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足球往事(六)
黄西孟
1957年夏天,北京工业学院通知:因为1956年招生人数过多(称为马鞍形),一年级学生不能全部升至二年级,大家的“出路”有三种选择:三分之一升到二年级,三分之一留在校学一年俄语然后再继续升级,三分之一转往其他院校从新读起,哥哥选择了转校。
根据学校和高教部的决定按照当初高考分数划线:360分以上的转到清华,340分以上的转到天津大学,340分以下者到太原工学院。哥哥的高考分数属于第二档,只能转到天津大学。这里要说明的是1956年高考时,65中将他作为推荐军工院校参加高考的,不需要填报志愿,高考之后被分配到北京工业学院的。
父亲一生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子孙中有人能上清华,得知哥哥仅差几分未能转到清华,全家的失落感可以想象,母亲马上联想并怪罪到高考前那一个学期在先农坛的“半脱产”式集训---“如果不去北京青年队踢球,考360分应该不成问题!”。暑假我们俩回南京,父母召开家庭会议,全家达成一个共识---西培今后要远离足球,到了天津大学之后,要“隐名埋姓”“改邪归正”,再也别踢足球了。
新学期开始,作为天津大学机械系精密仪器专业新生的哥哥决心“改过自新”远离足球场,谁知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被某位北京来的“粉丝”向学校“举报”,说有一个叫黄西培的北京青年队主力来到天大,体育老师找上门来,送来校队的球衣球裤和鞋袜,请他“出山”。不知道是老师的“盛情难却”还是他自己“旧习难改”脚痒痒,很快就又“重出江湖”驰骋在天津大学的足球场上了。
1962年天津大学足球队合影前排左二为黄西培
这一“出山”就是五年,几乎每个星期都有比赛,代表天津大学生联赛参加了两届全国足球乙级联赛、河北省联赛等等,就连三年困难时期也没中断训练和比赛。
为什么天大的足球队在“困难时期”也未停档“下马”呢?原来,当时天津大学校长杨秀峰是个足球迷,他亲自过问并且给予足球队特殊“政策”,常年集中吃住,多补助粮票和副食,后来,还可以“特招”足球踢得好的高中学生“加分”入学,最典型的是天津41中学生李恒烨(是国家队中后卫李恒益的弟弟),身体强壮,百米11秒,球也踢得不错,学校派西培前往摸底,回校后他向体育教研组汇报“此人确实有实力,但听说功课不行”,学校表态“只要{dy}志愿报咱学校就收”,事后,李恒烨进入天大成了足球队主力中后卫,此时,哥哥已经毕业,他给自己找来一个不错的“接班人”。
听哥哥说过,他们每年要和清华大学进行体育方面的“对抗赛”,然而除了足球外,其他项目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他开玩笑说“我们天大的400米跑不过人家的400米跨栏”。天大唯有足球队还能和清华一争高下,而且胜多负少。
他在天大踢球有几件趣事,至今还记忆犹新:
1958年“天津大学生联队”到北京,在先农坛与冶金队踢全国乙级联赛,我坐在看台上看到冶金队右后卫2号的身形和奔跑姿势,立马认出他就是1956年参加全国青年锦标赛那支上海队的2号,赛后我对哥哥提起此事,他说“我是觉得此人面熟,想不起来在哪遇到过,你的记性真好”,想不到我这种基因几十年后传给干足球解说的儿子,有了发挥优势的地方。
另一件事是他到唐山参加全国足球乙级联赛(河北赛区),遇到对手中有代表全国化工队的是保定胶片厂足球队,该厂是当时国内{yl}的大型国企,东德援建。那时,许多行业也要派出自己的队伍参加全国性比赛,运动员和球队大都由系统内的大企业经办。在这里巧遇当年25中“青队”的好友于允桓,是哥哥在北京育英和25中一起踢球的同学,他有着很好的足球天赋,盘带假动作是他的强项,一读书就头疼,一到足球场上就如鱼得水,活龙活现。他父亲于学忠是抗日名将、东北军将领,解放后曾任国防委员会委员,家住在王府大街翠花胡同。
于允桓少年时代也在重庆长大,会说一口重庆话,性格开朗活泼,经常到我家来玩,跟我们家人都很熟悉,几年前与哥哥失去了联系,原来于在1957年后,先后去了大连化工厂、保定胶片厂,以踢球为业,这次球场意外相逢自然兴奋不已。
再就是他踢了一场国际比赛:1958年5月
蒙古国家队(对外称乌兰巴托队)来华访问,在天津与天津大学生联队比赛,主队4比0大胜。事后,说起这场“国际”比赛哥哥就像听刘宝瑞说“珍珠翡翠白玉堂”一样,边说边乐、津津有味:客队球员身着毛料服装和毛料球袜,让穿惯了棉料服装的中国人羡慕不已,然而,“行头”不能与实力成正比,4比0已经是在中方主管关照客气点之后,脚下留情了,不然还不把蒙古队打成筛子?哥哥形容对手的球艺“也许是放马习惯于奔跑吧,他们好像只会跑直线,不会拐弯儿,稍微做一个假动作就能甩他多远”。我至今也不明白,像蒙古这样的国家还搞个国家足球队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