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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18 8pm

看的乐评比听的音乐多；知道的论点比明白的论据多---这大概是大多数听音乐人的共病，也几乎不可避免。因为总有陌生的音乐领域需要去寻听，而真正在“听”或“听明白”前，受到到文字或口头意见的影响是难免的。倒不是贬低乐评或任何其它有关音乐的文字。只不过由于语言隔阂，中国听众很难接触到{zyx}，尤其是理性的爵士乐文字。我读过的大多数中文爵士乐文字都比较喜欢泛滥感情。当然，很多这样的文字只是乐迷真情流露，有的还很优美。常见的国内爵士出版物甚至连事实正确都做不到。至于翻译过来的外文著作，大多数选择都很莫名其妙，好像要特意避开经典著作似的。

（我突然发现上面{dy}段跟我下面要说的没什么太大关系...）

我最初对Sonny Rollins不够正面的印象来自于那些喜欢把他和John Coltrane在一起比较的评论。这些评论的段落大意或中心思想一般都是：“Coltrane是不倦的创新、开拓者；Rollins也很厉害，虽然比较保守。” 可能是“创新”、“开拓”、“探寻”这些字眼和概念对我更有吸引力，我感情上最初是捧Coltrane而贬Rollins的。

我当初漏掉了关于Rollins几次突然隐退、半夜在布鲁克林桥上练习、犀利穿着、莫西干头等“轶事”，否则估计也会从一开始就对他跟对Coltrane一样感兴趣。

The Amazing Bud Powell vol 1. 应该是我听的{dy}张有Rollins的专辑，虽然我很喜欢他在里面的演奏，但并没有多想过什么，因为满脑子都是Bud Powell (有Rollins的Session录于1949年；他的录音生涯也始于这年) 。我真正听的{dy}张Rollins做Leader的专辑是这张56年的Saxophone Colossus。很长时间以来这也是我{wy}听过的Rollins专辑。

燃起我对Sonny Rollins强烈兴趣的是；大约同时间读到的一篇也帮助推了不少波澜。Gary Giddins访谈的中心话题是Sonny Rollins的现场演奏。他再三强调Rollins现场和录音室演奏的不同，认为后者xx无法体现Rollins的厉害。摘抄一段最概括中心思想的：

“Gary Giddins： Because Sonny defies the expectations of his audience and he always has. As I have explained at some length in , there always seems to be two Sonny Rollinses -- the recording artist and the concert artist. For years, whenever I reviewed one of his concerts in New York, I would get angry, impatient letters from readers around the country who would question my sanity. They would point to some recent Rollins record and ask how I could say how great he plays when clearly he doesn't have an ounce of the genius that he evoked on his recordings from the fifties. But, this is now a historical phenomenon that people recognize and accept. When you see Sonny Rollins perform, you are hearing a very different musician than the one who goes into the studio.”

我也顺着他举的一些例子下了不少Rollins 70年代直到最近的专辑。

Fred Hersch的主题不是Rollins，但他说他推荐每一个他的钢琴学生买Rollins 57年的两张专辑：Night At The Village Vanguard和Way Out West （都是萨克斯、贝司、鼓三重奏；前者是现场专辑，后者是录音室专辑），因为他认为这两张专辑里的演奏是基于曲子的爵士即兴能达到的{zg}层次：

“I recommend every piano student of mine buy Sonny Rollins' Night at the Village Vanguard and Way Out West. That's jazz improvisation at its highest level, in my opinion, when you're dealing with tunes.”

热情被文字点燃之后便开始真正地听Rollins的专辑，一开始主要是50和60年代的东西，一直到今年四月份这场音乐会开始前的一两个星期我才开始听他70年代以来的专辑。我最初对他“保守” 和不够 “创新” 的印象{jd1}是个误会。也许他对爵士乐和萨克斯演奏的影响没有Coltrane那样天翻地覆，但他60多年来的录音所展现的精神{jd1}只能是对音乐和萨克斯不懈的探索。虽然我不喜欢他70年代以及之后的录音，但也不能否认他一直在求变。

，他说虽然他尊敬Rollins的早期作品，但对他来说，Rollins最伟大的时期始自70年代末....well）

说到Rollins近30年的录音，我在音乐会前着重听了2008年发行的Road Shows: Vol. 1，一张集合Sonny Rollins近30多年现场录音亮点的专辑（此系列中的首张；随后会有更多陆续发行）。不能理解此张专辑得到的如潮好评...因为我实在是不喜欢。Rollins非常金属的萨克斯音色、大多数曲子的强烈节奏和对打击乐的使用是他70年代以来的个人特色，我虽然不是很欣赏，但不至于不喜欢 （我最喜欢的片段一般都是当其他乐手淡出，直留Rollins一人即兴时）。真正让我觉得难受的是他的钢琴、吉他和贝司们...真的是烦死我了！贝司手Bob Cranshaw和Jerome Harris算不上明星，但也都是好手，我对他们的抱怨是音色：我很不喜欢电贝司的音色出现在主流爵士伴奏里；吉他手Bobby Broom虽然也烦人（说”平庸“也许更恰当些），但当他不在solo时我可以勉强假装他不存在；最让人气愤的当属Mark Soskin和Stephen Scott。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的钢琴手从音色、伴奏到solo都俗不可耐，用一串串廉价空洞的音符将背景填满，非常恶心，让我很不舒服，犹如鱼鲠在喉。

