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5月22日 星期六(Saturday) 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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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号当天，全家上下达成默契：除非万不得已，必须严守口风，老年人精神崩溃往往先于肉体消亡，父亲长年以来在生死问题上多有踯躅，不达观，所以察犹不知，于事无益，此其一；及早做好后事安排和心理调适，包括对母亲的陪伴、安慰和赡养，赎厚养生者之失，此其二；在关于手术与否的问题上，决定只做胆管腔镜支架手术，顺遂父亲积虑已久的心愿，能舒坦{yt}也算福气，但前提是确保没有大的并发症及癌细胞扩散风险，此其三。 我保留一个想法，尽管医院李医师以90%的肯定口气陈说，这是与同济教授们根据核磁共振成像共同会诊后得出的结论意见，而且在母亲与他接触后的介绍中、我与他近三小时的电话询查中，我能{bfb}相信他的人品及坦诚，他也不建议我们做那个痛苦极大、效果极微、费用极高的手术，他用了一个生命质量的词，我很认同，医院希望我们尽快作出签字决定，但我仍痴愚的坚持再多做一次增强型的核磁共振，并多访几位胰腺专家再做决定，因我得惑于两个说法，一是前年岳母胰腺癌xx时，一位医学博士“如果中早期还有xx希望”的说法，也许只是安慰式的表达方式，一是囿于自己浅陋的医学理解，我以为没有经过切片、穿刺等技术手段检验的确诊始终存在证伪的可能性，幻想在10%不到的微渺空间里出现奇迹，对此，医院表示理解，姿态很高。 父亲是个高度敏感的人，所以我不能回去，这种痛就格外的刺心。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聊的最多的就是父母两老每况愈下的身体问题，父亲对开春后的胆管手术xx方案显出少有的兴奋，去年一年，体重骤减30斤，毛发几乎蜕落殆尽，便到各大医院寻访专家，心得颇多，最终采纳市一医院李主任的支架方案，不开刀、创痛小、技术较成熟，就等三四月份天气转暖了。父亲此刻的心情是暖阳畅快的，我得很小心的呼应这种情绪，要在悲怆沉郁的底色和看透生死的超脱之间寻找恰当的表达支点，每一通电话，都像实施某种欺骗，而另一方偏是自己innocent状态下的父亲，每次电话，都少不了要我注意身体，少抽点烟，再就是他身边多少人抽烟致癌的老例子，只是口气从20年前的军人命令变成如今的老人哀求，不知道这种电话还能坚持多久，通一次少一次的隐痛让我总觉那个last testment正渐渐逼近。 以这种状态来实施以上重新检测的想法，在技术操作上其实很有难度，首先市一医院没有增强型核磁共振的检测设备，需转院检测，容易让老人生疑，因为老人认定他要做的就是胆管支架手术，没再次检测的必要，这点上，他比很多医生都专业，其次医院给我们的手术决定期限不长甚至紧迫，这里面含有他们专业水准被质疑的些许不快，而我不希望在确诊之前就做手术决定，{zh1}一点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目前胰腺癌的确诊已不是高难度的悬题，检测、xx、化疗方法显见于市，且国际国内通行，所以我的执着多半意义上存在主观臆想、情绪偏张和学识愚陋的成分，用渺茫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孝性是否可取，我也同样怀疑，而且随时间推移，各方情绪会发生怎样的变异，包括手术{zj0}时间点的错失问题，都不是我能想象和控制的，只是大家都充分尊重我的意见，我也就异常沉重的领命苦思了。 父亲天天催问手术时间，说自己精神特别好，赶快做完回家，如何避免父亲心烦生疑，这是{dy}个面临的问题。恰好表姐在市六医院工作，而市六医院的张应天教授是{gjj}肝胆科外科专家，对急性重症胰腺炎所致腹腔高压综合症等方面尤有研究，80多岁的老头，精神矍铄得很，父亲曾多次向他垂医问药，甚为信服，本次入住市一医院，也是张老手函推荐的，我们就寻思从这个角度切入，假说手术方案和成像片子待张应天教授仔细斟酌后再定，父亲果然欣允，连说对对，老人就是这样，随身体残弱，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帮着定心，其后我和一医院医生沟通过程中也得知，无论金属支架还是塑料支架都存在一些隐患，金属支架一旦固定，极难拆除，与身体其他器官的病症许会产生一定的排异现象，费用也较高，塑料支架熔点较低，如有身体发热病状，易软化变形，也不容易固定，而支架手术{wy}的好处是免受剖腹之苦，考虑这些的目的在于既可打消父亲焦虑的心情，适度淡化父亲执意做支架手术的念头，又可造出转院检测的理由和机会，何况六医院可安排单人病房，方便照顾，所有这些都是建立在那1%不到的渺茫奇迹的期待上，那份苦真的无法言表。 清明节过后，张教授应允做父亲转院方面的言词配合，并仔细查看片子说，从成像和体征说明上看，尤其那个模糊的囊肿，很吻合胰腺癌的特征，但不排除胆囊肿大的单一病状可能，{zh0}和本人见面望切之后再安排检测方案。我是从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的，说实话不敢置信，担心这种由1%上升到10%的希望转而又变成绝望，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安慰式的说法，而争取却是必须的。 4月7日，父亲与张教授见面，检查舌苔、面色、症区； 4月8日，作出转院决定，准备全面检查，因为有了一个全新的手术设想； 4月12日，加强型CT成像出来； 4月14日，院方组织专家会诊讨论，一致排除胰腺癌的可能； 4月15日，确定手术方案，胆管整体切开，疏通胆管。 4月21日，手术成功，留院观察 。。。。。。 很戏剧吗，可我并没有跨越生死线后的大喜，只是突然有点虚脱，至今仍有疑似胰腺癌的恐惧，在电话中，我仍在追问真的不是癌症吗，那为什么那一切来得那么真实，医生的口气是真实的，来来回回的奔波是真实的，电话费是真实的，佯装的开心是真实的，心口的疼是真实的，梦靥和眼泪是真实的，那一切的真实如何能证明现在结果的真实，相反更像是一种否定，里面太多的假设让我无法面对这{zh1}的真实，即使这结果是我希望看到的，也许有些东西比癌症本身更能摧垮一个人，也许有无数的好人在合谋把这个世界弄得xx荒谬，譬如那一医院的医生，人非常好，但几乎把我吓死，让我天天揪心的疼，翻江倒海的愧疚，所以放大到国家、主义、科学、真理等等，我只好虚弱的说一声巧合，真的很巧，怎么让我碰上了，但请别让我相信你如何如何，因为有种真实让我恐惧。 父亲出院了，身上的插管还没拔掉，老弱的身躯在对我说：再多活几年，什么也别想。 是的，我们活吧，活着就好。 谢谢各位朋友们的关心，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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