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 全 天 路

一

小节品点：经验的一半是失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中没有月亮，稀稀少少的星星在眨着眼睛。

高墙上的探照灯亮了，光束中，监房上空出现了一棵指头大小的馈线，这棵横跨于高墙内外的闭路电视馈线，早在两个多月前就架设起了，是为罪犯开通闭路电视而架。{yt}，66号在操场上打扫卫生，不经意间抬头一望，发现了这棵馈线，那一刻，就像猛然拉近的特写镜头，迅速地凸在他的面前。

一个晚上，六爷站在铁窗下，眼光跟随着探照灯光走动，白色光束从墙的东南面开始扫射，又从西北面扫射回去。他计数般地计下光束扫射整个监房需要多少时间，多少时间后又重复。这种观察，他已经是若干个晚上了，而且把一切的变幻都牢记在心。这晚，他的注意点是观察光束不能扫射到的死角在哪里。

经过细心观察，六爷发现探照灯探照一次，最快为三分钟，最长大约七、八分钟，死角几乎没有。但是他发现，探照灯探照的地方全是监房内的监舍和墙角，对于三层高的教学楼楼顶，却很少探照到，这让他一阵高兴。又发现，探照灯光束照射一次，又会停止一段时间，但停止的间歇却不一致，几乎没有规律性。

过了一个星期，六爷发现，在星期三的晚上，探照灯停止的间歇比其它晚上要长得多。又过了一个星期，星期三的晚上仍然如此。他睡在被窝里分析：这种现象很有可能是高墙上的武装人员轮班换岗时，排在星期三这天晚上的值勤人员相对要“懒”一些，所以，开灯探照的间歇就长一些。为了验证他的分析判断，六爷又连续观察了两个星期，仍然如此。他想，这星期三是个可钻的空子。

第二天，六爷在操场上打扫卫生，当他打扫到教学楼时，故意拖着扫把走到高墙脚下，他手里的扫帚在慢腾腾地，也无目的地在地面上划动，可眼睛却抬头望着那棵从高墙外的一棵水泥杆上一直架设到教学楼顶部的闭路电视馈线。他开始认真地进行观察和目测。他发现，电视馈线通过高墙的顶部时，离安装在高墙上的高压电网线约有一米左右，离高墙上的铁丝网也有五十公分左右。他用肉眼测试完这些，又拖着扫把认认真真地打扫操场上的卫生。

过了几天，六爷为了进一步证实他对横跨于高墙内外的闭路电视馈线通过高压电网和铁丝网时的高度测试估算，他又一次拖着扫把来到高墙脚下进行再一次测试。六爷反复看过之后，确信他的眼力没错，他心里又产生出一丝高兴。

六爷多次试图逃跑，可总也没寻上恰当的机会。他有一次逃跑是在一个劳改农场服刑时，他成功地脱逃了。那天，政府干部在组织犯人向山上的果树盘里施肥，几十个犯人从粪坑里挑粪往山上走，力气大的犯人走得快些，力气小的犯人走得慢些，不一会功夫，秩序就乱了。他把一担粪挑到果园的最远处，见站在山上的两个干部与这个边角形成死角，他就把粪桶往果园边的园栅栏里一扔，双手握着扁担，像撑杆跳高运动员一样，身子一跃就跳出了果园外。他像地滚球一样，一溜焉冲到山下，见有一个水塘，他急中生智，跳进水塘里游到水塘对岸的茅草丛中，整个身子隐藏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不一会，就听山上有人喊：有人逃跑了，快追，快追！他听到喊声，又紧缩了一下身体，把脑袋全隐蔽在茅草丛中。那些追逃的人，有的从他身后的塘坎上跑过去，他庆幸没有被人发现。等到天黑人静，月亮出来了，他才从水塘中爬出来，趁着微弱的月光逃脱了。可是现在，政府干部说他是抗改的危险犯，不让他出监劳动，他开始还有些幸运自己没去干体力活，后来又后悔，应该要求出监劳动，以寻逃跑之路。他也曾多次要求出监参加劳动，并向政府干部保证，用实际行动改过自新，但总是没让他出监劳动。他也多次看见拉货的汽车开进这个操场里卸货，他想把他曾经在别的监狱里钻进汽车底下成功脱逃的伎俩拿到这里重演。可是他发现，每一次卸货都是在大白天，而且都是在狱警的监督下，卸完货物还反复检查车上车下后再驶出监狱大门。而且经监狱门卫再一次检查后才放行。有一次，六爷瞅住了一个机会，正想钻进车底，却立刻被狱警发现，幸好车电瓶的一根连接线掉在地上，他谎称发现电瓶可能要脱线，想看个究竟后提醒驾驶员注意。当场就被狱警训斥一顿。事后他感到：经验的一半是失败，这句话一点不假。出监劳动寻机逃跑没有这个机会，钻车底这一招看来也已经是过时的了，得想别的办法才行。天空中出现的闭路电视馈线，让他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希望，他开始不停地观察和日夜琢磨。

晚上十点半钟，睡觉的哨音吹响，六爷按时钻进被窝里。约莫半个小时，同监舍的犯人都入睡了，有的还鼾声阵阵，呓语不断，唯独六爷没有入睡，一根闭路电视馈线又反复闪现在他的脑际。

从监舍出去，要通过两道铁窗，这铁窗如何逾越？出了铁窗还要经过设置在门口的干警值班室，值班室里，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清晨八点都有人值班，如何通过？出了这道门，走到教学楼要经过操场，探照灯随时都在探照，把握不好被武装人员发现怎么办？一到晚上，犯人的“三课教育” 一结束，教学楼的大门就被锁上了，怎么进入教学楼？进了教学楼，上楼顶的天窗在何处？怎样才能通过天窗上到房顶？总之，怎样才能从他现在睡觉的地方抵达他所思所想的教学楼楼顶，闭路电视馈线让他伸手可攀？这一席列的问题他已经反反复复考虑好长时间了。他把这条脱逃之路称之为“天路”。 他也对他设计的这条天路多次持否定态度，“此路不通，不可妄动”。可是当他站在操场上打扫卫生时，一看见那棵闭路电视馈线，他又想入非非了，那棵线对他来说，真是一个挡不住的诱惑。“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我没有放弃的理由。”六爷想了许久，他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反反复复地想来想去，{zh1}他还是想到了113，他认为113是他目前十分信得过的狱友，而且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跟他透露过这“天路” 之事，还和他拉了“钩” ，发过“定言赌语” 。“ 对，这个行动非同小可，得跟他进一步研讨，还要指望他出点子帮忙呢。”

六爷决定，他要将他设计的“天路” 向113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