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伴随着互联网由最初的军事通讯工具变成一种新兴的大众媒体,网上xx、淫秽及其他不良信息也日益增多。在各国网民构成中,青少年甚至未成年人都占有极大比重。无论在哪个国家,如何保护未成年远离这些内容,就成为家长和老师们非常正常而且合理的关切。在美国,来自普通民众和选民的呼声自然会反映到立法和行政机关。
然而,美国国会通过立法管制互联网的方式必然会涉及对言论内容的管制,而针对此类立法合宪性的挑战往往会一路打到{zg}法院。正如克林顿在声明中所说,言论自由固然是值得珍视的传统,但保护未成年人具有绝不亚于言论自由的价值和意义。在言论自由与保护未成年人这对几乎必然存在紧张、冲突的价值与利益之间如何取得某种平衡?哪些言论应该受到保护而哪些不能?究竟用何种方式去管制言论的内容?——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和争论始终存在。
互联网管制的立法之路:从内容限制到手段选择
“基于内容的对言论的全面限制”:《1996年传播风化法》
《1996年传播风化法》(以下简称CDA)是《1996年电信法》第五章的一部分。《1996年电信法》是60多年来美国{dy}次对《1934年电信法》进行“大修”。CDA能加入这次修订,可见美国民众对网上xx、淫秽及低俗内容反对之强烈。这也是美国国会{dy}次以保护未成年人的名义对互联网进行管制。正如该法案的名字——除了保护未成年人免受xx、淫秽内容的传播之外,它还将目标对准法律的灰色地带——“低俗(indecent)”内容。
在CDA中,以下两条保护未成年免受因特网上“低俗的”和“明显冒犯的(patently offensive)”传播的条款尤为关键。其中一条是第223条a款:“禁止任何
明知对象未满十八岁,而在因特网上对其进行低俗的传播。”另外一条是223条d款:“禁止任何人在明知可能被未满十八岁人士获得的情况下,在因特网上传播‘以当前社区标准看来明显冒犯的方式刻画或描述性或排泄的器官以及行为的内容’。”该法的制裁措施也十分强硬,违反以上条款的人将会受到刑事制裁。
尽管CDA在国会得到两党大多数议员的支持,也已被时任总统的克林顿签字批准,但这部法案自通过那一刻起就不断受到批评和攻击。法案于1996年2月1日
通过,仅仅过了5个月,费城地区法院的一位法官就宣布《传播风化法》因侵犯成人的言论自由而部分无效。但双方真正的交锋还是体现在一直打到{zg}法院的Renov. 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案中,九位大法官认为CDA无效,斯蒂文斯大法官撰写了多数意见。
由布雷耶法官撰写,伦奎斯特和奥康纳法官加入的异议则认为法院应支持COPA,其论证如下:
{dy},COPA施加于受保护言论的负担。布雷耶法官认为COPA所施加的负担是很节制的,与{zg}法院在Miller案中确立标准相比,COPA仅仅增加了“从未成年人角度”这一因素。而增加这一因素仅仅是稍微扩大了限制言论的范围。而且法案确立标准中对“勾起下流兴趣”和“缺乏文学、美学、政治和科学价值”的要求,也严格限制所管治言论的范围。而且COPA并不是一种审查,而是通过认证等方式使未成年人更难接近那些有害于他们的材料。
CDA不仅对国会而言是全新的立法尝试,{zg}法院也是{dy}次对互联网领域保护未成年人与言论自由之间的冲突做出裁决。因此无论撰写多数意见的斯蒂文斯法官还是附议的奥康纳法官,都首先花大量篇幅来讨论因特网。当然,对技术的讨论是服务于法律和政治问题的。斯蒂文斯法官认为因特网{zd0}的特点就在于它从原本是用于军事目的的交流工具,变成了今天“全球范围内人类交流的独特而全新的媒介”。人们在因特网上存在多种传播和检索信息的方式,但斯蒂文斯法官认为其中与本案最为相关的是以下五种:电子邮件、邮件列表服务、新闻组、聊天室和万维网。
