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去找我吗？
会啊。
会一直找吗？
会啊。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是不是因为找不到牡丹，他从北京一个小区的的十四层楼上跳了下来，砸毁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也是因为他的死让我开始想记录下曾经被感动的那个瞬间。

　　谁会真正的去找一个人呢。牡丹说她要变成美人鱼，她便跳下了苏州河。马达像开动的发动机一样未曾停歇地寻找着消失的牡丹，他大可以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内疚什么的对一个终日为自己的生计忙碌奔波的人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呢。

　　他之所以寻找，是因为他发现了，牡丹消失以后，再没有了意义——他的人生——再没有了意义，你明白吗？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去，而是活着，却没有了期待，没有了希望。马达{zh1}找到了在一家超市里作售货员的牡丹，线索是一瓶里面泡着疯牛草的高度酒。那是牡丹父亲赖以发达的特产，而他们也毁在那酒上。他们喝了太多的酒。

　　第二天，当“我”再去船上找美美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门上钉了一张字条，“来找我吧。”

　　马达有一辆帅气的摩托车，有一张颓废的脸。他说他爱列侬，他是送货的。现在马达死了。牡丹死了。美美离开了。不需要去寻根究底的去盘问马达为什么可以骑着一辆偷来的车在城市中招摇过市，正如不必去计较哈姆雷特干掉提伯特用的究竟是西洋剑的劈挂还是东洋剑中的牙突抑或是中国古武术中的平沙落雁，这都不是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我们所看到的，我们所在乎的，他们想诉说的，究竟是什么，是真挚善良的美丽，还是现实中残酷的丑恶。

　　“我”在{zh1}说，“我宁愿闭上眼睛，等待下一个爱情的开始。”一段列侬的音乐响起并在“我”屈从于现实的态度中全部结束。 一切重新回到原有的轨道上。那个滋生于肮脏的苏州河畔的爱情故事，如同美人鱼一样一起变成传说。

　　我一直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很多年。这条弯弯曲曲的河一直刻在城市的中央，人们管它叫苏州河。时间像船一样从河上缓缓驶过，祖辈父辈的目光和风吹雨打全都浸在这条河里，一年一年，我看见很多高楼在河边建了起来，富贵和昏黄在人们勤劳的脸上日益张灯结彩。有{yt}，人们抹去脸上汗水的时候，我发现这条河已经不再平静。

　　这{yt}，我认识了这个女孩，她叫美美。

　　我的职业是一个摄影师，我的工作就是扛着我的摄影机在这个城市整日走来走去。就在这{yt}我看见了美美，她就像一条美人鱼，晃晃悠悠地游进了我的生活。

　　很快，我发现我的世界已经不可自拔。

　　他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补掉脸上的{zh1}一点妆。我是一个酒吧的舞女，每天我泡在水底，为那些花钱的人表演美人鱼。我知道我很美，我也认识很多男人。我在镜子里看见他的脸，那是一个男人的脸，像这样的男人哪儿都是，{wy}不同的是，他扛着一部摄影机。我爱他，我爱这个男人，我爱他对准我的焦距，因为我知道，我的时间会随着他的摄影镜头一起消失。我和他穿梭在这个城市人群的来来往往中，坐在他的阳台上喝酒聊天看苏州河流逝，在夜晚的黑暗中与他疯狂做爱，在天亮时分起身离去。他对我依依不舍，每一次他都要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他爱我。

　　我也知道，我不是他的{dy}个女人，也不会是{zh1}一个。

　　同样，对我而言，他也如此。

　　直到那天，我遇见了马达。

　　我是这个城市中一个送货的人，我叫马达。我还曾经是一个混混，我有一辆摩托车，我以为有{yt}我会骑着这辆摩托车流浪远方，做出一番事业。然而直到今天，我的生活就是每天骑着它从城市的这一头到那一头。这{yt}我像往常一样去接货，不同的是这次的货是一个人，她叫牡丹。她是一个小姑娘，她的父亲是一个酒鬼，很有钱，我就知道这么多。以后每天我都用我的摩托车后座把她从家里接出来，穿过缓缓流淌的苏州河，送到她姑姑那里。日子{yt}{yt}过去，我们的关系变了，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种叫爱情的东西。

