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六》白菜猪肉炖粉条_晴天子_新浪博客

     郝老头拿着蛇屁股的刀背,当仁不让 的守护在铁锅边,等着往那试图掀锅盖的手上来着一次重击。老头已经把这完成了一个快速反应的游戏。

     我,要麻,不辣以铁锅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圆,正在和拿着个破碗企图靠近铁锅的李乌拉对峙。身为军官,李乌拉堕落到什么都不做,只等着用脸皮从从人家锅里分一杯羹。这让我这种不知脸皮为何物的人都感到惭愧。

要麻等的不耐烦了,大声喝道:“有家伙的没,烦啦,打呀。”

    家伙当然有,我手上握着 一段劈柴,但我并不喜欢这种太直接的暴力,只是用它指了李乌拉的鼻子,“走吧。”

    李乌拉,就是那样,一声不吭,闪烁地看着你,并且他的一只手臂提前做好了挡揍的准备。我不知道什么让一个军官带上这种啮齿类动物的惊恐,我也不关心。

    我又喝了一声:“走啊!”

    李乌拉仍然戳着,他就那样。我跟他僵峙。李乌拉,失了魂落了魄,不知为甚而生,凭本能可为白菜猪肉炖粉条而死,但也没有死的勇气。我{zh0}别想我比他好多少。

    要麻的喝声是真正比我多了很多愠怒的,“快走!”

    不辣将手由内向外扇着,“喔唏!喔唏!”——那是湘人赶畜牲才有的姿势。

    李乌拉的反应是伸出他手上的碗。如果我还顾忌军官的尊严,不辣还顾忌军官的xx,但要麻可算是被彻底惹翻了。那货蹦了起来,个子不大的人打架把自己当兵刃,他两个膝头一点儿不浪费地撞上了李乌拉的胸和腹,李乌拉和他的碗飞离了我们一米开外,碗成了四瓣,要麻落在地上后拉出了个会家子的架势,“个锤子!你也算个官!”

     他犯错了,{zh0}别把人打急了再放狠话。李乌拉被打急了,爬起来便扑将过来,他扑的不是要麻,是那口锅,一副会家子把式的要麻被大个子李乌拉撞了一下便直接仰了,李乌拉扑向我们的锅,而且看起来一定会扑倒那口锅。

    斜刺里的一下击中了他,他仆倒在地,几个兵把这个昏昏沉沉的东北人从我们锅边拖开。

    阿译拈着一截劈柴站在那里,我们哑然地看着他。你很难相信是他干的,连他自己都不信。撞了后脑勺的要麻被不辣和豆饼从地上扶起,李乌拉被拖开,我看着阿译,这样一个互相狠咬的世界让我很想尖酸和刻薄。

     我热烈地刻薄着,“阿译!真好样的!”我xx啦啦地鼓掌,被热烈地回应,阿译挤出一个哭样的受宠若惊的笑脸,并且企图回到原本属于他的阴影中。这是个未遂的举动,因为另一个拍巴掌的声音把我打断了,那位从暗地里来的家伙拍得那么结实,几乎让空气都起了震动。

     迷龙,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跨过瘫在地上的李乌拉时停了下来,他细看了一下那个经常也被他揍的家伙,说:“忒虎了你也。东三省的面子还让你整到云南来丢。”

     李乌拉没有回应,他似乎是连哭的功能也丧失了,而从他身上跨过的迷龙也不再管他,直接侵入了我们的小圈子走向那口锅。我们几个下意识退了一步,我们在迷龙前面很窝囊。这是我一直都承认的。迷龙胜似闲庭信步,一边玩儿着还没戴习惯的手表,那表是阿译的。迷龙,打遍收容站{wd}手的主。他揍李乌拉,但我们不知道他如何看待我们揍李乌拉,就像要麻揍豆饼,但要麻并不喜欢别人也揍豆饼。

