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dy}次到管小彤的家里来,只见她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但收拾得十分整洁。墙上的大相框里镶满了她跟姐姐妹妹的照片,三姐妹显得十分快乐。从左娟口中我得知管小彤的姐姐已经结婚嫁到了城里。令我最感兴趣的是摆在那只老式红漆木箱上的一排书籍,虽然不多,但都用白纸包着封皮,显见主人对它们的爱惜。我上前翻看着,其中有一套三册的《水浒全传》,是七十年代的版本,开篇还印有xxx语录:“《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这跟我家的那套是一样的。另外还有《三侠五义》、《杨家将》之类的老书,应该是管小彤父辈所看的书。新书只有两本琼瑶写的《窗外》与《白狐》,看扉页上的题字署名都是她姐姐留下来的。此外就是我前几天借给她的三毛的散文集,以及一个带锁的精致硬壳笔记本了。看来管小彤能够接触的书是很有限的,怪不得她{dy}次见到我 家的书架时会那么惊羡呢。
管小彤吃完饭便收拾工具跟我们一起出来。距她家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是大罗圈河的支流,当地人俗称为北河或者后河,宽不过七、八米,水深处仅及膝盖。听左娟讲,现在正是河鱼咬讯之时,产卵期间反应比较迟钝,很容易被剪刀夹到。
到了河边,我们将裤腿挽到膝盖以上,三个女孩都穿着塑料凉鞋,而我毫无准备,只得将皮鞋拎在手里,光着脚跟她们一起下到河里。然后我们分成两队,沿着两岸边逆流而上。左娟的装备很专业,头上戴着充电的矿灯,手持专用的剪刀,由章丽丽提筐跟随。管小彤的工具就简陋多了,就是一只手电筒和一把普通的剪刀,由我替她拎着小编筐。只见管小彤弯着腰,尽量将脸贴近水面,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在河床上搜寻着,然后慢慢地将剪刀伸进水里,再出水时剪刀上便多了一条二指宽的细鳞鱼。几次三番,她已剪到了十几条鱼。我一时技痒也想试试,便要过手电筒和剪刀。一番搜索,我终于发现了一条鱼伏在水底石缝间,任凭光柱笼罩着一动不动。我看准了一剪刀下去,由于用力过大,一下子将鱼儿铰为两段。我拣起无头的鱼,懊恼不已。又经过几次之后,我才渐渐掌握了手上的轻重,能够将鱼完好无损地夹出水来。正意犹未尽,手电筒的光亮却渐渐暗淡下来。这时,我忽然发现河面上被涂上了一抹红红的色彩,河水中似有一团火焰在跃动燃烧着。我急忙抬起头来,就看见一轮红色的月亮正从东山背后跳出来,仿佛初升的旭日一般,鲜灿灿美艳之极。我不觉呆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异诡谲的景象,简直太美丽太震撼了!管小彤也随着我抬头看天,情不自禁发出了一声惊叹:“呀,今晚的月亮怎么这样红啊!”
手电筒已经没电了,我们便上了岸,坐在石堤上歇息着。而天上的红月亮已经引燃了我灵感的火花,令我一时间诗情涌动,不可抑止。我努力要把那些头脑中迸现的只言片语连贯起来,融汇成一首完整的诗歌,可是一时也只能缀成一些片段而已。我反复推敲着,不觉念出声来:
“哦 千古苍白的孤月
见证了多少地老天荒
惟有燃烧是你苦恋的衷肠
而你不再抑郁
不再感伤
不再掩抑青春的悸动与颠狂”
管小彤在一旁问道:“这是谁的诗啊?这么好听!”
我故意卖关子:“你猜?”
“席慕容还是汪国真?”见我笑而不答,她又说,“总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
“让你说着了,正是本人的大作。”我得意地说。
“就会骗人,我才不信你的话呢。”
我微微一笑,也不争辩,继续沉浸在诗意中不愿自拔。管小彤却不晓得这些,突然把脸凑过来,笑吟吟地说:“哎,我听说那天你们去送毛薇她们的时候还配了对儿,你跟谁是一对儿呀?”
我迟疑了一下,说:“这个也没准儿,总是换来换去的,不过就是闹着玩儿嘛。”
“那可不一定,还真有人当真了呢!”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将话头一转说:“哎,又来新电影了,叫《古今大战秦俑情》,明晚我请你去看吧?”
“我才不跟你去呢。”管小彤不好意思地说。
“给点儿面子,就这么定了,到时我在电影院门口等着你啊!”
“不去!”
我俩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去追赶上了左娟章丽丽,伴随着走了一程。眼见得快到小北村了,她俩才上岸,我们一起顺原路返回来。看看左娟筐里的鱼还真不少,足有二、三斤呢,比管小彤的鱼多好几倍呢。管小彤执意要把她的鱼给我,我说我不爱吃鱼,坚持不肯要。于是分手各自回家。
(本文节选自韩克钧原创长篇小说《冬雪夏花》第五章《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