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读野人诗歌《人生》、《穹荒》

文/大田

1

　　这是一柄刀，刀锋卷刃，刀身残损，锈迹班斑。

　　光阴侵蚀了刀，刀剃掉了时间。

2

　　关于刀，野人有两首诗。

　　寒光

　　像磨过的刀

　　冷冷

　　剔着肉

　　骨在xx

　　——《人生》

　　光阴如刀，剥削人生。在人生之外，有一个声音在xx。

　　那是在刀锋下残存的意志！

　　堕落

　　卷着刃

　　剃秃了刹那

　　空荡里

　　残骸捆着背影

　　——《穹荒》

　　传说，将若干片菩提叶叠起，挥刀斩下，每斩断一片菩提叶，即为一刹那。

　　时间如刀，人生不过一叶。

　　人生亦如刀。但是，在光阴的侵蚀下，在刀与刀的争锋中，人生之刀锈了，卷了，残了。它只能剃秃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刹那。

　　残存的意志，已然衰竭、死亡，只剩一具捆着背影的残骸。

3

　　无论圣贤、英雄、凡夫，面对时空，全都一筹莫展。

　　孔子：“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论语·子罕》

　　孔子是圣贤。再睿智的圣贤，也无法挽留滚滚东逝的时间。

　　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世说新语·言语》

　　恒温是英雄。再强大的英雄，也会衰老，也会死亡。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明）杨慎《临江仙》

　　杨慎是文人。再明智的文人，也只能相信，唯有青山与夕阳是永恒的。

　　圣人茫然，英雄末路，文人失意。——这就是时空？

4

　　究竟是谁，体会到了“逝者如斯夫”？究竟是谁，在慨叹“木犹如此，人何以堪”？究竟又是谁，在欣然领悟“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答案是：人！

　　没有人，时空是否存在？没有人，时空会否演化成一幕慕悲喜剧？

5

　　佛说：“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又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

　　如果时空是幻觉，那么刹那便是永恒。削秃了刹哪，也便创造了永恒。

6

　　诗，是野人的刀！

　　大慧普觉禅师有一句名言：“譬如人载一车兵器，弄了一件，又取出一件来弄，便不是xx手段。我则只有寸铁，便可xx。”

　　在禅师手里，那xx的寸铁，是直指人心的棒喝，真空妙有的禅机。在野人手里，那xx的寸铁，便是诗，便是绝句。一首《人生》，短短十六字，概括了人生；一首《穹荒》，区区十九字，削秃了时空。

　　在一篇文章里，我曾说：

　　“所谓绝句，就是把空空茫茫化为刻骨铭心；所谓绝句，就是将满天乌云化为一道闪电；所谓绝句，就是蹉跎和思酿出的酒。”

　　现在，我要说：

　　“所谓绝句，乃是在荒原上，孤零零地，倔强地，与命运对决的刀！”

7

　　它从天上堕落。它属于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