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发财日记电子xx版(二)_社区生活悠悠网的空间_百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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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春节{yt}{yt}地过完,我的惶恐{yt}{yt}地增加。
春节 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渣土运 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 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 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 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 工。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活着才是硬道理。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 为伍。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 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 破了。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这就是人 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我清楚地 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 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 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 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 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 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我没有走,虽 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 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 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 触了很多大  老板。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 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 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 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yt}的工作。我 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wy}的出路。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 个道理。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 就事论事就行了。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我曾想 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 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 理。
像我这种xx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就 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 地力不从心。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 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 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 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三年后的今 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2006 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zh0}吃的肉。
母亲亲手腌制 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zh0}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我给周媛 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我开始急不可 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早 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 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 工地混口饭吃。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我 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 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dy}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 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事 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 得不好意思。
我退给他五块。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 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 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 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他突 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他递烟给 我抽,我推说不会。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工 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 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 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 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 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到了工地上,我 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其实,我xx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 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正 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yt}可以安装50米, 但实际上{yt}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 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最 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桥 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 累的活。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dy}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xx得抬不起来了。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 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 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 像个民工了。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 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xx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 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 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 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dy}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我 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我要把这 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zh1}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 婚。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 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回 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周 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 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 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 筑工地当民工?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 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还是沉默。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2006 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我已xx融入工地 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 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 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小张取笑老刘说: “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我有些假正经,很 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 张:“耍朋友没有?”
小张说:“没有。”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 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 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 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 来放纵一下。
不粗鲁不是汉子。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 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 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 感情的意思。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 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 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 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2006年3月 26日 星期日 晴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 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wy}的音乐器材。大家都 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 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这 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 了我美好的遐思。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在 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 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影 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女子别过头,把 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我 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 坐在那里。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我 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 说话。”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 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xxx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 xxx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小 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我说: “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 们。”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 读。”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 “这是我身上{wy}值钱的东西了。”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 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老刘摸 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 接过了钱。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 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 愿意。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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