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到赵福治兄北京发来的年度中国诗人作品选
辉煌的村庄（组诗）
葛海林
村庄里有许多谦卑的事物
他们静静地生活在我们周围
像一面镜子立在我们跟前
我们在走过他们面前的时候
低下头照照自己的影像
然后抬起头继续走路
只不过从此我们变得睿智了
就象他们一样不再浮躁
沉稳淡泊地停泊在俗世的河上
谷子就是这样的作物
生长期内一直站直腰杆
仰望着天上崇高的太阳
但是一旦颗粒饱满后
便低下头颅
关注大地上的事物
比如蚂蚁在田地间的奔忙
或者蜗牛在身上的攀岩
野花在脚下的怒放
清风在眼前踱步
总之只有颗粒向下低垂
他们才觉得这样的日子充实
这样的时光才值得盈怀
有谁知道乡间一根藤条的年龄
骑牛的儿童说
今年夏天才见藤条攀上庙台
洗衣的妇女说
生孩子的那年才见藤条开出米色的细碎黄花
耕地的阿爹说
那年大旱好后{dy}场雨他见藤条又起死回生
只有已经卧床多年的阿公说
我的祖父当年就说是他的祖父小时候就见山神庙前生长着藤条
这根藤条到底有多长
没有人能够准确地说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在沧桑的山村
只有藤条陪伴村庄已经走过多少岁月的风尘
只有藤条和古庙守候着山民的生活
在民歌的动情处开出鲜艳的花朵
在四季的流转中见证着村落的变迁
像一枚鲜红的扣子
别致地系在村庄的衣襟上
在我的故乡
没有什么比叶子走得更远的事物了
它刚开始只是麻雀嘴里叼的一颗树的种子
然后无意被风吹落
一场春雨过后
遗落在泥土上的种子萌发出芽苞
它们在泥土里扎下根来
然后长出根茎
叶子便在这些根茎上伸出头脑渐渐长高
之后这些根茎渐渐茁壮
叶子便开始了漫长的征程
它们从地上的根茎出发
一步步向着太阳的方向
生长在枝条的某个骨节
游走在某个天空的角落
成为村子里走得最远的事物
某些时候
它往往要俯瞰脚下的根
那些它上路出发的故地
但是时光的脚步很快
这些叶子与根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过它们显得很平静
因为它们明白
总有{yt}它枯萎发黄后
要回归根部
所以这些比树根走得更远的叶子
最终成为村子里的阅历很多的智者
夏日里总是有些这样的日子
心里空空得没有着落的时候
就盼望着能够有一场雨
把纷乱的思绪冲刷一下
果然几声雷鸣电闪后
雨就来了
在天与地间尽情抒发自己的情感
树叶被洗刷得象新的一样
道路上的尘垢被雨水卷走
污浊的空气被洗刷得新鲜起来
彩虹也不期然而然地升起来
春风中的父亲
洋溢着阳光的芬芳
他为山村撒下{dy}粒包谷种子后
玉米就油绿起来壮硕起来
山村就浸泡在一种蓬勃生机的萌动里
夏日里的父亲
被禾苗的拔节声陶醉
眼睛玉米的红缨诱惑
心灵被膨胀的包谷穗牵引
在地头沉沉地酣睡
秋风中的父亲
掂量着金黄的玉米谷粒
一根根黄豆的成熟的果实
在太阳下爆裂
爆裂了多少幸福的心愿
冬天随着朔风来了
父亲在房顶上翻晒着成垛成垛的玉米
山村宛如一幅幽静的油画
被白雪的洁净和冰凌的空灵涂抹上一层神秘的底色
父亲又在回暖的日子微笑着开始沤制农家肥
在华北的原野上
到处是这样一些平平凡凡的树
春天来了萌发出嫩芽
夏日里的骄阳下开出稠密的花朵
引得蜂蝶竞相采撷花蜜
秋日里像火一样点燃了山庄人的生活
冬天来了又被白雪雕塑成为冰清玉洁的艺术品
花椒不离不弃
始终在山庄人的生活周围
五谷发育的季节鲜活在人们的眼睛里
等到成熟后
便进入人们的菜肴里
成为慰藉山庄人身体的调料
成为坚韧山庄人骨骼的营养
成为城里人生活不可或缺的要素
深秋，打开的一本诗集
在故乡的深秋
弥漫着浓重的成熟气息
就象一本被清风打开的浪漫诗集
封面是沉甸甸的被果实压弯的五谷的笑脸
扉页是流水落花的悠悠节奏
插图是天高气爽的原野景观
内文是颗粒饱满的秋实
封底是定格的打动人心的劳动号子流淌的韵致
我是被诗集的意象迷恋的
多少年来浸淫在这样一种芳香馥郁的气息中
我面对城府深沉的这样一本诗集
在菊花浩荡的黄色思恋中
走近你
我的村庄
越来越消瘦的村庄
在玉米秸秆的窸窸窣窣的颤抖声中
寻找秋野里遗失的{zh1}一粒金黄的粮食
然后借着这颗粮食的光芒
度过寒冬的无奈和外面世界的寒意
坐在故乡童年的书桌上
在故乡洁白柔润的宣纸上
勾勒门前的小河以及小船上悠游的时光
春天在宣纸上
泼墨小草的汹涌返青
在次第的野花盛开的芳菲里
飘洒成春雨的袅娜娉婷
夏天在宣纸上
写意骄阳的浓情蜜意
在渐渐拔节的玉米和谷子上
孕育出饱胀的粮食
秋天在宣纸上
堆垒幸福的丰收
在温暖的粮囤和充斥的欢喜上
烫上金黄抑或橙红的底色
冬天在宣纸上
舞蹈成雪花的诗意
在纯情的原野和温柔的净地上
循着雪地上的足迹
走回童年的窠臼
是谁把月色的涂料盒不小心撞翻
是谁在美丽的夜晚
不小心把月色的涂料盒撞翻
让幽暗的思念
一下子在耀亮的月色下曝光
伤了害羞的心
是谁在破晓的清晨
故意把月色的涂料盒撞翻
让越来越深沉的孤单
淹没你偷偷离去的微微体温
是谁在无数个平淡的日子
违心地打翻月色的涂料盒
祈愿让皎洁的日记温存寒冷的人生
是谁在稀缺的晴好的光阴里
快乐地挥洒月色的涂料盒
把开花的幸福传递到每一个枝头
以及枝头上被幸运朗照的怀想
乡村是珍藏记忆的{zh0}抽屉
回到故乡
我在厚厚的黄土中
找到了我童年的气息
那些带着稚嫩的绿叶
还盛开在我儿时院落的槐树
那些乖张和调皮
尽管在小路上走失
我仍然会寻找萤火
寻找天真烂漫岁月中的好奇
直到找不见我童年的熟悉的旋转的陀螺
和耳熟能详的乡音以及熟识的面孔
我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乡村博大
把我绵长的记忆都装进大山和小河
装进善于怀旧又最怕怀旧的抽屉
往往一拉开它
就会碰落眼泪以及所有脆弱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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