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素描26

云卷云舒

　　男人40岁左右，尖瘦微黑的面庞，似有似无的胡须，单薄的身躯，一双带些懒散目光的眼睛。男人的女人，高高胖胖的，总是一脸幸福的样子，总是忙个不停。
　　初夏时节，太阳升高后，女人就开始把折叠桌椅、玻璃橱柜等，一样样地从自家搬到对面的阴凉地。男人并不出面，或就在旁边站着。直到周围的闲人看不下眼，也去帮忙。只见女人嘴里一叠连声地感谢大家。
　　那是个卖刨冰的小摊。等遮阳伞也支好了时，男人来了，趿拉着一双鞋，在女人摆好的躺椅上一仰，开始了{yt}的生活。
　　摊子在居民区，对面是一家并不红火的台球厅，好在守着小区里的干道，不远还有一所学校，所以生意还是有的。{zh0}的时候，应是炎热的中午或下午放学后，顾客有中小学生，有情窦初开的少年情侣。
　　男人做生意，话不多。哗哗地摇几圈刨冰机，碟子装满后，再浇上几勺自制自配的红红绿绿的汤汁。
　　没有生意时，男人或在躺椅上望天；或和闲人下象棋；或和养鸽同人谈鸽经。
　　男人观天，怡然自得。近处，一缕白云，羊毛样卷起，不经意间，又舒散成丝丝清烟。远处，雄狮似的云团，已快变成一只小兔了。
　　男人下象棋，从不言语，胜负不露。只要时间和对手允许，一盘结束，就意味下一盘的开始。
　　男人把自家窗户外做成鸽子笼，养了二三十只鸽子。鸽子在笼里外咕咕地叫着，不停地拉着白色的屎尿，周围鸽毛乱飞。男人却像观察自己淘气的孩子，或注视自己心仪的恋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鸽笼里的鸽子，旁若无人。鸽子飞起时，男人背手立着，仰面朝天，向盘旋天际的黑点望去。迷起的小眼睛里，露出点点亮光。
　　其实，女人为男人支刨冰滩之前，已把早点生意打点完了。早点摊，是女人和两个伙计忙活，男人从不参与。邻居对她说：“你怎么那么大精神？——也累不瘦！”“怎么不累？给他支完刨冰滩，早点都懒得吃，躺床上就着了。”女人笑着说。
　　一个闷热的午后，男人仰在躺椅里，看云卷云舒。一位骑铁管自行车的老乡，驮着两袋沉重的粮食，停在男人面前：“你了（您老），某某家在这吗？”男人慢慢放下眼皮，并不言语，用手指指对面自己的家。
　　听到老乡的呼叫，女人急忙跑出来。那沉重的麻袋里，估计是磨豆浆用的黄豆，一袋怎么也得200斤。老乡夹起一袋就走。剩下那袋，女人当然搬不动，只好请正在煮玉米棒子（准备去卖）的男邻居，一起拖进屋里。
　　邻居出来后，和男人找乐：“这也不管？噶嘛（干什么）吃的！”
　　男人听了，微微一笑：“玩去，管得着吗？——诶，等棒子熟了，给我挑俩不老不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