     迷龙把头伸到了锅上,将整颗脑袋浸入了锅里冒出的蒸汽。然后他伸手打开了至今还没人打开过的锅盖。他用一双暴戾的眼神就能埋葬了我们所有的蠢蠢欲动。

     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麻从我手上抢走了劈柴,试图卫护我们的食物。但是也只是停留在试图。大厨蛇屁股直接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那个死东北佬的表情在忽起的蒸汽升腾中变得柔和起来,他闭上眼,深吸,我忽然觉得被蒸汽濡湿了的那张脸属于一个想家的孩子。他睁开了眼,看着锅里,也用树枝翻腾着锅里,又变得怒气冲天,然后我听到了他的长篇大论,那比他从来到收容站{dy}天到现在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这是他妈猪肉炖粉条吗?猪肉炖粉条不是这样做的!好好一锅子全让你们死关里人给祸祸啦!咋不放酱油呢?酱油招你们惹你们啦?你们跟白菜有仇啊?整这么大锅子白菜梆子?粉条啊!我的妈耶!没土豆粉也就得了,烦啦你那整捆子死地瓜粉条全搁进去啦?你个土豆脑袋欠削啊?猪肉呢?猪肉跟酱油叫小日本抢光了?抢回来啊!天爷嗳,东北的猪肉炖粉条哪儿是这么做的?你们整这一锅子是他妈粉条子白菜汤啊!”

     我们瞪着他,我们惊着了,我们只习惯暴力蛮横的迷龙。对这样琐碎的他,我们还不知如何反应。尽管我很想开口告诉迷龙,王八蛋要做东北的猪肉炖粉条。但我们集体选择了沉默,只留下一双双阴晴不定的眼睛在听着迷龙滔滔的演讲。

     迷龙仍在那里暴烈地叹着气,“欠收拾!我多会儿就看出来了!我们都欠收拾!”

     他随即从衣袋里拿出两个在黑市上亦紧俏之极的xx罐头,以一种破坏性的姿势往锅里倒着。那是真真切切的肉。但是迷龙立马漏了馅。我无聊之极的在一旁推论,就他那刚才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其主要的论点是我们不会做猪肉炖粉条,这件事惹起了他的愤怒。但是他现在这种做法,简直可以确信,他非但不会做猪肉炖粉条,他甚至连做饭的常识都没有。他只会往锅里倒料,甚至把开罐器都倒进了锅里,而且一边倒一边大嚷:

    “孟凡啦,你去我屋子里再拿点儿那个肉罐头!酱油!还有猪油!还有刀子!”

      得了,我很乐意。我从迷龙那丰硕的物资里抱出了一抱罐头,嘴上衔着刀子,心里恨不得拿刀抢了这土财主。迷龙开始成批量地往锅里倒。那货一边搅着,一边往锅里整瓶地倒入酱油,一边伴以豪壮的宣言:“让你们知道啥叫正经八百儿的东北猪肉炖粉条!”

     要麻他们张着大嘴看着,眼里放出闪亮的光。我猜这批货心里只剩一个想法:妈的,这么多肉。

   

     我们稀里哗啦地蹲着、坐着、站着,吸溜着粉条,嚼着罐头牛肉和猪肉,我和阿译把嘴上的油擦到手上,再把手上的油舔到嘴里。要麻他们更过分,他们甚至把没嚼烂的粉条从喉咙里抠出来再来一遍反刍。我们中间吃得最斯文的是迷龙,那是因为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缺食,他一边小口的吃着,一边以期待的眼光看着我们,他需要别人对他的猪肉炖粉条做些阿谀。

   “还成吧?味儿绝了吧?我逢大节才整这道菜,你们真捞着了。”

    被他问到的不辣猛一瞪眼,然后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嗝。迷龙便真切地开始苦恼起来,“难侍候。菜整太好了也不成。看都给他好吃噎着了。

    我又干掉了一碗,往嘴里灌了口水,漱掉快让口腔麻木的苦咸。我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看着不辣似乎在一个个嗝中几乎噎死。那并不是因为好吃,是因为实在太咸了。迷龙往锅里加的盐份足够腌制整头生猪。我也打了个嗝,不过是撑得。我真的已经吃不下了,我往圈子之外看了看,李乌拉仍在那里躺着,用一种失魂的表情看着夜空,嘀咕着什么。我不想去在意是什么让他成了这样,我只知道那种表情也经常在我脸上出现。我从锅里盛出来一大坨,轻轻踢了李乌拉一脚,把那碗杂糊给了他,李乌拉迅速坐起来,他在黑暗里捧着碗,头几乎埋进了碗里。碗再递回我手上时已经空了。李乌拉,无感激,无愤怒,甚至都没有我们那样快被咸杀的生理反应。

    迷龙看着,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冷漠和挑衅,“排座,吃了也要吭个气儿啊?”

