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年老生日那天，远在京城的大姐带孙子不能脱身，城里乡下的四个妹妹都来祝贺。饭店的生日宴结束后，我的这些老姊妹按惯例不走，再聚集我这个并不宽敞的三居室热闹一番。下午，老伴陪着她们几个在市区的商场寻开心，我独自在家讨个一时清闲。不大一会儿，大姐的女儿打电话来，问她的几个姨妈是否都还没走。我明白这个排行老大外甥女的意思，想代行千里之外的妈妈心意，希望姨妈们也到她那里滞留一下。
晚间聚众打牌，我转达外甥女这电话，大妹率先拒绝这番好意。理由是这个外甥女几次要送她一只高压锅，那是好几百元的用品，给钱肯定不接，白白拿了又于心不安。这个妹妹小我3岁，家住镇上的便利条件以及提挈后辈的本能，我们这些人家都没有少得到她的帮助。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大姐夫妇在乡镇企业工作，我这个外甥女更是像自己的家一样，在她二姨那里吃住一个方便。如今40岁了的她，无论如何表达都理所当然。问题在于我这个妹妹的秉性，为别人做什么，不论做多做少都自然而然，倒过来就是一百个的不应该。也就是这样“不应该”的芥蒂，又因为她处于几个妹妹领头的位置，本来十分必要的择日前往的话题，争论得她们的“打双升”不能不暂停。
我极力主张大妹领取外甥女的一番好意，还有大姐夫的原因。生日派对的前夜，他突然出现在这个女儿的家里，不屑说，专程奔我生日而归。我们这一竿子人会集那里热闹一下，不仅仅是外甥女这个晚辈的荣光，姐夫哥也必然一番蛮有成就感的高兴。理由充分了，大妹放弃其坚决不要高压锅的决心，不能放弃的是“不能白拿”。钱是一定要给的，而且她身上带着钱，这“松动”等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让步。她犯难的只在于付费多少，怎么样才能让外甥女接收她的钱。其他几个妹妹都说她们的姐姐不妥当，可谁都说服不了她这个“二姐大”，我只好做自己的这个“大哥大”了。
我问她：“人家××要给你的这个高压锅，你家里有没有？你想不想用？”
她说：“没有。我也知道用着方便，只是好几百块的钱，舍不得花。”
我说“这不就对了”？你用得着，自个儿又舍不得买，人家送给你，有啥不合适？
她说：“我给钱，她不接，怎么办？”
我说：“怎么办？不办！她能接你的钱吗？搁是我，也不接。”
妹妹似乎抓了把柄，说：“看看，明摆着的人家不要我的钱，我不是白白要了人家的东西？再说，又不是不值钱的东西，你叫我咋要呢？”
我说：“不仅她不能接你钱，你也不应该掏钱。如果她接住了你的钱，那叫给你的吗？不等于她把自己不用的锅卖给你吗？××想卖那个锅，什么人卖不了，非要卖给她二姨不可？再说了，你拿着钱买高压锅，还用得着到她那里去吗？”
满座哄笑，我这个妹妹认输了事理，又不这么了事。“反正，我不应该白要××这个锅。”
我说：“怎么是白要？她给你的呀！想想你过去怎么对待她，如今送你一个高压锅，她就亏了吗？”
在座的几个妹妹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纷纷列举她们二姐的数不清功劳，感动得我这个妹妹不否认自己的受之无愧。“那，那……你说，今后不论谁给我啥东西，我都可以接吗？”
我说：“当然喽！不要说一只锅，即使再值钱的物件，只要是他们送给你的，你就要，而且是高高兴兴地接受！”
妹妹从来不好意思接受别人的馈赠，受不了这样可以坦然接受而又显现喜笑颜开的待遇，请教我：“如果是你，这些外甥男女给了东西，该有怎样一个说法呢？”
我告诉她：“哪个孩子给了我东西，譬如这高压锅，我就说：‘哎呀呀，我老早就听说这锅用起来方便，已经打算买一个来了。这一下真好，省得我到处跑腿去买。你跟我说说，这高压锅该咋着使用，别叫我笨手笨脚的出了事！’你看这样子，孩子会是咋样的心情？反正人家是真心给你的，不比你捏住钱硬往她的口袋里塞，她不能接你的钱，掏出来再往你手里塞，你又气呼呼扔到地上，或者偷偷压在人家的什么地方强的多！”
下图：2008年冬，我女儿为其二姑妈所作“校园留影”
因为这几个妹妹都从老一代那里继承了这些习性，我这番表白惹得她们笑声沸腾。水到渠成说服了大妹一定不能白要的倔强，我就势发布通告——
我说你们二姐的这些话，也是教你们听的。你们几个人都在数，说小也不小了，下一辈一个个都已经长大，或者很快都长成大人了。他们这些人没这份心事，或者没有力量没这么做，我也不会动员更不会强求他们孝敬你们什么。可是，不管谁，包括我的三个儿女，凡是给你们点什么的时候，千万不要推来推去的不接受。他们有心表示一下，咱干吗难为孩子，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呢？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主动送给你，又不是你张口、伸手向他们要。即使索要，也没有什么划不着他们的！他们哪一个人从你们那里得到的，都要比他现在给你们的多得多。你不要想着自己不算老，自己还能够过自己的日子，还没有到确实不能行、指望接济的时候，就不要他们为你做些什么。真的老到自己不行的时候，那可不是你想要就有的呢！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或许有这样一份心事，或许没有孝敬你什么的想法；或许有这份力量，或许拿不出你需要的东西来孝敬你的呢！你不叫他们在你有无两可的时候，自觉不自觉地表示自己的感戴之心，当你真正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可就不容易得到了……
劝人容易，正己难。联系自己，时时说到自己老，不见得xx意识到了“老之已至”。两个月前的早晨，卧室那把球型门锁突然坏死，我还打开老式的窗子，从窗口爬了出来。不足两米的登高爬上，有房间内的床头柜以及桌椅帮衬，还不成问题；彻底笨了的腿脚，翻转出窗口之外再跳下来，可就万般艰难的了。不瞒诸位，完事那一刻的心口突突跳，四肢瘫软地躺在沙发里的感觉，这里不好绘声绘色状写给大家阅读。傍晚上街采买食品，左腿内侧却是心知肚明的剧痛。夜间脱衣上床睡觉，暴露出来摩擦造成xxxx损伤的一长条紫瘢，便自觉归罪于早间的那个“非分”举动了。好几天之后的洗浴，年过不惑的搓澡工问及伤情，听罢简述就是几句规劝：“今后可不敢这样爬高上下了！这么大年纪了，这样的事叫孩子来干！”那时，所以没有喊叫儿子，因为早二年的同样举措，之后毫无知觉：小孙女取高兴反锁了门，钥匙收藏在房间内的抽屉，一两岁的孩子吓得大哭，我就是这样破窗而入给予解决问题的。事隔两年，情形虽不比那时的紧急，照章行事的又一次举措，就没有上次那样的平安无事了。
2010年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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