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土窑洞,大锅里端上来山药蛋,酒壶里烫上来雁门白,小锅里装一袋兰花烟,吃喝说笑,红火热闹,这一切活动都离不了一个场所,什么场所呢?就是那一盘宽宽敞敞的大土炕。乡土情怀里的许多精彩瞬间和难忘记忆,都与土炕关联着,梦牵魂绕,挥之不去。不写写这盘土炕,不说说这方热炕头,实在有如骨鲠在喉。尽管这段日子过的闷热,守着电脑就像抱了个火炉。
朔方乡村土窑洞里的土炕一般是五尺入深,八尺宽度。砖木房子的土炕也有宽到一丈的。土炕盘在屋内向阳的窗户台沿下,外墙用青砖砌就,里面先用黄土填充捣实,上面再用土坯垒成一圈一圈的炕洞。垒炕洞也叫“戳炕箱子”,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活儿。炕洞是烟火的走道,哪里该宽,哪里该窄,哪里该开,哪里该堵,都是非常有讲究的。炕洞通顺了,烟囱里自然形成一股上升的气流,灶上升起火来后呼呼作响,甚至不用风箱就能做一顿饭。而且炕头不是滚烫后炕不是冰凉,整幅炕是均匀的热。炕洞不通顺,烟火不入洞,严重的还会使烟倒流入屋里,做饭使不上劲不说,炕也难睡,冷热不匀,炕头上烙得剥皮般难受,后炕冻得栓不住猴子。
在垒好的炕箱子上,盖上做好的炕板子,上面铺一层一板指厚的黄土,这叫“温土”。炕板子是用泥抹成的干透的长方形泥板,其用料做法和上文土窑洞里描述的抹辋样一样。泥炕板耐热保温,再加上那层温土的作用,这就是农家土炕热乎乎的原因。温土的上面抹一层黄泥,要抹的瓷实平整。黄泥干透以后,土炕上的女主人用手蘸着土豆粉糊通匀地再抹一回,这叫“逛炕”。刚逛过的新炕皮平展展光溜溜,上面铺一张苇席,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炕了。后来随时代走,苇席演变成了油布。有专门画炕油布的,那油布红彤彤的,花朵十分的艳丽。再后来地板革进入了工业化生产,用地板革铺炕成为主流,经济耐用,美观大气。炕的左右墙及炕后窗台下的墙,都要画上油围墙。这油围墙的底色一般是绿色或黛青色,图案多是“富贵不断”以及小桥流水四季花卉之类的。“红油布,绿围墙,大花儿被子跺半墙”,这是一副光景较为殷实的农家土炕;如果是“土炕无席,枕头流皮,光屁股孩儿嗷的个血鼻”,那就是一副贫困人家的土炕了。
我家乡有句俗话说:“走东头逛西头,不如自家的热炕头”。还有一句流传更为广泛的话叫:“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都是对土炕的热烈的由衷的赞美。将热炕头和自己的老婆孩子相提并论,看得同等重要,说明热炕头在农家人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对于土炕的这份热衷,对于热炕头的这种独钟,没有住过土炕的人是很难理解的。它不仅仅是土炕本身散发的热呼,而是土炕上体现出来的农家全部生活的热乎。事实上,土炕确实担负了乡人太多的使命,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希冀,也记录了他们世代繁衍生息的太多的悲欢离合!
农村人的命大多都是土命。土炕上孕育下一代,奏响着一曲曲传递延续生命的欢歌。新生代在哇哇的哭声中落草土炕,土炕上吃,土炕上喝,土炕上抓,土炕上拉,土炕上跌,土炕上爬,命中注定一辈子离不开这副土炕。当“儿跟老婆女跟汉,剩下老鬼没人看”时,热乎乎的土炕,以及土炕上那卷羊毛毡,那个沾满荞麦皮的枕头,就是风烛残年的乡人们的{zh1}归宿。生于土炕,成于土炕,乐在土炕,{zh1}归于土炕。在土炕上完成的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壮丽轮回!土炕是襁褓的延伸,躺上去似乎就有了呵护,土炕又是一片温馨的港湾,靠上去就会风平浪静,土炕也是它的主人的表演舞台,喜怒哀乐唱念做打任意发挥尽情潇洒。
这几年住楼房的人越来越多,楼房比之于平房窑洞,好处自不必说。只有一条缺憾,楼房没有了土炕,没有了那热乎乎的炕头,没有了躺在土炕上舒筋活络的展拓和惬意。于是,许多住楼房的人在装修时又盘起了炕,不过是用木料造一副木炕,有的还在下面盘上暖气管子。木炕沿,红油布,炕桌子当炕一放,满有当年土炕的意思。许多小饭店也适应顾客对土炕的眷恋情结,纷纷将雅间装修成农家土炕的样子。土炕变身木炕,也算与时俱进了。
哈哈,老兵这里真诚欢迎列为博友到来,说一声:上炕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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