在讨论了前四种方式之后,斯蒂文斯法官认为万维网具有十分独特和重要的地位。它存在以下几个特点:首先,万维网上大量信息是贮存在分散于世界各地的电脑之上的,网民可以像打电话一样访问这些不同地址的网站,与作者交流,或者链接到其他网站;其次,万维网的导航是相对直接的,用户可以通过直接输入网址或者搜索链接到获得想得到的信息。在万维网上,除了极少数例外,绝大多数信息接收者和提供者之间是无障碍的。斯蒂文斯法官由此得出结论,因特网不同于传统广播电视领域,这里不存在一个中心的、单向的内容提供者,同时也不存在一个可以控制整个万维网的机构。
因此,斯蒂文斯法官认为尽管因特网上存在着大量“从谨慎地挑逗到硬xx”的有关性的露骨内容,但因为网民很少“偶然地”、“意外地”碰到这些内容。在绝大数时间里,用户都必须采取“比拨电话号码更深思熟虑和直接的一系列主动步骤”才能接触到这些有关性的内容。简单来说,在网上接触到xx和低俗内容的人基本都是自己“主动”找到的。
CDA最富争议的部分就是前面提到过的“低俗”和“明显冒犯”两个条款。在斯蒂芬斯法官看来,“低俗”和“明显冒犯”条款{zd0}的问题就在于其表述的模糊(vague)。而这种模糊对言论自由带来的害处体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整部立法从头到尾没有对什么是“低俗”和“明显冒犯”进行明确定义。{zg}法院曾经在1973年的Miller v. California案中对“淫秽(obscenity)”做出如下定义:(1)把作品看作一个整体,适用当前社区标准的普通人是否觉得会勾起下流的兴趣;(2)作品是否以明显冒犯的方式刻画或描述了被可适用的州法所定义的性行为;(3)将作品看作一个整体,其是否缺乏严肃的文学、美学、政治或科学价值。多数意见认为Miller案对于“淫秽”的定义就不属于“模糊”,但是本案所涉及的条款却没有这样具体的定义和限制。而且“低俗”和“明显冒犯”这两个定义之间也容易产生歧义和混淆,从而导致不确定性。模糊的语言加上法案严厉的刑事制裁,很容易产生“寒蝉效应(chill effect)”——当人们严肃地讨论类似计划生育、同性恋以及监狱内强奸的后果等议题时,很容易因担心会违反本法从而导致不敢发言。
其次,法案中如此模糊的语言难以避免地扩大了被限制言论的范围。这种扩大一方面使得某些本不被法律禁止的言论受到限制,另一方面使得原本有权接触低俗内容的成年人的权利受到侵害。宪法禁止淫秽的言论,但是并不禁止“低俗”的言论。由于目前并不存在十分有效的年龄认证手段,因此成年人获取此类信息的宪法权利就遭到侵害。本案与1968年的Ginsberg v. NewYork案存在以下四点不同:{dy},Ginsberg案并不禁止父母为自己的孩子购买,而根据CDA,父母的这种行为同样被禁止;第二,Ginsberg案只涉及商业行为,而CDA则将非商业行为也包括进来;第三,Ginsberg案中涉及的作品必须“缺乏对未成年人可弥补的社会重要性(without redeeming social importance for minors)”,而本案中“低俗”这一概念并不允许“可弥补的社会重要性”这一抗辩;第四,Ginsberg案中的立法适用于17岁以下未成年人,而CDA则扩展到了18岁青年。
CDA的支持者还认为,在Renton v. PlaytimeTheatres, Inc案中,{zg}法院支持了一项让成人影院远离居民区的法令,CDA接近于在互联网上让低俗内容远离未成年人。但斯蒂文斯法官认为这是对Renton案理解的错误,{zg}法院支持Renton案是出于某种“次要效果(secondary effects)”——比如减少犯罪或者地价
下跌,但绝不是出于限制传播某种“冒犯”信息的“首要效果”。而CDA则是为了实现这种限制传播的首要效果,因此它属于“基于内容的对言论的全面限制(content based blanketrestriction on speech)”,应该接受最严格的审查。
奥康纳法官则在附议中表示,她认为设立某种“成人专区(adultzones)”是合宪的,但是CDA 却试图构建某种“分区法律(zoninglaw)”。她认为分区管治的方式需要符合以下两点:{dy},不妨碍成人获取该内容;第二,未成年人的确没有权利获取该内容。而CDA却不符合这两点。不过奥康纳法官与多数意见不同之处在于,当成年人向明知的特定未成年传播“低俗”和“明显冒犯”的信息时,法案应该有效。