    李乌拉吭气了,“东北的猪肉炖粉条不是这么做的。”

    迷龙甩手,把一大截柴棒子飞在李乌拉身上,那响声让我们都觉得痛了,但李乌拉没什么反应,并且仍是那种气死人的腔调,他这会儿很像一个死士,“这真不是东北人的猪肉炖粉条。”

     他起身走了,回他独处的地方,我们的圈子里扑通响了一声,那是跳起来要去追打的要麻被迷龙给一脚勾倒在地上。我们看着那家伙一步步沉入黑暗。

    迷龙疯劲儿已过,看起来又恢复了意兴索然,这时候他又成了遥远的,可畏的,“走啦走啦。该散了,好肉都让畜牲吃啦。”

     郝兽医在{dy}时间站了起来,走到锅边,向大家鞠了个躬,:“谢谢大家给留一口,谢谢大家嘴下留情。”他给那口锅盖上了锅盖,提起了那整口锅,向后院走去。要走的迷龙似乎有些意犹未的他回了身。他以前对我们的事情是从来没有任何兴趣的,但是他关切的问我们:“他这是干啥呀?”

    阿译好心地解释:“每顿饭多少得留点儿。给他养的伤兵。”

   “谁问你啦?说话跟蝇子哼哼似的。老子最烦你这种娘们唧唧的货。”

    阿译的脸白了,他张了张嘴,咽下了自己的委屈。

    迷龙虚张声势的继续大喊:“散了啊,散了吧。”

    我看出这家伙并不想真散,于是开口道:“砸就散了啊,唠会吧。”我临时学的东北腔让这家伙有了兴致。我也仔细在心里研究怎么跟迷龙套近乎。因为我发现这个暴力熊实在富裕的非常寂寞,重点是他寂寞的时候会很大方。

    我们集体转移到了郝氏医院,那里有炉子和灯火。

    不辣开始耍宝,“爷给你们练手绝活——吃粉条子!”他照着郝兽医给伤员准备的病号饭伸手,被老头拿勺柄不客气的狠敲了一下。我们大笑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好笑,但是我们笑的很开心。

    “穷乐。逗贫。逗咳嗽。穷死的命。”迷龙愤愤数落着,但是他很快就适应了我们的游戏规则,他四仰八叉的在郝兽医的手术台上躺下,“爷给你们表演睡觉打呼。”

     我一手端着水瓢,一手拿着两颗磺胺,颇有台风的站起来:“下面请欣赏,小太爷给大家带来的清水吃磺胺。”

     傻瓜们在噼里啪啦的鼓掌。在比无聊这件事上,我对自己的花样百出还是很有自信的。郝老头子一直很沉静的看着我们,目光里带着纵容。

     他突然换上郑重的语气,说:“有个事告诉大家。我们要被整编了,就最近。今儿有军官来找我,说是要了解散兵的健康情况。他说还会来,还说要打仗。这次是去南边,缅甸。”

     要麻表示怀疑,“缅甸,那就是远征军,嫡系去的。英国人帮忙,美国人出钱出枪,啥都有,啥都不缺,这样的肥差美差,后娘养的我们,轮得上?”

     不辣附和,“兽医睡觉吧,兽医累糊涂了。”

     阿译是{zx0}相信的,或者说他是最愿意相信的。他说:“他们打胜仗了啦,连英国人都服气。”

     老头子也不打算隐瞒我们:“大概就是要补充兵源,要拿咱们补充兵源,就准是那边伤亡惨重。既然是伤亡惨重,就没有他们说的大胜。这种话是拿来唬人的,信不得的。”

   “就是整一堆炮灰呗。欠死的货才会去。”迷龙怒气冲冲的踢翻桌子,带着一路怒气离开我们。

     但是我们都知道,远征军是我们的骄傲,就算是炮灰也是装备精良的炮灰。

     阿译{dy}个打破沉默,说:“我要去。我要带着xx从缅甸打回上海。我要给家父xx。”我觉得他的进军路线匪夷所思,但主要还是对他的不自量力颇多鄙视。于是我提醒他:“嗨,嗨,往缅甸打下去很快就下海了,不是上海。”

     阿译气恼而尖声地反驳:“我知道啦!”

      “……我是一定不会去的。我死过一次了。”我宣言,我离开。连长那燃烧的尸体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战友们拿着落后的武器被一辆辆坦克碾成薄片。一个鬼子把尖利的刺刀戳进了我的大腿。这情景一遍一遍的出现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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