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听说：“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地位变了
但我只看见，你还在那里守着
一个一个鸡蛋地煮着，几毛钱一个地卖着
没有人因为搞原子弹的和卖茶叶蛋的差别
而不去吃鸡蛋。人们吃，你就卖
你卖，有时你的丈夫也来帮一把
把锅移一移，看它放的是否平稳
把炉子捅一捅，看火是否还燃着
儿子有时也来，要几个钱说是买笔
并拿一个茶叶蛋就走，你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挺乐的，微笑着看他走远
然后继续卖你的茶叶蛋
你每月要到乡下去一次
一来是收蛋，新鲜的土鸡蛋，好吃也好卖
二来是看看乡下的母亲
给她带点吃的东西去，给她梳一次头
剪一次指甲，洗一次脚，尽一尽孝心
然后继续回到城里卖你的几毛钱一个的茶叶蛋
而不管什么原子弹。
工会主席拿来风油精，一人一盒
因为晚上加班，怕有人打瞌睡
这是机床车间，一不小心会出事故
那些农村出来的打工者，缺胳膊少腿的
回去，已经不是新鲜事。工会主席真好
给工人们拿来了风油精，这是加班的多个晚上
涂上风油精就可以提神，就有劲守着机床
把滚动的，把翻转的，把切割的，把钮动的
看好。铁的精神，钢的精神，铜的精神，锡的精神
都可以一一发扬光大，支撑着
绕过家乡的土路、田埂、阳光和梦想
一一地把钢铁举起来，把铜钿码起来，把瞌睡憋开来
车间的风油精真好，比女人来劲
一涂就灵，不困还带着迷人的命运香味
从早到晚地环绕着你。
图纸，接氧，开机。钢筋和钢板
之间的距离，一分钟一分秒地切割和焊接
泥中的语言，乡下的宿命，它们在角铁和焊管
之间来回穿梭。乡下女人的脸，老人的拐杖
一朵焊花一朵焊花地盛开。
不管是在南方还是在北方
它们都想做成一个构件，罗盘，垫板
交接的生活规律，都在弯直中一枪一枪地写在
他们的心上。车间的齿，一口一口地咬着
他们脆弱的神经。火光，电光，阳光
都在照耀着他们的精神，他们说话，做事
拿焊枪，每一次伸手，都会遵循方的和圆的
长的和短的命题。像清晨的命运
都希望露水的灌溉，阳光照在车间
把那些紫色的脸，从早到晚都一一切割
和焊接起来，不敢露出一点慌张的神色。
卖水饺的年轻人在夜风中呵着热气
锅和水饺在微光中等待着，像弟弟和妹妹的
双眼，望着行人发呆。不像课堂上老师的
讲解，一言一句都是温暖的
水饺们都等待着下锅，下到弟弟和妹妹的
课堂上，把解题的思路和写作文的语言
盘活，一个一个的让你吃了说可口
他不想让父母失望，想起那时村人把他从课堂
叫出来的情景，他无法忘记弥留中父母的双眼
水饺就是他们的期待，在寒风中忘不了父母的
遗言。一句话，就是弟弟和妹妹的一学期光景
那些水饺的篇章，要一篇一篇地往下做
等到课堂发芽，等到课堂开花
他收起桌上的碗，放在水龙头边洗着喜悦
一年又一年，卖水饺的年轻人
在街边用瓢盛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水饺
可他却舍不得多吃一点。
女工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来回把
身体摆动，像昨夜老公把她从床的这一头
抱到那一头一样，好久没有湿润了
这些线互相穿梭着，把心都变成了结
日子就这么在交错中，颠来倒去
这些个机床的抖劲真大，不像老公
来几下就停止了，它们不，永远都不停歇
即使你累得汗流夹背，它们也不停
穿纱走线，把过去的，把遥远的，把近代的
把宽阔田野的农村故事，都一一牵连起来
让你不停地奔走，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直到有人来换你，白班，或者黑班
把时光分开来，大家互相交错起来
你的命运接着我的命运，把那些纱织出来。
电焊的弧光一闪，那缤纷的
如雪花飘落的精神，已经割开了
烦琐的心灵。他们劳累过，他们痛苦过
在黑夜的微光中，商量过生活的尺度
一厘米一滴血，在钢锯的抛光中呐喊
你们在河湾的造船基地，把一块圆形的钢板
镂空，一刻也不停歇，即使是生活的缺口。
大眼望着家乡的玉米地，出门
等待一窝烟的热爱。在汽车维修厂的车间
把车轱辘打碎，将夜间的爱情喷洒在火光的
交错中。一分钟一个点，心和心之间实现突破
滚动中，钮紧一个车胎的镙丝，再钮紧一个
好像出门的依靠再一次靠近了你的发根。
是谁的手在今夜的月光中想再一次鼓励你？
用点乡音，也用点青春的枝叶
将火车上远离家乡的那次命运的拥抱
信汇，邮寄，存贮——
爱和弧光中的缤纷，一年一个样
有些累，你出来的追寻
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逐渐抽出翠绿的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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