CDA的目的十分正当和合理,对于这一点{zg}法院即便在Reno v. 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案中以9比0xxCDA后也予以承认,但它却因在实现目的的手段和方式上的不足而失败。xx网络法学者劳伦斯•莱斯格更是直言CDA是一部“非常愚蠢的法律”。CDA采取非常传统的思路,即直接规定具有某种内容的言论必须与未成年人隔绝,或者如{zg}法院和莱斯格教授所言国会在此试图进行“分区(zoning)”。但是CDA的问题在于国会用“低俗”和“明显冒犯”这两个模糊的概念画了一个过大的圆圈,很多在美国人看来应受到保护的言论也被画了进来。
直接的管制方式走到了尽头:《儿童在线保护法》
{zg}法院在1997年的Reno案中xxCDA之后,国会在第二年卷土重来。《儿童在线保护法》(以下简称COPA)于1998年获得通过,该法案的目的是“限制未成年人在因特网上接近任何对其有害的材料”。从法案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国会不再使用“低俗”、“传播”等模糊、宽泛的概念,而是使用了“对未成年人有害(harmful to minors)”将保护儿童这一目的格外突出。与CDA相比,COPA主要进行以下一些修正:
{dy},COPA只规制商业行为;
第二,COPA将CDA中严格的刑事惩罚降为5万美元罚金和6个月监禁;
第三,COPA将未成年人定义为17岁以下,而不是CDA中的18岁以下;
第四,针对法院对于CDA“低俗”和“明显冒犯”过于模糊的攻击,COPA对什么是“对未成年人有害(harmful to minors)”做出了较为具体、清晰的定义
——任何交流、图片、图像、图像文件、文章、录音、文字以及其它形式的淫秽材料,或者(1)一个适用当前社区标准的普通人,将作品视作一个整体并从未成年人的角度来看,是否会勾起或迎合下流的兴趣;(2)从未成年人的角度来看,以明显冒犯的方式刻画、描写或表现了实际或模拟的xx或其他性行为,实际或模拟的正常或变态的xx或性行为,或者低俗地展示生殖器官或发育后的女性乳房;(3)作为整体而言缺乏对未成年人的严肃的文学、美学、政治或科学价值;
第五,根据Reno案中法院指责CDA可能侵犯成年人的权利,COPA设计了更为复杂的区分和认证方式,包括通过信用卡、xx账户、成人登录密码、个人身份识别号码、电子年龄认证和其他可行的技术手段。
从COPA的内容可以看出,国会这次{zd0}的变化在于不再使用“低俗”和“明显冒犯”这两个含糊的概念,而对什么是“有害于未成年人”做出了具体、清晰的定义,而这种定义方式基本是以{zg}法院在Miller案中对“淫秽”的审查标准为参照。只不过根据COPA保护未成年人的特殊性,加入了一些类似“从未成年人的角度”的标准。
但COPA还是一开始就被美国公民自由联盟(以下简称ACLU)盯上了,ACLU诉诸的仍旧是{dy}修正案所保护的言论自由。在Ashcroft v. AmericanCivil Liberties Union案中,{zg}法院最终还是xx了COPA,但九位大法官面对是否应该支持xx法院对COPA的临时禁令(preliminary injunction)已经分裂为5:4。
肯尼迪大法官撰写了多数意见,支持下级法院颁布的禁令。不过本案中的法庭意见与Reno案颇为不同,肯尼迪法官认为多数意见支持针对COPA的禁令只是因为存在一个比COPA“值得称道的、更少限制的选择”——屏蔽和过滤软件(blocking and filtering software)。肯尼迪法官认为,过滤软件与COPA相比,首先在于它是安装在每一个用户端,而不是对整个网络限制;其次,过滤软件可以屏蔽掉来自海外的非法内容;{zh1},过滤软件比COPA提供的年龄认证方式更难规避。有鉴于此,{zg}法院支持了下级法院对COPA的临时禁令。肯尼迪大法官还指出制定COPA的儿童在线委员会(Commissionon Child Online)在自己的报告中也承认过滤软件是比COPA年龄认证更有效的方式。肯尼迪大法官的多数意见宣告国会原有的直接管制方式走到了尽头,而过滤软件作为“目前看来限制最少的手段”正式登台。
