十几年,转到当地工作。和王天琪结婚后,觉得装裱的活儿有意思,就到沈阳拜师学艺。回来后两口子一起干。王天琪想:残疾人也要自立于社会,教他们一技之长要比短期救助要好。装裱的手艺适于他们,就为残疾人免费办班。教会了不少本溪残疾人,东三省和各地的残疾人也来了,高贵根夫妇免费教他们技术。高贵根说:“我爱这一行,希望很多人一起传承祖先留下的文化瑰宝。中国字画要裱,老的艺术珍品要揭裱。我教给大伙儿,不怕他们干得比我好。干得好的越多,字画珍品就保存的越好。这行手艺不能失传。”说着,他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她想得比我高。她说自己是残疾人,政府安排到国有企业学艺。有多少人帮助过她,她有了技术,就要回报社会。由于境界高,做得好。政府和群众给了她很高的荣誉,她是本溪市政协委员。”来到北京以后,他们也办班教学。依然对残疾人免费培训,毕业了还送基本用具和一些原材料。他们还开通了为残疾人免费培训的手机电话13810995375,许多经过高贵根夫妇培训过的残疾人,在工作中遇到了问题和困难,只要拨通他们的手机,都会得到高贵根夫妇的热情帮助。同时他们也收费教一般学员。别看他们在业内名气挺大,可收费并不高。他们教的学员,干得最出色的,是信阳一位姓陈的残疾人,聪明肯钻,回去后干了几年,被河南中原大学聘请在古典建筑系教了书,他自己开的装裱店也成为当地有名的字号。黄天琪插话说:“前一段,由于搬迁。我们没地方办班。现在安定了。还想办班教学。暑假和寒假期间,是办班的好时候。高考的落榜生,学这行,不但能养家糊口,还能接受文化熏陶。特别是残疾人,能有稳定工作,自己生活好了,也减轻了社会负担。” 听他们一席话,我想起了曹雪芹,曹公认为孤老病残需要救助,给钱财只能救一时,教技艺可以使他们求得长久温饱。于是他绘图、写说明,把手工制作的过程写成《废艺斋集稿》和《南鹞北鸢考工志》两本有图有文的集子。高贵根夫妇的想法与曹公相通,特别是黄天琪,以自身的感受,用技艺回报社会,那是真正的爱心。我开玩笑地多问了一句:“现在办班,对残疾人还和以前一样免费吗?”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永远不变。”

 

  我看到墙上挂着高贵根和已故的书法大师启功、刘炳森先生的合影照片。高贵根说:“相册里还有很多书画名家的合影,许多大家都主动为我的‘流丽轩’题的名。”他取出一件韩美林新写的“流丽轩”,那独有风格的字体,体现了大师对他的期望。他说:“这些艺术大师们,对人特别真诚。启功先生在世时,我按约定时间去他家,他一准早早等候。刘炳森先生过去常常自己跑到我在琉璃厂的店里去裱画,为的是让我省出时间多干活。我真怀念他们。”我知道,那是高贵根夫妇待人诚信,活儿又干得漂亮的结果,就顺着他的话题说:“那是你们‘修’来的”。其实,他对普通客户也同样守信按时。有一次,一个客人拿来900张画急要装裱,想不接吧?他不好意思面对客人心急如焚的样子,一咬牙接了下来,自己也加班加点,按时交货,张张质量合格。有人说他大挣了一笔,殊不知他请人干的花销比自己做大出许多。他说“为了钱,这活儿我就不接了,帮人解难。这活儿少挣点儿也值。”说来有趣,送上门的活儿,他并不是每次都接,也常有拒收的情况。一次,客人拿了幅名家字来裱。高贵根看了,说:“你的活儿我不能接。说了您别不高兴,它是假的。这幅字连10块钱也不值。”客人一脸不快:“我可是花大价钱钱买的啊!有人看过是真的。怎么送来钱你也不挣?”愤愤而去。过了些日子,那人路过又进来了,真诚地谢谢高贵根:“那幅字确实是假的,你做得对。”高贵根对我说:“讲真话就是诚信,我把假字画当真的做了,人家收藏了,是我间接参加了蒙人。人家在拿到市场去了,那是伤害文化市场的诚信。再说,这么做,也是自我保护,我接了活儿,做了,人家取走了,经高人一看,还以为是我做了手脚呢!您说这诚信的原则该不该好好遵守?”高贵根又严肃地说:“开装裱店是经商。在商言商,诚信是商业搞好的根本。尽管我们因实诚也吃过亏。但是,根本的信念不会改变。”他说的“吃过亏”确有其事。我问他:“揭裱名画时,有人会揭出一层另裱的。真有这事吗?”他笑了:“如果有也不会太多。因为那是指古人有在夹宣纸上作画的,夹宣是造纸时就是三层,会做的人能揭出一层来裱成两份的。可是那更难,不是谁都能做的。再说,这么做毁了原画,是罪过。不是谁都愿意干这缺德事的。现在,夹宣不生产了,几乎没有干这事的的了。”原来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的误传啊!

  他在多年业务活动中,也碰到过一些“老赖”。有个人曾经拿来275套线装书,每套三本,要他加工。来时好话说了一大推,高贵根也知道这活儿愿意接的少。就应下来了。时间紧,工作量大,连女儿有空时也搭他一把。紧赶慢赶交货了。对方就是不结账,开始还接手机,后来再打这手机“您拨的是空号。”不但搭了工,还搭了很多料。“他看到我残疾的爱人和年幼的女儿都在抢他的活儿,这事怎么就做得出来呢?”高贵根说起来依然愤愤的,依然不理解。我说:“瓜子里磕出个臭虫来,什么仁儿都有哇!你以后怎么办呢?”“还是以诚相对。只是加强点儿自我防范意识吧。”他说得很平静。

  临出来时,我问他的职称和荣誉,他说:“这行业现在还没有国家评定标准,也不像其他行当有评奖大赛什么的。我就是一个普通干装裱的。”我看见墙上的镜框里,他和启功先生的合影旁,有书法造诣极高的小字条,是辽宁省书协副主席裴尔杰先生写的:“xx装裱师高贵根和启功先生合影”。这是名家对他的评价。

      

 2008年6月26日写于北京  7月4日刊于北京日报人物版

流丽轩位于`琉璃厂西街40号《文物出版社》二楼电话:13810995375      1314681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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