　　爱情？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

　　有{yt}，我绑架了牡丹，为了向他富有的酒鬼父亲敲诈一笔钱。这是我的生活。牡丹疯了，我对她说我用她换了45万人民币，牡丹消失了，她跳进了苏州河。当我从监狱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我的牡丹不见了，我要找到她。我走过了很多城市，到过了很多地方，向所有的人打听她的消息，我必须要找到她。日月星辰还像昨天一样在苏州河中闪闪发光，但是我的天空已经失落了。我在大街上奔跑着呼喊她的名字，没有人理我，我疯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清楚一点。

　　如果找不到牡丹，我全部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马达看见美美的时候，他的两眼发直，他口里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一阵旋风闯入了我的生活，我没法再继续抱着美美憧憬我们的爱情了。我看见整个城市在尘土飞扬中瑟瑟发抖，我就缩在最小的一个角落。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对它无动于衷。他们说，马达疯了。

　　像马达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他说我跟他的牡丹长得一模一样，我对他说，这样老掉牙的伎俩早就过时了。不过他倒是很执着，每天来看我的表演。他被酒吧的老板打得鼻青脸肿，在灯红酒绿的雨水中像狗一样喘息，但是他依然抬头看着我。渐渐地，我被他打动了，但这并不表示我相信他的话。我开始害怕他，害怕他的身影，害怕他的眼神。我知道，这样一个男人是可怕的。我开始妒忌那个叫牡丹的女人，如果她真的存在的话。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她，我是美美。

　　有{yt}马达对我说，他不会再来找我了，他用砖头砸碎了酒吧的霓虹灯，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说他找到了他的牡丹，他对我说了抱歉，他说他知道了，我不是牡丹。不是。

　　再后来，我在苏州河的码头上看见了两具新鲜的尸体。我认出其中一个是马达，躺在他身旁的女孩，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原来他说的一直都是真的。他一遍又一遍的不停重复我以为他只是骗我的，我以为他只是骗我的。

　　而他和她，就那么并排着，躺在如泼的大雨下的泥泞里，静静的，并排躺在那里。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疯了。

　　马达死了，和他的牡丹一起死了。我松了一口气。美美走了，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走之前，她问我，如果有{yt}她像牡丹那样不见了，我会不会像马达那样去找她。我会的，我回答说，我的声音在发抖。美美终于不见了。我忘了跟她说，我是骗她的。阳台下的人群仍然拥拥挤挤，我坐在夕阳下看着他们，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我的下一次爱情就会从人群中钻出来，扑进我的怀里。

　　在跳下苏州河之前，我对马达说，我会变成美人鱼回来找他的。但结果是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杂货店的售货员，藏在了这个城市中。我知道，如果他是马达，我是牡丹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找到我的。后来他果然来了，虽然我等了很久。我如愿以偿地跟着他向苏州河中走去，走进黑暗永恒的终结。因为，我们都知道。

　　这个逐渐在开放中腐朽的古老城市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其实马达和牡丹没有死，其实美美也没有走，其实我们一直生活得很好。每天傍晚，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坐在阳台上喝酒聊天，看繁杂的人群，看流逝的苏州河。我们一直都很快乐，虽然她明天就走，很可能再也不回来。

　　或许马达根本不存在，或许牡丹根本不存在，或许这个城市也根本不存在。但是，为什么这条苏州河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的记忆，让我日夜感受它痛彻心扉的伤痕呢；为什么那些经过的灰尘像雾一样蒙在它日益苍老的面容上，让我编造出这样一个美丽的童话呢。

　　其实我就是马达，其实牡丹就是美美。你信么？

　　别相信我，其实我一直都是在撒谎。

　　我一直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很多年。这条弯弯曲曲的河一直刻在城市的中央，人们管它叫苏州河。时间像船一样从河上缓缓驶过，祖辈父辈的目光和风吹雨打全都浸在这条河里，一年一年，我看见很多高楼在河边建了起来，富贵和昏黄在人们勤劳的脸上日益张灯结彩。

　　我知道，有{yt}，时间会在它的码头边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