由布雷耶法官撰写,伦奎斯特和奥康纳法官加入的异议则认为法院应支持COPA,其论证如下:
{dy},COPA施加于受保护言论的负担。布雷耶法官认为COPA所施加的负担是很节制的,与{zg}法院在Miller案中确立标准相比,COPA仅仅增加了“从未成年人角度”这一因素。而增加这一因素仅仅是稍微扩大了限制言论的范围。而且法案确立标准中对“勾起下流兴趣”和“缺乏文学、美学、政治和科学价值”的要求,也严格限制所管治言论的范围。而且COPA并不是一种审查,而是通过认证等方式使未成年人更难接近那些有害于他们的材料。
第二,COPA是否可以促进州压倒性的利益。没人会反对禁止商业性的儿童xx不是一项压倒性利益,因此这里的问题是COPA通过限制成人接入是否可以促进这种利益。针对多数意见认为过滤软件比COPA更好地促进州的利益,布雷耶法官认为这xx是错误的。过滤软件根本不是一种更好的替代性选择,过滤软件正是现状(status quo)的一部分。包括过滤软件在内的现状的诸多不足恰恰是国会立法的目的。声称过滤软件比COPA施加了更少的限制,布雷耶法官认为无所作为的现状当然比有所作为的立法“更少限制”。
第三,是否存在“限制更少的选择”。布雷耶法官认为只有在投入足够的经费后,屏蔽和过滤软件才可能成为更好的选择。但这要求政府为每个家庭、学校、网吧提供安装过滤软件的电脑,并且由xx职员对父母和老师进行培训,还要花费数以百万计的经费去开发软件。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斯卡里亚法官单独撰写异议,他说无论多数意见还是异议都认为COPA需要通过严格审查。斯卡里亚法官认为这种处心积虑地强调性挑逗方面以迎合某种诲淫倾向的肮脏的商业行为当然是宪法上不受保护的行为,COPA对其全面禁止并不会引起任何{dy}修正案问题。
COPA的思路和CDAxx一致,仍旧是直接进行分区的努力,只不过COPA画了一个比CDA小得多的区域。尽管COPA仍旧失败了,但是{zg}法院在Ashcroft
案中却{dy}次点出问题的关键——问题已经不再是画一个多大的区域,而是国会的思路必须改变——因为存在一个比COPA“值得称道的、更少限制的选择”——屏蔽和过滤软件。
确立过滤的正当性:《儿童因特网保护法》
路线问题解决,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1 9 9 9 年, 时任参议员的J o h nMcCain发起《儿童因特网保护法》(Children's Internet ProtectionAct,以下简称CIPA)并于2000年获得通过。
CIPA{zd0}的改变在于美国国会转变了策略,不再试图直接控制地方上的学校和图书馆,而是采用了{zg}法院多数意见在Ashcroft v. 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案中所“推荐”的过滤软件。如果学校和图书馆希望获得xx资助(或折扣)购买电脑或接入网络,那么根据CIPA的要求,学校和图书馆必须具有因特网安全政策和技术保护措施,每一台接入因特网的电脑必须具有相应的过滤软件,可以屏蔽“属于淫秽或儿童xx的图像,并且防止未成年人获取对其有害的材料。”
尽管COPA在Ashcroft v. ACLU案中被宣布无效,但是其中“对未成年人有害”的标准并没有被否决,因此CIPA很大程度上沿用了这一概念。而学校和图书馆获得的资助则有两个来源,一个源于《1996年电信法》中的“E分级(E-Rate)”计划,另一个则来自《图书馆服务与技术法案》(Library Services and TechnologyAct,以下简称LSTA)。如此之外,CIPA要求当一个成年人出于善意研究或其合法目的要求进行连接时,工作人员应该接触锁定或屏蔽。而且,对于不接受“E分级”或LSTA的学校和图书馆,CIPA不做任何要求。
