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
我喜欢上夜班,因为白天可以呆在宿舍,做许多自己的事,这种感觉很好。因为一到晚上连队没有电灯,漆黑一片,只有部分人自备小油灯,一盏小油灯只能照亮一小点地儿,常常只能在油灯下写信,写日记,干不了别有,油是从连里要来的,没记得自己买过。
打夜班基本是在秋末,初冬,大豆下来入场院的时候。
大豆站在地里时已经凉干了,一般不用进晒场凉。先得把大豆从地里拉回来,这拉大豆的过程就能看出割地人的水平:会割的人割过后茬子贴地且整齐,地里干净,豆铺子多远一堆规律有序,装车时很省劲。不会割的人地里痢痢拉拉,豆茬也高低不一,还有豆子站着没割下来,豆铺子也码的不整齐,装车的人只能拿着四股叉一路捡过去,才能装上车。
豆子运到晒场后,先得用机器脱谷(脱大豆也叫脱谷),我在《和志强说话》里写到过夜班脱谷的事。机务班的人负责机器,农工班的人卖力气,负责把大豆喂进机器里。农工班用四五个人,分工负责,有人把大堆的豆子用二齿钩刨下来,还有人用四股叉挑到喂入口,再有人用叉子送入脱谷机的大嘴里。
脱谷特呛,尘土飞扬,满头满脸的灰,脖子里也会钻进许多豆荚,豆皮,衣服里也会灌进去,又脏又痒,大家都把衣领用毛巾扎一下,有时会戴口罩,戴帽子,一个夜班下来,口罩成了一块黑抹布。打夜班最怕机器堵,有时是豆子堆里的杂物,大块土坷垃,有时是人们太为了快,喂得太多,有时是人们没抓住四股叉,二齿钩子什么的工具,就被豆子一起连拖带卷地进了机器,这时,机器就发出嘎嘎的声音,不动了。机务上的人就会来修了,把里边堵的东西拽出来。每到这时我就特担心,怕谁一不小心通了电,钻到机器里修理的人就没命了,所以每次我都小心翼翼的守在边上,不许任何人靠近机器。也有修不好的时候,修不好大家都很高兴,欢呼着回宿舍睡觉去了。都是年青人,谁不不贪恋热炕热被窝呢。
除了脱谷,还打夜班扬场,扬大豆。一盏大灯照着场院,
把扬场机的一端往大豆堆上一放,大豆通过卷帘皮带带了上去,通过扬场机的力量把大豆吹成一条抛物线落到地上,整豆基本是垂直落地,破瓣豆和豆荚较轻就随着风向落到一边了。这里有个技术活,就是漫场,拿把大扫帚把豆堆上没扬出来的豆荚给扫出来,扫到一边,白天再用木锹再扬一遍,这活基本上是派给老职工的家属干,她们有经验。一连数潘指导员的爱人干这活最内行。
那时我喂扬场机尽卖傻力气,不停地往扬场机里撮,于光跟我们一起打夜班,他教我说:你打铁撮子慢慢地一下一下来,每次多撮一点,你的频率太快了,累还不快,我照他的话去做,一撮子扔进去,扬场机正好带走,再来一下,豆子在扬场机两边还不往下掉,既快,还省力。
有时也会打夜班压谷子,那就不用农工班的人了,机务上的人开尤特带着辘轳压,多压几遍,谷子自己就出来了。
有天晚上,我去场院看一下压谷子的情况,想让机务上的人尽可能把谷穗压得干净一些,正好是于光的班,已经压完了,准备摘车后边挂着的辘轳,辘轳上的三角架和尤特是由很粗的铁插销连着的,要倒车把二个铁器之间留个空隙才能拔出来,于光说他倒车,让我把铁插销拔出来。我的手刚碰到铁插销,就觉得手粘在冰凉的铁上了,赶紧缩回来,还好,没把皮给粘掉,天太冷,弄不好,就会被铁疙瘩粘去一层皮。于光下得车来,把他的手套给了我,他又倒了几下车,让插销在孔里有了余地,我才把插销给拔了出来。
打夜班最盼望吃夜班饭,因为夜班饭是小锅饭,比白天大锅饭要好吃一些。但那时,没有肉,蔬菜也只有单调的几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记得最香的是炸馒头片,再加点咸菜觉得特好吃。
夜班饭吃完了,就会在晒场的棚子里找个背风的麻袋垛靠着,地下垫点东西休息一下,这时,活跃份子就开始唱歌了,唱红梅赞,绣红旗……,但总是听女生唱,没听男生唱过,也听不见男生说话,他们都默默无闻地干活,一有时间就打盹,没有女生显得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