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好像不大听人提起，此时提起它，有小小的缘起。

先是发现家里的衣柜显得超出了负荷，不是装不下，是影响到了方便使用。平时对她也说说风凉话，但并不能认真责怪，既然她始终容忍书籍的膨胀，我也只好容忍衣物的膨胀。这次算是路见不平吧，我对她表示，愿意出手把衣柜做一下改装。其实“改装”在这里是大词小用了，要做的不过是个“微创手术”。要改装的两只衣柜，内部原本是套装着半截小柜的，我打算把它们取出来独立安放，然后在衣柜半腰加装一根横杆，挂衣服的空间就可以增加一倍了。但是她认为我不能胜任，说要请工人做，理由是我会把柜子搞坏。

这真让人生气。因为这点活儿实在太简单了，更因为勾起了陈年旧帐：此前她对我的动手能力流露出怀疑不只是一次了，而这种怀疑实在是缺少根据。随后xxx外地出差，我量好尺寸，从百安居买来配件，花费两小时就做完了。当中出现过一个小小的状况是，那小柜与大柜贴合得严丝合缝，以致不得不先拆除大柜的一扇门才能取出来。做完这件事看看，两只小柜摞在一处，俨然成为卧室里的第七只衣柜了，回想两年前入住时少置家具多留空间的约定，不由地叹了口气。

也是这两天，家里在安装书柜，自己再次动手做了一件小事，那是工程告峻以后，又想在书柜格子里多加一层横隔断。这书柜在设计时，特别预留了几个窄格，作用不是放书而是存放旧信件的，事后发现所留的地方略有不足，恰好又发现安装工人余下了一块板材，用上去长度刚好，唯宽度多出了2公分，于是决定动手去掉多余的部分加以利用。家里是备有若干工具的，可是现有的锯太小了，锯弓的高度远远小于板材的长度，只好又去百安居，另选了一把手锯。动手时，心里想到了在县衙大堂上要把圆圈画得溜圆的阿Q，而我的心愿是要把板材锯得笔直。虽然板材很硬，我还是保持了耐心，结果完成得还算不错，把它装上预定的位置以后，看不出与旁边的格子有什么差别。

 快完工了

  完工后的局部

回想起少年时代，我一直比较贪爱看书，年长五岁的哥哥则比较喜欢用锒头改锥鼓捣些事情。家里修地板、修门窗、修沙发、修自行车，换玻璃、换水龙头、换保险丝、每年拆装取暖的炉子和烟筒，都是哥哥的事，有时我在一旁观看，有时也帮把手，那些情景充满了童年的回忆。我16岁下乡前，哥哥已经早一年去了外地，我自己动手做过两只木箱，一只大的用来放书，另一只小小的，用来放药品。那次独立做事，对我的动手能力是一次检验，过程中始终感到，从哥哥那里获得的经验在让我受益。

数年后两兄弟都回京了，家里的杂事还是哥哥做的多，我要么是视而不见，要么是能躲就躲了。所以父母和邻居说起来，也往往认为我比较缺少动手能力。直到后来兄弟俩各自成家，我住处有水工、木工类的杂活儿，哥哥仍然会过来代做，这确实有他比我手巧的因素，更多的还是出于手足情谊，他长期不辞辛苦的付出，也是造成家里的她判断我不会做事的原因吧。

究其实，我的动手能力并非那么差，并且我对它是看重的，认为它关系到男人的素质。就如田径和球类、文学和艺术一样，或许不必达到专精的程度，但应该具备基本的能力，而且是门类越宽泛、程度越深入越好，这种观念由来已久。至少20年前，在《参考资料》上有一则消息说，卡特总统亲手制作的胡桃木椅，在拍卖市场以不菲的价格成交，总统身份与工匠技艺这种不无奇妙的组合，我非常欣赏。

后来身在美国，观察到美国人对动手能力普遍比较看重。大型连锁店home depot遍布全美，人们或称这个店是成人玩具店（不能混同于国内所说的成人用品店），说明了做手工活儿对他们是一种享受。这个店的经营内容与百安居相近而更庞杂，这样说吧，如果你要亲手盖一所房子，可以在这家店里买齐你需要的一切工具和材料。在美打工时共处的鬼佬同事，也都不同程度地具备动手能力。其中最灵巧的是曼特，汽车的毛病几乎没有能难住他的，他也帮我修过车，所对付的那个部位我至今连名字也叫不上来。车子的常规保养更不在话下，就连家庭条件{zy}越人也最懒的胖子斯蒂夫，也一再表示要教会我换机油，这事我答应着却一直没安排时间去学，如今想起他，还难免有遗憾和抱歉。

在美国混的初期，老同学建成、建新都给过我帮助，他们兄弟在动手能力上也算是较强的。建成在多处经营钟表，所用的玻璃柜台就是亲手制作；建新经营家具，熟练组装和一般修理的技术必须掌握。动手能力对他们的重要性，可以说是关乎生计了。建成也曾经询问我是否长于做手工活儿，我说还行吧。他意犹未足地说，你乒乓球打得怎么样？如果打球好，动手就不会太差。我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同意这有什么参照的意义，因为记得很清楚，如果真的按乒乓球水平分组，他和我应该有丙组到甲组的差距。在美国安定下来后，我喜欢上了那种Single house，——不明白国内的人们为什么给了它别墅的概念，我认为它就是普通的宽敞的家居，喜欢它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为它配有车库和地下室，那里一处可以安放台钳等物兼作工房，一处可以安放健身器材兼作活动房，那些都是我作为男人希望拥有的，可惜实现无期。

把男人的动手能力归入他的素质，恰如其分；如果再拔高一些，就是用这种能力服务于社会。还是可以回到卡特身上看这件事，他于1984年加入了国际非营利性组织“仁人家园”，利用自己的专长和影响，致力于解决各国贫困者的住房问题。上年末，85岁的他曾经和妻子共同来到中国，和其他250名义工一起，为四川省邛崃市的受助家庭建造20幢住房，他的木工技术和仁爱精神，双双获得了当地人的称许。我看，一个男人除去要在事业、家庭、社会诸方面表现出时代精神，也要学学卡特那样的动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