CIPA同样难逃被起诉的命运,美国图书馆协会(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在2001年1月就决定起诉CIPA。不过与“前辈们”的命运不同,在2003年的United States v.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案,{zg}法院以6比3支持了CIPA的合宪性。
首席大法官伦奎斯特撰写了多数意见,他认为CIPA并不侵犯图书馆和学校等公共场所的成年用户的{dy}修正案权利,CIPA是国会合法行使其权力来实现其保护
未成年人的利益。伦奎斯特针对下级法院认为CIPA是“对进入公共论坛的基于内容的限制”的说法,主张公共图书在社会中的价值在于“利于人们学习和丰富文化”,图书馆要选择性地提供那些“对共同体有直接、重大好处和利益的材料。”因此,图书馆中网络接入是为了帮助实现图书馆的这些主要价值,绝不是“传统上的或被设计出来的公共论坛”。
而且CIPA只为那些安装了过滤软件的图书馆和学校提供资助,并不是对那些拒绝安装此类软件的场所的惩罚。CIPA提供的资助或折扣“并没有拒绝给予任何人好处,只是政府简单地依据其合法xx有目的地使用公共资金。”
至此,从CDA历经COPA到CIPA,{zg}法院终于在保护未成年人与言论自由这对存在紧张的价值和利益之间取得某种暂时的平衡。可以说,从CIPA的通过和{zg}法院在2003年的United States v. American LibraryAssociation案中支持CIPA开始,美国互联网管制进入“过滤时代”。在确立过滤的正当性之后,剩下的问题就是采用何种过滤。
过滤时代:言论自由和未成年人保护之间平衡的技术
我们应该清楚,广义上的过滤可以出现在传播链条纵向上的任何一个层面——用户、网络接入公司和网络服务提供商等。但接下来我们将要讨论的过滤将限于安装在用户终端的过滤软件,因为这正是COPA案中{zg}法院所指明的方式,同时也是CIPA以及今天市场上绝大多数过滤软件所采用的方式。
如何过滤:以V-Chip和PICS为例
简单来说,每种安装在用户终端的过滤软件都可以分为两部分:对内容进行标记或分级和根据标记和分级进行过滤。二者相比,前者显然更为重要,过滤真正的关键和“猫腻”都集中在这里。而后者基本就是一个纯粹的技术过程而已。
接下来笔者将选择在美国国内十分普遍的两款过滤软件(机制)进行介绍,一种是V-Chip,另一种是PICS。V-Chip和PICS当然不是xx的过滤,它们都存在各自的问题。但是在众多过滤软件和机制当中,二者的确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并得到相当程度的普及。
在讨论互联网过滤软件的前花一些篇幅介绍安装于电视上的V-Chip,出于这么两个原因:首先是V-Chip投入使用远早于同类互联网软件。在《1996年电信法》里,国会在管制互联网这一新事物时却选择非常传统和生硬的手段,但在管制广播电视这一传统媒体时却采取V-Chip这种颇具新意而且灵活的方法。这种区别导致了CDA在通过之后就变成过街老鼠,仅仅存活不到一年就被{zg}法院xx,而国会几经挫折才吸取教训。
其次,尽管V-Chip也一直伴随着不少争议,但作为一次影响范围如此之广、力度如此之大的管制行为却{jd1}算得上成功。其中诸多环节颇值得互联网同类软件借鉴学习。克林顿在CDA被xx后发表的声明中也指出,目前因特网需要一种像V-Chip之于电视一样有效的过滤工具。
安装在电视机上的芯片,它可以屏蔽那些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观看的节目。根据美国《1996年电信法》,所有于2000年1月1日之后生产的大于13寸的电视都必须安装V-Chip。时任总统的克林顿在签署法案后表示:“我们将遥控器还给了家长,这样他们可以传授自己的价值观和保护自己的孩子。” 至于V-Chip中的“V”为何意,有人认为“暴力(violence)”,也有人认为是“观众控制(viewer control)”。
