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只是站在第三条街的274号楼的楼道口。楼道的灯光很弱,街道上的路灯的光却是更加的微黄,它们沿着不定的方向往四处扩散,{zh1}落在了他的脸上,显得很粗糙,高高的额头甚至投下了一片小阴影。他把手机从上衣的口袋里掏了出来,接着把背靠在身后的墙上,右手不停地在手机按键上来回的滑动,那些屏幕上不停变化的光点就不知觉地复制在了他的眼底。直到后来他眼中的光不再闪烁,才发现他的手指已经不再移动,那一个瞬间,他的眼神以及整个脸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屏幕上只留下了一行字,“有事,不来了”。再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只能看到他的眼神已经飘向了街道深处的路灯。
大雨瞬间就降临在了这座城市,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手机放回上衣的包里。这场大雨显得如此的突然,伴随它的是他深深的呼吸,其中也许还有种深深的放松,他的整个身体就软化在了楼道口,无力地瘫靠在身后的墙上。深呼吸之后,他站直了身子,左手从身后抽了出来,还握着一把鲜花。他把鲜花放到自己鼻子边上闻了闻,接着干脆地走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边上,然后把手里的花全都丢了进去。之后,他又快步地跑进大雨之中,还边跑边拿出一个车锁遥控器。来到自己的车前,他打开了车门,整个人钻了进去。这一连串动作的发生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三楼一个窗户前一直站着一个女人。那间屋子也没有开灯,她同屋内的漆黑化为一体,若非从窗户爬进去的灯光极其轻微地勾描出她的轮廓,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她注视着在雨中扔掉鲜花的男人,还一直注视着他从垃圾桶旁跑到一辆车前,然后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若是再仔细一点儿观察这个女人,我们还能从她垂于窗下的右手捏着一个屏幕还有微光的手机,屏幕正好是显示着一条短信“有事,不来了”。随即刚刚还泛着光的屏幕也变得漆黑一片。
男人坐在车里掏出来了一支烟点燃,让整个上身都靠在方向盘上,眼睛涣散地盯着打在小车挡风玻璃上的雨点。抽完了烟,车子就慢慢地驶入了街道的远处了,接着一个转弯,便彻底的看不到它(他)的踪迹了,至少对于站在窗前的女人而言是这样的。等他走了之后,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窗台。不久便看到这间房子内的灯打开了,一个女人从开关处走到了桌子边,抽出一个椅子坐下。在她的面前时一桌丰盛的晚餐,还有,掉落在桌面上的眼泪。
大约半个小时后,男人的车停在路边上,他打开车门,然后从车门处伸出一把黑色的雨伞才走了出来。关上车门,他就那么打着一个黑色的雨伞走进了一片夜色中。这里没有路灯,只是很远的地方有一座灯塔,放着一盏引路的灯。随着他越走越深,已经依稀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雨还是一直没有停歇,他的耳边一直响着海水的声音和雨点打在雨伞上的声音,接着他猛然扔掉了手中的雨伞,任凭雨水打落在他的身上。只是慢慢地沿着海滩漫步,在这样的时候,仿佛这个时空已经成为了一种私人的占有,其他东西根本无法介入。
等男人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时,他已经湿透了。他就坐在自己的车里,身体无限放松地靠在车椅上,嘴边含着一支点燃的烟。烟雾从他嘴里进进出出,他的眼前也开始变得朦胧一片,他拿左手往自己脸上抹了好几次也抹不干水,这只是因为他哭了。等他再次归于平静,他开车离开了海边。
在停车库停好了自己的车,他拿着自己湿透的外套回到了家里。客厅的灯还大大开着,可是整个房子内斗没什么声音,依旧只有外边大雨的响声。男人急忙把自己的衣服放在鞋柜上,连鞋子也来不及换,就直直冲进了屋子。客厅的落地窗开着,阳台上有个身影坐在椅子上。他快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女孩儿。女孩儿就静静地躺着摇摇椅里,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她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否睡着了。男人一直站在女孩儿面前深深地望着她,也许只过了一分钟,也许过了好久,女孩儿睁开了双眼。她先是吓了一跳,身子明显地震了一下,随即却哭出声来,她轻声道,“爸,妈妈走的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雨……”
这是我和我女儿的故事,那年我戒了烟,后来带着女儿一起离开了那座城市。我也不明白人的一生到底还需不需一个定点,如果一切都是宿命的种种,我想我还一定没有来得及死去。
脏三
已投稿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