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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十年行 (11) 攀枝花:你何时成为一朵花?(2010-01-24 16:45:28)

攀枝花:你何时成为一朵花?

 

“花是一座城,城是一朵花”。这是攀枝花市旅游局官方网站上的宣传语。这里说的花,就是攀枝花。攀枝花就是木棉树,每年春节前后开花。攀枝花市因花得名,攀枝花钢铁公司也因花得名,这可能在中国是独一份吧?

 

我对攀枝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当年三线建设时,攀枝花被确定为西南的钢铁基地。鞍钢的大批干部、工人和技术人员调到这里,支援三线建设。当时我们全家还在乡下“走五七道路”。父母的一位朋友从遥远的攀枝花写信来,希望他们也能到那里去。用这种方法可以离开农村,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父母很是动心。他们在地图上找了半天,才在四川省的边上找到了这个当时叫渡口的地方。渡口,大概当时就是金沙江的一个渡口吧?看着这个小圆点,父母最终没能下这个决心。但我却牢牢记住了这里。

 

1989年春节前,我到攀枝花钢铁公司参加一个会议。正是攀枝花盛开的季节,一排排笔直高大的木棉树一直钻到蓝天里,火红的花开得正艳。当地的人告诉我们,攀枝花也叫英雄树,只要旁边有其它的树,它一定要长得超过它们。我想,这正是对当年披荆斩棘、风餐露宿、流血流汗建设攀钢的人们{zh0}的写照。他们在只有2.5平方公里可利用的弄弄坪上布局了一座大型钢铁联合企业,被称为“象牙微雕钢城”,创造了世界钢铁史上的奇迹。这个弄弄坪,就是因在金沙江边陡峭的山坡上“弄弄平”而得名。我站在弄弄坪的钢铁厂前,看着脚下滚滚的金沙江,为老一代奋斗者感到自豪,为攀枝花钢铁公司感到骄傲。后来,应攀钢总经理之邀,父母也于次年来到这里采访。他们终于实现了到攀钢的心愿。

 

还是回到我们的“江河行”上吧。23日下午,我们从西昌出发前往攀枝花。车行在高速公路上,两边是安宁河谷宽阔肥沃的田野。安宁河两岸的山坡上植被茂盛,成片的芭蕉和凤尾竹与鲜黄的油菜花相映成趣。这里的农民真是勤劳,他们像绣花似地精耕细作,使田野变得如织锦一般秀丽。看了许多天破碎山河,觉得这里的风光真是养眼睛,只可惜我们在飞驰的车上不能拍照。


          在飞驰的车上拍照,虽然有些虚,但可以看出河谷里的锦绣田野

 

突然,河谷中掀起一阵蔽天的黄尘。这黄尘翻卷着,遮住了青山绿水。杨勇说,这里是干热河谷地带,在旱季里常会刮这种风。但是,近年来在安宁河谷施工的工程越来越多,许多植被遭到破坏,是黄尘肆虐的主要原因之一。黄尘过去了,又一片白烟卷了过来。接着,我们发现,这烟越来越浓,弥漫了整个河谷。杨勇说,这些浓烟,大部分是安宁河谷新建的钛白粉厂所为。


                                       又一阵白烟卷了过来

                                        河谷两岸工厂林立,浓烟滚滚

攀枝花所在的攀西大裂谷,是上帝赐给我们的宝藏之地。这里蕴藏着全世界最丰富的钒钛磁铁矿。当年我们的技术还不能综合利用铁矿石中的钒钛。钢渣倾倒在金沙江边,经过水循环,竟然让日本人追踪溯源找到了攀钢。他们提出要用钢铁换钢渣,这宝贵的资源怎么能拱手送人?于是,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时任副总理的方毅八下攀枝花,组织科技人员进行攻关,终于在钒钛磁铁矿的综合利用上取得了重大突破。而钛白粉的提炼,则是钛资源的深加工,具有很高的附加值,同时钛白粉也有很广泛的用途。

                                    
                                             山谷里的钛白粉厂

 

                                               对岸的又一片在建的工厂区

近年来,随着钛白粉工艺技术的突破,许多私营企业主也掌握了一定的技术,开始纷纷在攀枝花周边建厂。提炼钛白粉需要用硫酸,同时排放的烟尘中含有二氧化硫,对水环境和大气环境都有污染。越接近攀枝花,公路两边的工厂就越多,空气就越混浊。在金江大桥上,我们停下来拍照。只见两面的山坡上,布满了工厂,一片浓烟滚滚,一条条污水从山上流下来,直入金沙江。                                    