V-Chip是安装在电视机内的芯片,但又不仅仅是芯片。V-Chip除了需要将集成板安装在电视机上,还需要辅以广播电视台的一种电视分级系统。每种节目中都含有一种信号,这种信号xxV-Chip并告诉电视机正在传送某种等级的节目,如果电视机被设定为拒绝接收该节目,这种节目就会被屏蔽掉。简言之,V-Chip需要硬件与分级系统结合才能发挥作用。
前面说过过滤的关键其实是分级标记。根据电信法第551条,广播行业被赋予一次自行制定分级标准的机会,xx通讯委员会负责监督执行,如果行业的自行分级标准无法令FCC满意,那么FCC有权另行指派人选组成委员会重新制定。身后站着手持尚方宝剑的FCC,包括国家广播者协会、国家有线电视协会和美国电影协会的行业巨头们很快就拿出一份分级标准,这就是“电视家长指导”。节目开始后15秒内,分级标签将出现在屏幕下方,同样的信息也会出现在电视报和节目单上。而且V-Chip还要求除了新闻、体育以及收费有线电视节目外,大多数节目必须根据分级标准标记。这一系统存在两套分级办法,{dy}种是以年龄为基础,目的在于通知观众特定节目是否适合特定年龄段儿童:
第二种套等级告诉观众按年龄分级的原因,描述性字幕试图概括节目的内容:电视在当今人们生活中的地位和影响不必多言,美国政府此番力推V-Chip所显示的决心和魄力同样非同小可。在《1996年电信法》出台之前,美国对电信和媒体领域的管治一直延续《1934年电信法》确立的框架。该法62年来首次大修,V-Chip能被加入法案并获得通过,是因为它保护未成年人的目的回应社会上绝大多数家长和老师的呼声。通常而言,民主党和自由派更偏爱广泛的言论自由,而共和党和保守派则更看重传统家庭价值,对淫秽、xx乃至低俗内容比较反感。但包含有V-Chip和CDA的《1996年电信法》却能在国会很快获得通过,而民主党副总统戈尔不仅自己上阵亲自为V-Chip做宣传,总统克林顿也在法案通过后马上签字,并且克林顿和戈尔连任竞选时也把V-Chip作为主要政绩大肆宣传。由此可见,尽管一些学者、媒体以及ACLU这样的民权组织对V-Chip大肆批评,但保护未成年人免受不良信息影响的确超越了党派和意识形态,得到广大普通民众支持。
PICS就是因特网内容选择平台,是目前网上普遍使用的一种分级过滤软件。大家只要进入互联网浏览器“属性”中“内容”一栏,就可以在“内容审查”那里见到PICS。PICS是由W3C(World Wide WebConsortium)设计出的一种软件标准,根据这一标准可以对因特网上的内容进行标记。PICS背后的理念是创立
一种关于元数据的标准,一种关于信息的信息。比如网页中存在一幅图片,那么元数据则会报告网页中含有某一类型的图片这一信息。而W3C在PICS的首页上就十分清楚地表示,发明PICS的初衷就是为了帮助家长和老师控制未成年人对网络的接触。
严格来说,PICS本身并不是一种分级过滤软件,或者说PICS仅仅是分级过滤软件的一部分。PICS是一种软件标准,一种对网上内容进行标记的标准。PICS只是为标记、分级提供一个平台。如果网站所有者想根据PICS自我标记,那么只需要将一段特殊的命令插入网站的HTML代码,那么浏览器接收到这一信息后就会根据其中包含的分级信息进行识别和过滤。但是HTML代码所包含的分级和标记信息却并不是PICS所决定的,因此,PICS必须与某种内容分级系统相结合才能发挥作用。
目前有很多种基于PICS平台建立的分级系统和标准,其中最为普遍的是ICRA(Internet Content RatingAssociation)创立的分级系统。ICRA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RSACi(Recreational Software AdvisoryCouncil on the Internet),RSACi后来被并入ICRA,而ICRA是家庭在线安全研究会(Family Online SafetyInstitute)的一部分。而在PICS的网站上,除了ICRA之外,还有Safe For Kids、SafeSurf、Adequate.com、Vancouver Web Pages和Italian Self-rating Service等五种系统可供选择。
