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崭新的T3航站楼里,此刻有两个带着巨大到可以遮掉他们三分之二脸的墨镜xx,正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着,以他们两个xx目不斜视的气势来判断,足以让所有人相信他们是两个时尚的瞎子,所有人纷纷一脸同情(并困惑)地闪避开来,让他们两个端着星巴克的绿色咖啡纸杯冲向安检口。 没错,他们两个就是顾里和Neil两姐弟。 他们用准确的对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女瞎子说:“我难以理解为什么好好的一个飞机场,非要把自己搞得像个灯笼!这种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的土红色简直就是一种光污染!难道北京人还嫌自己平时被沙尘暴和汽车尾气吹得不够沧桑么!” 一路上,两个人一直在拿着手机打电话,Neil偶尔还能停下来喝一杯咖啡,而顾里则在一个又一个“对不起你等下,我有个插拨电话进来”的远程连续轰炸里,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zh1}制止了她这种疯狂行径的,是我们机场伟大的安检人员,这个横冲直撞以为自己是一枚东风-31洲际导弹的时尚瞎子,在头等舱的安检通道口被拦截了下来,当然,顾里非常不能理解,她只能非常无奈地一边站在“嘀嘀嘀”疯狂乱叫的安检窗口里,一边对着手机说:“对不起,susan,我得先挂了,我一分四十秒之后再打给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一个女人一定坚持要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拿着一块像铁铲子一样的玩意儿在我身上刷几遍......” 在顾里身后,是站在安检口另外一个用墨镜遮掉半张脸的Neil,他微笑着对正在用探测器检查他全身的安检帅哥说:“你好,你平时去上海玩儿么?” 飞机停在宽阔的跑道上。椭圆的机舱窗口外面,是北京冬天里仿佛蓝色玻璃一样的天空,它把白云、飞鸟、日光和云霞,以及脚下苍茫绵延的无边大地都同宇宙隔绝起来,从遥远的太空往下看,像一个巨大的橱窗。 顾里一边闭着眼睛享受喷雾里玫瑰的香味,一边伸出手把喷雾瓶子堵到空姐眼睛前面,水晶指甲在瓶子上不耐烦地“哒哒哒”地敲着。 空姐看了一眼,抱歉地说:“哦,我看到了,是50ml以下的,抱歉打扰到您了顾小姐,您的喷雾是符合规定的,可以带在飞机上。” 顾里睁开眼睛,歪着脑袋对空姐半眯着眼睛咧着嘴假笑说:“OK,亲爱的,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没关系。不过我们的谈话就到这儿,我有点儿不太善于跟服务人员聊天......But thank you all the same 。”说完回过头冲Neil,“我以为她是想问我这个喷雾是什么牌子,我把LA MER的标志递给她看,结果她说了堆什么玩意儿,我头疼。” 顾里将脸上的喷雾连续拍打了接近一百下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色红润光泽了起来,说实话,谁的脸被这么掏心掏肺地打了一百下,谁都红润。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快捷号码,几秒钟之后,Kitty那张化着烟熏妆的精致瓜子脸,就出现在了顾里的屏幕上,然后,手机接通了。 “真的假的?天哪,要不是我亲自帮你们订的机票,我都怀疑我买的不是国航的航班,而是买了时光机的门票送你们回了1996年。”Kitty在电话那边一惊一乍的,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是的啊,而且她们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秋裤!我没办法形容,大概就是一条怎么说呢,粗面质地的,穿在内裤外面,外裤里面的一种东西......我知道你没办法想象,亲爱的,我理解,要不是我亲眼见过,我也无法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东西,你知道吗,满大街都是穿着秋裤跑来跑去的人,还有女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穿着它走进了银泰中心,太可怕了,我发誓这是我1998年看完《午夜凶铃》之后看过的最恐怖的画面。”