                                         

                                                   还是工厂

 

     

                                        我们在金江大桥上记录:



                        前方的山坡上一大片工厂,我们的脚下就是金沙江

        两小时的车程,我们只停下来一次,就拍到了这么多工厂,大部分是钛白粉厂。

        河谷里、山谷里还有更多的工厂没有拍到

 


                 污水就这样流入了金沙江
 

傍晚时分,我们进入攀枝花收费站。一股刺鼻的味道钻了进来,我的气管顿时发紧,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家不得不捂住口鼻。参加前几次江河行的记者告诉我们,攀枝花的味道曾经让有气管痉挛毛病的汪永晨晕了过去。曾经在钢铁城市生活过多年的我,也从未有过这种令人窒息般的经历。

 

此时已经是6点半,天也逐渐黑了下来。今天大家说好了要给芳龄80的徐凤翔教授过生日,因为水洛河的采访,这生日已经顺延了两天。这会儿,杨勇的一些好客的攀枝花朋友已经在宾馆准备下了丰盛的晚宴,我们也备下了一个大蛋糕。可是汪永晨坚持要找到前两年观察到的一个路边排污口,因为这个排污口流出来的污水就直接进入了下面的金沙江。


         跟踪了两年的排污口,两年前浊流滚滚,现在水清了许多

 


                    排污口找到了,要找到它是不是流到了金沙江中
 

车行到一处,汪永晨大喊,就在这里!她跳了下去,央视记者李路和田野也提着摄像机跳了下去。这个排污口的水明显比前两年清了许多,看来是经过处理了。顺着这个排污口走了一段,前面被一堵墙挡住了;换了一个地方,这里是一处垃圾堆,下面也有围墙。这时,一条狗跟在后面狂吠,引得周围一片狗叫声。这让我想起我编辑《江河十年行》这本书时,在2008年集体日记里有一段寻找这个排污口的描写:

 

……汪永晨当机立断:下车。我们还找不着北的时候,汪永晨顺着一条陡峭的臭水沟“连滚带爬”的下去了。李路手里拿着摄像机,看着至少是90度的坡,简直就想放弃跟踪了。但远望去,一个50多岁的中国女记者,一个执着的环保主义者,就像一个正在参加障碍赛的运动员,直奔那个去年的污水口。就在此时,好像有几条狗被惊吓,在李路的身后狂叫。这时李路和陈宏伟也顾不了许多了,也“连滚带爬”的下去了。

                                     这里下不去了,还得再找

 


                                这里档住了,过不去,还得再找

 


                     找到了,在这儿呢
 

今年,这个陡峭的坡已经被围堵了。可汪永晨就是不肯放弃,她一定要找到这个排污口,看污水是不是进了金沙江。第三次寻找终于有了结果:顺着水声,我们来到了几户居民的棚屋。两位妇女闻声出来,听说我们要找污水沟,她们说,就在我们房子旁边啊。我们问这个排污口是从哪里来的?她们说,这个坡上有好几家工厂。我们都是上面原工具厂的职工,原来家也在上面。后来工具厂破产了,这块地被人家买下,非让我们搬下来。我们搬到这里十几年了。这个排污口的水臭得很,没法睡觉。找了几次环保局,他们说已经治理过了。


                 现在水是清的,夜里你们再来吧,到夜里水就大了,臭得很。

                 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
 

我们说,这个排水沟的水看起来的确是清的啊。她们说,你们半夜再来吧,到了半夜这水就大了,就臭了。这时我看到一个敞开着的门里,一个小姑娘正在埋头学习。她从出生就住在这个环境里,默默地忍受着污浊的空气和水。


                                    小姑娘在这样的环境里坚持学习

回到车上,汪永晨又一次被刺鼻的气味熏晕了,满头虚汗。她醒过来时说,今天夜里一定得来看看。


                             汪永晨的气管忍受不了这样的气味

就在这天夜里,汪永晨他们真的去了,真的看到了滚滚的污水,真的闻到了臭味。他们还去拍了金沙江边的xx厂,真叫“烟火如烛照天烧”啊。

 


       一连三年,xx厂都是这样的景象,只不过是从金沙江边搬到了山上(汪永晨摄)
 