下面我们就以ICRA为例,来看看是如何对内容进行分级的。ICRA在网站上反复强调他们并不对内容进行任何分级,是内容提供者自己进行分级,ICRA只不过为他们自行分级提供了某种标准和参照。也就是说,PICS为因特网对内容进行标记和分级设立一个技术标准,然后ICRA在PICS的平台上设计一套分级标准。但这种分级标准并不针对任何具体的内容或内容发布者,ICRA只不过把标准放在那里,让内容提供者根据标准自行“对号入座”。
内容提供者如何自行分级呢?ICRA的关键是它的词库,也就是xx的“ICRA问卷”。内容提供者自行登录到这个ICRA问卷,然后回答一系列问题,这些问
题基本都是关于你的网站是否含有ICRA词库中的一些元素(关键词)。
在回答完问卷之后,ICRA将根据你的回答出具一份针对内容的分级报告,内容提供者就可以将这一分级信息输入网站的HTML代码中。安装有过滤软件的浏览
器在接入你的网站前就会首先读取这一分级信息,然后选择过滤或者进入。
在RASCi时期,这个词库里分有四大类内容,分别是性、裸体、语言和暴力。而对每一具体种类,RASCi又会根据从无到极强进行一个程度的排列。ICRA基
本没有改变这一模式,它所做的不过是不断更新、调整这一词库和分类。现在ICRA的网站上,词库中共有七类内容,分别是裸体、与性有关的材料(Sexual
material)、暴力、语言、潜在有害行为、用户生成内容和语境。其中新出现的三类内容中,潜在有害行为是指出现吸烟、喝酒、xx、使用武器等行为,用户生成内容这一种类的出现显然是对YouTube等网站兴起的回应,而语境则是告诉用户某些词汇的出现根据上下文可能是在教育、医学、新闻等语境下出现的,比如“乳房”一词可能是出现在xx和淫秽内容中,也有可能根据上下文分析得出是出现在有关医学讨论之中。
其实PICS除了和ICRA这种分级系统合作外,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和某些第三方分级机构合作,这些机构的分级和标记有的是通过人工,有的是通过电脑分析,比如CyberPatrol's CyberNOT list就是通过人工,而EvaluWeb就是由电脑分析完成。但这种第三方分级组织源自电影分级制度,但互联网上第三方分级面临{zd0}的问题是有太多网站需要他们去进行分级和标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此之外,第三方机构的中立、客观性也存在不少争论。种种原因导致ICRA所采用的自行分级机制占了上风。
过滤:{zh0}的方式?
因此,过滤软件最为关键的就是分级和标记这一部分,而V-Chip和PICS的成功也正在于这一部分,简单来说就是让内容提供者自行分级(self-rate)。而FCC
在V-Chip所采取的方式更值得借鉴。FCC并不亲自动手直接进行分级,而是要求业界自行分级,FCC在背后实行强有力的监督。这样做得好处之一是业界显然对于具体业务和技术更加熟悉。FCC这种“统而不治”的方式相当高明,既可以避免因为制定标准不合适而在业界和民众那里“里外不是人”,又有尚方宝剑保证业界能够贯彻自己的意图。
从现实出发,我们会发现如果要设计出某种比较理想的过滤软件,对内容的分级和标记部分也是最为关键的,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该就是以自我分级标记为基础,设计出一种更加合理、可行的分级标记系统。在这里,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Jack Balkin对过滤的研究颇值得关注。Balkin教授对过滤的研究是和他对信息社会的思考是有关的。他认为面对海量信息,过滤必不可少,对信息的过滤而不是信息本身才是最关键的,谁控制了过滤就控制了一切。因此他发出了信息时代“过滤为王”的呼声。