顾里说着,停下来,回过头望着身边那个穿着裤子,此刻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自己的女人,说:“大妈,别听人打电话呀,多不礼貌啊,你都坐在头等舱了,怎么还这样啊?”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自己买的票?” 那女的在顾里刷刷刷喷射而出的毒液下呼吸急促,一把拉过毯子裹紧了倒头昏睡过去。 顾里挂了电话,看着身边破旧牛仔裤的Neil,他长满金褐色汗毛的结实大腿,从破洞里露出一段诱人的皮肤来,顾里心满意足地观赏着,旁边的女人从毯子里翻身而起,似乎还想做{zh1}的挣扎,她吸了口气,说:“北京不像你们上海!北京冬天都是零下十几度!” 打电话给顾里的人是我,此刻我在离她十万八千里觉得上海静安的别墅里。我之所以打电话给她,是因为,我已经崩溃了,我看着此刻坐在我对面正在用杀气腾腾的暮光看着我的Jimmy,很想把自己关进冰箱里锁起来。他望着我的目光仿佛两把锋利的剪刀,他笼罩着寒气的面容仿佛被人穿上了一件佐丹奴的宫洺,他那张紧闭的小嘴像薄薄的刀片,仿佛随时都会像顾里一样吐出硫酸来喷在我脸上,是的,Jimmy,就是他。我忘记说了,他两岁半。 “顾里,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快疯了,这几天Jimmy每天都是哭一个通宵,那阵势比当初你爸爸死了的时候你妈哭得还要厉害。今天早上隔壁邻居把他们家的狗送医院去了,听说得了抑郁症。”我举着电话,往此刻歇斯底里哭泣的Jimmy靠过去,试图让Jimmy的声音穿越时空,戳穿顾里的耳膜,让她分享我的痛苦。 “林萧,你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你连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儿都照顾不好么?小孩儿需要的那些东西难道你还不明白么,那么简单,只要满足他们,他们就像是橱窗里那些泰迪熊玩具一样,一动不动任凭你玩弄。”电话里顾里的声音看起来胸有成竹,并且充满了对我的轻蔑:“听我的,现在去我的房间,拿一条爱马仕的羊绒披肩把他包裹起来,然后塞一个LV的钱包在他手里。” “你看,Jimmy不哭了吧,小孩儿,哭累了自然不哭了。我和你说,我现在马上起飞,三小时之后,我回家来,你再照顾她三个小时就够了,看本小说,做个面膜,洗个澡,时间哗啦啦地就过去了,很好打发的。如果jimmy再哭的话,你就在客厅的大电视上放恐怖片吓他,我妈以前就这么对我进行入学前的坚强教育......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起飞了,而且我身边有个穿制服的女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非告诉我说现在不准打电话了,莫名其妙......” 电话挂断了,我xx可以想象电话那头那个空姐“......”的表情。有时候,我觉得顾里和唐宛如,在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总结起来说,都是:不走寻常路。 挂完电话,我看着被子里蠕动不停的那个玩意儿,感觉像在看日本的恐怖片似得。四个月之前,我们{dy}次看见他。当时,年轻英俊的顾准抱着这个小男孩儿出现在我们家客厅的时候,顾里吓坏了,伸出十个白骨精一样细长的坠满水晶指甲的手指头,冲着顾准仿佛做法一样哗啦啦直抖,“你生的?” 顾里接着说:“取一个什么名字不好,要叫吉米,我可先告诉你,等到他16岁的时候,如果哪天你回家,看见他披着一个紫色的流苏披肩,穿着高跟鞋对你说他决定做一个化妆师的话,你可千万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他们两姐弟真的是亲生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仿佛被风吹成了长线,回到四个月前的场景,同样是生日会,依然到处都是高级西装和露肩晚礼服的背影,红酒和香槟晃动出一派动人的纸醉金迷。 窗外是上海灰蒙蒙的冬天,崭新的外滩沐浴在萧索的寒雨里,浩大的外滩改造工程,在明年春天到来的时候,将把这个全中国最异域风情的奢靡地标,推向一个难以超越的{df}高度,几乎成倍扩张的沿江广场,急剧缩小的车流,外滩源拔地而起的半岛酒店和CHANEL{zx1}的旗舰店都在宣告,一个新的外滩时xx始了。 而很久以前,外滩那块巨大的写着“上海滩{zh1}的梦想”的广告牌,此刻已经轰然倒下。更加崭新的广告牌仿佛出鞘的宝剑一样屹立在江边。崭新的广告语勾魂夺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