我从有关资料上看到:xx是一种极重要的基础工业原料,主要用于化工、农药等多个领域。目前我国的总产量居世界xx,共有xx生产厂上百家,生产装置主要分布在云南、贵州、四川、湖南四省,其中云、贵、川三省xx生产能力超过全国80%。由于xx的生产会消耗大量的能源,并对周围环境带来极大影响,属于高能耗、高污染的产业,所以发达国家将xx生产转移到发展中国家。正因为如此,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商务部2005年7月28日联合发文,将xx列入高耗能、高污染的行业,并列入加工贸易禁止类项目,将出口关税从10%提高到20%。钛白粉厂和xx厂,成为攀枝花刺鼻气味的主要来源。我们在这里短暂的停留尚不能忍受,不知长年住在这里的居民如何忍受得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几人乘一辆出租车,去排污口上方寻源。路上,我们问出租车司机,攀枝花去年被评为全国卫生城市,你觉得合格吗?司机说,要说全国卫生城市,我看不合格,我只能给打40分。你看这空气,就没有透亮的时候,老是这样雾蒙蒙的,就是叫可吸入颗粒物吧?我们大人还好说,就是担心孩子的身体健康啊。但他说,这几年,攀枝花的市容建设有很大改观,的确比前几年好多了。而且攀枝花的经济发展也比较快,老百姓的生活也蛮好的。

 

看来,老百姓是很容易知足的。但是,经济发展的代价难道就是环境污染,让大家都生活在刺鼻的气味中,生活在滚滚烟尘中,生活在污水横流中吗?

 

8点半,我们到了攀钢钛白粉厂。保安拦下了我们。听说我们要看排污口,他们说要到攀钢集团公司办采访证或介绍信才能入内。看到我们一直坚持,他们打电话找来了厂环保科长。这位科长开始有些抵触情绪,一再坚持要采访证和介绍信。大春给他看了记者证。汪永晨告诉他,国务院2009年5月1日正式实施了信息公开条例。条例上规定公众具有知情权。我对他说,你是做环保工作的,一定有很多难度。咱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都想让我们生活的环境变得美好。我们只是来{yt},你天天住在这里。你的家人、你的孩子,他们更希望生活在好的环境里。听我这样说,他态度缓和下来,很配合地领我们进了厂区,指给我们看他们的排污口。这个水渠里正流着有些发红的水,不过水质看起来还是清的。他说,处理钛白粉污水,需要铁红,这就是水有些发红的原因。他掏出PH试纸,丢下去,纸没有变色。他说,我们的水是处理过的,你可以看到处理设备都在运转中。这些水是供给我们的选矿厂的。但不巧的是,选矿厂的管道今天恰巧爆裂了,正在抢修。我们的水不是直接排出去的。


                                    环保科长(右)说,我们的排放是达标的
 

我们告诉他,下面的排污口夜里在偷排污。他听说后,要和我们去看那个排污口。当他看到那个跟踪了三年的排污口时说,这不是他们的排污口,坡上面的工厂多了。听到这儿,大春表示要留下来接着采访。后来,大春告诉我们,我们的寻源惊动了市环保局,市环保局长和区环保局长很快就赶到了攀钢钛白粉厂。他们表示要查清那个夜里偷排的排污口。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攀枝花的空气污染和水污染是明摆着的,我们离开钛白粉厂时,就在金沙江边拍到了一条条流到江里的污水河。我知道环保局的工作其实真的很难做,如果没有政府的强力支持,攀枝花的环境很难有根本的改观。

 
                                  从山上的工厂流出来的污水直排金沙江

离开攀枝花时,我们看到了金沙江对岸滚滚的浓烟。杨勇说,那是攀钢所在地。他说,当年建设攀钢,是{dy}次工业开发,虽然对植被有一些破坏,但攀枝花的总体环境是好的。攀枝花是资源型城市,蕴藏着大量的矿产资源。近年来,矿产开发、煤化工产业以及钛白粉和xx等高污染高耗能的产业兴起,在攀枝花几十公里的狭长河谷里大摆战场。这一轮的开发是在生态脆弱的高地进行的,如果不及时进行产业结构的规划和调整,将让攀枝花伤筋动骨。

 
                                     金沙江对岸的攀钢生产区

杨勇是攀枝花市人,从小就生活在攀枝花。他对攀枝花有很深的感情,他说这些时,语气是沉重的。我的心情也很沉重,那个阳光灿烂的、开着火红的木棉花、守着涛涛金沙江水的攀枝花哪里去了?二滩电站的建设已经让金沙江波涛不在,如今不顾一切的经济开发将让攀枝花体无完肤。攀枝花啊攀枝花,美丽高大的英雄树赋予了你花的名字和英雄的气质。而你,何时能够真正成为一朵花?我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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