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样,阿黄也是球迷。1982年的世界杯,我们都为之疯狂。
决赛这{yt}前夜,阿黄说,和我看球去!我说到哪看啊?他说上“黑皮”那看。
“黑皮”是他上海老乡,大号我始终不记得。“黑皮”娶了个很不错的东北媳妇,这注定在这里安家了。那天凌晨天上黑云密布,随时就要下雨的样子。我和阿黄骑着车来到“黑皮”家里。
“黑皮”和妻子对阿黄的到来表现出热情的欢迎,对我的到来也表现出得体的礼节和尊重。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成就了我和阿黄对决赛的关注。当意大利人举起大力神杯时,女主人端上来牛奶、面包和鸡蛋——这在1982年是很上海的。我们吃着简单而实惠的早餐,评价着刚刚结束的比赛——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身披雨斗,脚踏自行车,我们向厂里奔去。
该说说高来生了。
高来生家在九站,也是知青出身,身材和他的姓氏非常吻合。
几天之后,他在我的床边和我进行了一次长谈,又几天之后我就去了文化宫,见了黄克胜,又又几天之后,我就参加了文化宫艺术团。
阿黄没有参加,因为他正在有条不紊地办调转。
这期间,我和他经常去上海人诸勇清家。诸勇清和我是一个车间的,但却是通过阿黄认识的,想想也挺有意思。当然,我们车间就300多人,又不是一个工段的,认识起来也难。
很快,兔子石荣生调走了,去南通了。用他的话讲:气乃通(去南通)!
阿黄照旧认真地临摹父亲给他写的字帖,一丝不苟;我照旧学我的中文,写我的文字。石荣生走后,阿黄干脆搬到了11号。每天晚上洗漱上床后,他绝不再吸烟,而我非要在关灯之后,吸上一只。阿黄便说我这叫“熄灯烟”。
83年秋天,我被借到劳资科整理劳资档案,为即将到来的涨工资做资料准备。这个工作使我大开眼界,因为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查阅我感兴趣的人的档案,一只查到祖宗三代!劳资科科员老李,我们称为李师傅最有意思,给我们几个帮忙的讲当年李鹏从丰满赶来找他,请求给女朋友朱琳换个不倒班的工作。“找了我三次,我都没答应!”他自豪地说。我们便大笑,心想,现在要找你哪?
阿黄对我在劳资科帮忙非常高兴,因为他和我一样,由于经常回家,事假请得多,一旦涨工资的卡齐日期和我们事假的时间相吻合,我们肯定涨不上。这样我便天天看李师傅拿来的新文件——但最终文件始终没有形成。这期间我回了趟车间,车间徐姐(就是我的小说《车工左红革的1976年10月6日》中戴莹的外貌原型)悄悄对我说,金子,大伙都说,你的事假太多了,整不好要涨不上的;张师傅说,实在不行就得把他出勤改改了……
张师傅是车间工会主席,我多年为他写板报、写材料,关系非常好。当然,他人也好。不论能否涨上,有他这句话,我就很感动了。和徐姐唠了一会儿,我就回厂前倒班宿舍了——我们在这里工作,占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猛然看到文件盒里多了一份材料,我抽出来一看,哈哈,是新的,就是关于涨工资的!我迅速打开,翻到关于出勤日期一项,哈哈,我和阿黄的事假期都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而且只差一个月!
我推开门就下楼,下了楼就直车棚子,到了车棚子就开锁推车,推出车就跳上去,跳上去就直奔一造气车间,到了一造气我就满车间找阿黄。
我终于在一个造气炉边靠窗的地方找了了阿黄,他穿着那身和全厂化肥工人一样的蓝色工作服,手里拎着个扳手,也不知在干什么。这是我{dy}次看到工作中的阿黄的形象,唉,他真不该干这个,这不是鄙视劳动,是应该人尽其才。我一向敬重劳动模范,但我不赞成人人都争当劳动模范。
当我把确切的消息告诉他后,阿黄的脸上洋溢出发自内心的笑意,甚至脸上有些微红。我说我得走了,不然一会儿李师傅该找我了——有什么新消息我立刻来告诉你!
抽只烟再走?
我说不了,晚上再抽吧!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急三火四地跑出一造气。阿黄始终惦记着这次涨工资的事,我非常理解他,因为即使调转工作,工资也是很重要的,况且调转之前能涨上一级不是更好吗?
晚上,阿黄说,不去食堂了,到外边吃去,我请客!
我说,那我又吃不到白菜帮子了。
他哈哈笑,说,吃不到吃不到,唉,你总是吃那些白菜帮子……
又来了。唉!
1983年冬,阿黄终于参加了厂艺术团的活动,因为要排练《长征组歌》,又因为他的调转已接近尾声,在艺术团毕竟有些时间可以随时办些事情。
{yt}下午开始排练的时候,我发现阿黄坐在Ⅱ琴的位置上。我走过去问,怎么回事?阿黄低声说,来了很多人,我就拉Ⅱ琴吧。排练结束我就找了黄克胜,我说阿黄肯定不是{zh0}的,但拉Ⅰ琴没有问题啊!黄克胜说,我知道了,知道了。
次日,阿黄又坐到了Ⅰ琴的位置上。
在双管乐队编制中,Ⅰ琴的任务、难度和Ⅱ琴是不一样的,要求是很高的。阿黄和我一起坐到Ⅱ琴的位置上,这太说不过去了,那我该坐哪?Ⅲ琴?哈哈!
现在,他坐在首席的旁边,很好,黄克胜你好样的。
年底,阿黄要回上海了,当然还要去温州。临行前,他和我坐在宿舍窗前吃饭,一边吃他一边说,作人,很多朋友找我要我父亲的画,我都没有答应——我父亲的画现在已经禁止出境了。我说,老人家功成名就,这也是一种肯定啊。
可你,从来不提要我父亲的画……
我说,我们是哥们儿,哥们儿做事就要想想对方的感受和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这次回去,一定要父亲给你画一幅。
我说,这样好吗?
他说,我说了,父亲会画的。你要告诉我你要画什么?
我说,那请你先代我转达对老人的问候,不论老人能否答应;如果答应了,就画水墨的松和竹,{zh0}是立轴的。
没问题。阿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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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雄在转播82年世界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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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罗西横空出世。
3
佐夫,门神和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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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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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筋混凝土式的防御成就了意大利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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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高来生在江北公园冰桥上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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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排两个拉小提琴的女孩子中间那个吹长笛的,就是高来生;阿黄坐在首席左侧。
看,他的皮鞋多亮!肯定是上海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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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下方弦乐部分{dy}个红色条块右侧的声部,就是阿黄要拉奏的的旋律,
下方红色条块右侧声部是我要拉奏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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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后来的工作单位:厂文化宫。当时,《长征组歌》就在
这里排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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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文化宫已经拆掉,如今是北都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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