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去世时，老爸比较关注葬礼的琐事儿，葬礼虽然全权委托三叔在办，但大事小事他都要关注一下，并提出自己的意见。因为这些，我认为他对于妈妈的去世，并没有太多的悲伤。何况大姑、三叔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将此事当做一个喜事在办，并时时提醒老爸早点走出来，走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

那些时，我难忘的是姨妈悲痛欲绝的脸，无望地诵经的声音，舅舅的意难平和失落，妈妈的朋友们的议论和眼泪。

多次，我想追问爸，你悲伤吗？你伤心吗？你难过吗？多年的两家人的积怨，老爸更多的是表现出一种{zh1}的发泄。

还记得妈妈去世后第二天，早晨他把我叫到厨房，问我要不要喝一口汤，他煮好的。是的，我的身体那时很虚弱，我的情感更虚弱，我感到妈妈走了，照顾和关心儿女的事，他好像要接过棒去。

这个人，妈妈走了，他把她的房间，打扫得干净得很，妈妈的被子，铺好在床上，生前的摇椅，还在窗前，妈妈的衣服，都在衣橱里。

他在钱上还是一样节俭，妈妈上山的那天晚上，他熄掉她房间的灯，三叔和我们不约而同地又点亮它。

第三天上山，为新坟添土，是三叔摆好供品，他倒如局外人一样到处逛逛。

这个人，妈妈生病后七年，他不离不弃，陪伴在身边，看医生、在医院里陪护、做饭，他都承担下来。

妈妈过世后，他再也不想做饭了。有时，既哄孩子又做饭，我晕头转向时，忍不住说他一两句，他宁愿在院子里扯草、被蚊子咬，也不愿进屋来做饭。

三叔陪伴他两个月。为他做了近两个月的饭。到了现在，各自有事情要去做，有家庭要去照顾。三叔走的那天，他情绪低落。尽管他们约定好，几年后，等孙辈们长到上学时，一起回童年老家，生活在那里。“那是很漫长啊……”他在我面前念叨。他说妈妈去世了，没有了精神支柱，他要独自去照顾老弟未出世的孩子，他底气不足。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在心里嘀咕。

他说身体没有以前好了，也帮不了我什么。听了虽然难过，但我还是宽慰他，不用他做什么，只要他自己过得好，照顾好自己就行。

但有时下班回来，发现他把我的衣服、孩子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晒在院子里。

老公出去吃饭，很晚没回来，他阻止我打电话，“他肯定是有事回不来，要是没事，他何尝不想快回。”

他有时回忆起妈妈看电视的情景。

妈妈七七那天，我提议给妈妈上香，他惊奇，“不是明天吗？”我们后来在院子里划个圈，上香，烧了点纸钱。他说，“他妈，你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保佑这些孩子们啊……”。

妈妈去世前几天，他因我端给妈妈的水烫了点，有些发火；三叔在旁边说了句什么，他跳脚起来，“……”；他足不出户，时刻在记事本上记下，妈妈的进水、食、药、便，直至{zh1}一刻……

我问过他，“你后悔吗？”他点头是。

他嘱咐我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要呕气、憋气。他和老公在院子里抽烟，以自己为例，告诫老公男同志要大度一些，不要因为小事而吵架。

他清好妈妈生前的未吃完的西药，交给我捐赠出去。忍不住又问我，“这些药医院能回收吗？”我长看他一眼，“不可以吧。”

那些中成药，他把补气、血的那些分给我、小姑及其他亲戚。

这两天他在清理东西，准备到老弟那里去，他为我的菜院子兢兢业业，种了好多菜苗。“到时就有菜吃了。”

可我十一月份左右就要出去了，“怎么吃得完？”

“到时让你小姑来吃……”他蹲在地上，不回头地说。

夏天里院子里的土，被太阳晒得坚硬得很，有时下了一场阵雨，又很快潮湿了。他，我老爸，就像这土。

（201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