Balkin教授在他所参与的耶鲁大学“信息社会项目”的报告中更是直接将题目取为《过滤因特网:一种{zh0}的方式》。不过Balkin教授对包括V-Chip和PICS在内的过滤的态度并不只是推崇那么简单。他对过滤的推崇有些接近“两害相比取其轻者”的态度,对过滤的认可是建立在与传统管制言论方式对比的基础之上的。
Balkin教授认为之所以要大力推广过滤,是因为有了过滤软件之后,政府就没有什么理由再去采用传统手段限制言论,即政府不能再通过直接立法去限制言论了,政府只能通过间接手段规制过滤,从而影响言论。
从直接变为间接,过滤起码为言论自由多设置了一道屏障。进入过滤时代,类似CIPA那样的斗争和博弈将取代CDA,对于过滤这张{wp}的争夺和控制将成为重
中之重。在信息时代,是类似过滤软件这样的技术而不是法官创造的判例主导了言论自由的发展。
但是,过滤可能是看起来是出于“选择”而非“审查”,似乎对言论自由限制更少,但通过过滤其自身的隐蔽性和技术性,其对言论的潜在威胁反而有可能更大。毕竟传统方式虽然“简单粗暴”,但毕竟是以公开的方式进行,而通过过滤,言论自由xx有可能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剥夺。因此,Balkin对过滤推崇的另一面则是高度警惕和关注。正是在这一背景下,Balkin教授提出他认为理想的过滤软件应该具有的八个特性:
1、用户的自主权(一是尊重个人用户的自主选择,相信家长自己孩子利益的{zh0}判断者,也就是克林顿总统在通过V-Chip所说的将遥控器还给了家长。二是过滤软件安装在个人电脑,保证言论自由不会在上游悄无声息地被剥夺);
2、保护内容提供者的表达和思想自由;
1)、意识形态的多元性和弹性;
2)、自我增长的能力(即新老版本的过滤软件和设施之间彼此兼容);
3)、透明(简单来说就是要求访问被拒绝时,用户必须知道被屏蔽并且知道为什么被屏蔽);
4)、开放源代码;
5)、隐私;
6)、不同分级系统之间的兼容性;
综合以上特性,Balkin教授在他的报告{zh1}设计出一种三层过滤软件,一个更形象的说法就是一个放在盘子上的三层蛋糕。Balkin教授所谓三层蛋糕模型如下图所示:这个盘子就是像PICS、PICSRules、RDF这样的软件规范,而{dy}层蛋糕就是像ICRA那样可供内容提供者选择的一个词库,但是与ICRA不同的是,这一层词库并不对内容进行0~4的评分,而只是需要内容提供者列出所有的词汇元素。
第二层是一组分级模板,这些模板将由第三方组织开发。原来由ICRA进行的打分工作将交给这些第三方组织完成,而每个组织可以根据{dy}层的词库选择不同的评分标准,比如某些组织可以将仇恨言论和“F开头的单词”都评为3,也可以认为前者高于后者或相反。第二层评分受限于{dy}层中当事人自己选择的词汇,这种模板的意义在对内容提供者的尊重和第三方的价值判断之间取得一个平衡,它的多元性和对用户个人选择的尊重胜于ICRA这种单一模式。第三方组织也不用去对海量网站进行评级,它们只需要对{dy}层中的词库进行评价,工作量大为减少。
第三层蛋糕将是一系列第三方组织对具体网站的分级。现存的黑名单就可以纳入第三层。某些第三方开发的与PICS兼容的分级系统也可以纳入第三层。这种分级系统不同于第二层的模板,因为第三方需要自己设定种类和词汇,如创建“种族主义”这一种类。还有一种被称为补救名单也应该被纳入第三层,补救名单其实就是一种“白名单”,即某些网站即便被归入裸体、与性有关的材料等种类,也可以根据语境判断出其具有美学、科学和教育等价值,从而免受屏蔽。
上述三层蛋糕式的过滤模式当然只是Balkin的一家之言,对于什么是{zh0}的过滤方式必定存在着许多不同意见。但无论是莱斯格“代码就是法律”的论断,还是Balkin所说“过滤为王”,过滤软件因其较易在言论自由和保护未成年人之间取得一个相对的平衡,从而成为目前来看即便不是{zh0}也是最不坏的一种管制方式。互联网管制“过滤时代”的到来似乎已不可避免,但如何去设计和规制过滤软件这一“王器”仍旧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