所以当我坐在Symphony Hall里等待演出开始时，我心理准备已经做足了。

补一句：{zh1}一首只由Christian McBride和Roy Haynes伴奏的三重奏是专辑里{wy}首我不需要做心理准备而直接就听的曲子。

（同一场音乐会，但非我所照。下同。）

这场音乐会是Sonny Rollins 80岁生日系列音乐会中的一场，也是今年Boston Jazz Week的重头戏。演出开始前，等待从售票处领网上预订票的观众一直排到了音乐厅拐弯，演出也因此推迟了30分钟才开始。当我看见舞台上没有钢琴，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心想躲过了{zd0}的污染源......但谁曾想，更新、更强的污染源出现了---鼓手Kobie Watkins。Watkins用他持续不断、一成不变、永处高潮、干裂空洞、直钻耳膜、宛若打铁的Ride Cymbal鼓点毁掉了一曲接一曲和Rollins一段接一段solo。不下五次，我有冲上台把他掐死的冲动。如这篇所言，当在第三曲Rollins的萨克斯与Watkins的鼓无止尽地trade 4’s时，整个傍晚基本上停滞了...我从没听过这么冗长的trade 4‘s。我非常想知道Rollins到底看上的是这个鼓手的哪一点。

（wind chimes）

五重奏另外的三个成员分别是电贝司Bob Cranshaw、电吉他Bobby Broom和打击乐手Victor See-Yuen （感觉是东南亚人）。Cranshaw没有solo，他永远斜靠在一个高脚凳上，xx地拨着弦，可能是曲子的关系，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在保持着一个个重复的pattern。Broom持续着专辑中的平庸，在他的电吉他上弹着些不痛不痒兼莫名其妙的音符。Victor See-Yuen的打击乐创造了此晚我最不舒服的一刻：Rollins正在solo，突然，背景里出现了一串“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曼妙轻柔”的银铃声 （此情景也时不时出现在Rollins近期专辑里）...这恶俗的声音来自于See-Yuen的wind chimes---一种我目前能想到的世界上最恶心的乐器。

宽大的白色衬衫、深色裤子、墨镜、梳到脑后成一髻的白发和连鬓的白胡子，Sonny Rollins以他近年的标准造型佝偻着背缓缓地登台，他的衣服后面微微鼓起来一片，看得出来他戴着什么护腰的装置。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连个凳子都没要，在整个一个多小时的音乐会过程中，xx站立着，并偶尔在舞台上踱来踱去，吹奏时更是整个身体随着音乐上下摇摆。以80岁高龄持续吹出如此凌厉、阳刚的萨克斯音色更是难以置信，不得不让人佩服。

Rollins的吹奏基本上是无时无刻的，就算当鼓手或吉他手在solo时，他也会在旁吹一些counter-melody或用短促的音符来accent节奏。在多数曲子里，他采用的方式都是吹一两句，然后停下来，等伴奏的乐手回应一下，然后再吹一两句，如此往返许多次后才吹一段长的不带停顿的solo。遗憾的是，伴奏乐手的低能使这些冗长的交换如鸡肋一般无味，Rollins精彩的长solo也会被他们的烦人伴奏所破坏。

当晚最让人兴奋，也是{wy}一首我正面感情胜过负面感情的曲子是Global Warming，一首带着浓烈加勒比风味的Calypso。在前半段里，鼓手仁慈地远离了ride cymbal、吉他手的声音不清不楚的混在了背景里、而打击乐的groove正是这首曲子所需。Rollins爆发出一长段火热的solo，高潮处，我听到了如Joe Maneri般游离于十二个音符间隙间的哭嚎，异常过瘾。也是在这首曲子中间，Rollins蹒跚到舞台边缘，弯低腰身，冲着前排正中的观众狂吹了几十秒，像是在用机关枪扫射着音符---这也是整场音乐会的{zg}潮。当鼓手在后半首曲子重新敲起他的死亡鼓点时，音乐会又回到了之前的平庸和混乱。

说这是他看过的最让人失望的Sonny Rollins音乐会，我希望他是对的。赐我一场没有伴奏乐手捣乱的Sonny Rollins音乐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