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敏:往事回首:特殊的社会家庭环境让我成没有亲人的孤儿_路漫漫其 ...

朋友们好!今天继续讲述老周年轻时代的苦难经历。我希望朋友们,特别是年轻的朋友们能从我的真实故事里,了解一下我当时的社会和家庭生活的背景,看一看一个15岁的我,是如何生活的,然后,您可以做一个对比,您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苦难”,什么叫做“幸福”了,再然后,您就可以规划您的人生,为创造您美好的未来提供一动力!

特殊的社会和家庭环境让我成了没有亲人的孤儿

让我从51年说起:

1959年春节后不久,大约是3月中旬的{yt}上午,我正在上课,我{wy}的一个相依为命的三姐姐,突然跑到我正在上课的教室找我,我立即向老师请了个假走出教室。姐姐一见我就哭了起来。姐姐说“敏弟呀,你姐要去青海支边了,你再也见不到你姐了。可你这么小,又无一个亲人在身边,今后可咋办啊。”一听此话,我立即惊呆了,眼泪马上流了出来。因为这事太突然了,我问姐姐“这是咋会事?”姐姐说:“咱们赶紧走吧,我们走着说着,我的行李还让别人挑着,晚了就赶不上大队了”。我和姐姐飞快地赶上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姐姐接过了自己的行李,一边走着,一边泣不成声地向我诉说这突发剧变的苦难:“敏弟呀,不是我不提前告诉你啊,大前天你星期天回家,我还未听到要让我支边到青海的事,那时白亭大队正动员支边,支边就是把户口迁到青海,再也不能回来了。我没有想到会让咱们地主成份的也去,谁知,到了星期一,生产队开会,说我也在支边的名单里,我就对生产队长袁大汉、袁秀平(叔侄俩,正副队长)说:我还有一个小弟弟正在上学,他还很小,我不能去啊,但袁大汉他们叔侄俩说,如果我不去,我的户口就被取消,大伙上也不给饭吃。我说:我们家是地主,你们就让我在家好好改造吧,再苦再累的活我也能干啊,可他们说,正因为你是地主,才让你去那里好好改造。谁知,没过两天,就让我们动身了”。 姐姐继续抽泣着说:“敏弟呀,姐姐走后,你已无家可归了,你身边再也没有亲人了,你今后咋过呀?姐姐谁都不挂念,就是挂念你呀,要不你中学毕业了,只管去找咱妈吧,你去了,他们(妈妈和大哥嫂)总不能不管,他们能把你撵回来?”姐姐和我悲痛万分,我们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湿了我们的衣襟。我说:“姐姐呀,去青海路途遥远,你可要一路保重啊,听说青海气候寒冷,不知受了受不了,要是水土不服了怎么办?”姐姐说:“人家能受得了,姐也受得了,我们这些人都包了一袋家乡的黄土,到了那里水土不服了,我们撮上一撮放到水里就行了。”

这哪里是水土不服啊!这是故土难舍啊!不知不觉,我已送姐姐走出了十里开外。

在与姐姐说话时,我们拉到了队伍的后面,我们姐弟们终于要分手了,我和姐姐抱头大哭,姐姐从袋子里掏出了两个玉米面大饼,还从衣兜里摸出了三元钱,硬塞进我的手里,说了声“姐走了”,飞快地挑着行李向她的同伴们赶去。

姐姐走了。我这相依为命的{wy}一个亲人走了。我木呆呆地望着姐姐,她一步一回头地向我挥手。那东去的队伍慢慢地从地平线上消失了,我只好茫茫然回到学校……

此时,我年仅15岁,我的三姐才19岁。

两个月后,我收到姐姐让别人帮她代写的来信,说她们去到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贵德县军马场为xx养马,在那里生活很好,让我不要挂念。或许是姐姐不识字,让人写信不方便,此后,我再也收不到姐姐的来信了。

自从三姐“支边”后,我就成了一个孤儿。姐姐走后的{dy}个星期六傍晚,我回到我和姐姐住的那间草房,破门板上原来的老式小铜锁不见了,换成了一把老式大铜锁。隔着门缝向里张望,只见里面放满了生产队的木杈、扫帚。我寻问邻居,邻居们说,在我姐姐走后的当天,袁大汉就把我家的这间破房给“充公”了,这间破房变成了生产队放农具的小仓库。此时,我真正变成了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无产阶级”了。

铛、铛、铛,开饭的钟声响了,让我无奈的是,我还不如一个“叫花子”,连一只讨饭的小瓦盆和碗筷也没有了。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向我的同学宋明山家走去。

明山家在大队食堂的后面。明山的父亲早年因病去世了,明山的一个姐姐在武汉工作,他有一个妹妹,十四五岁了,因患有xx,高小毕业后与妈妈在家务农。明山的妈妈有50多岁,是一位十分慈祥的老人,她吃斋念佛,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从明山和我考上中学起,她就让明山处处照顾我,特别是我的妈妈走后,她对我更是关心,在未吃大锅饭时,只要我去到她家,她总会给我拿个白面馍馍或花生之类的东西让我吃,如果我要是不吃,她就生起气来。由于明山家是“小土地出租成分”,仍属“团结的对象”, 又是老门老户,明山的妈妈为人又极好,而生产队的食堂又占用了明山家的一个四合院,所以,明山家是除了队干部、炊食员之外,{wy}没有搬过一次家的一户。

到了明山家,宋大婶一家刚从大伙上打回饭,宋大婶听了我的诉说,不由的大骂起这个袁大汉。她立即给我拿了一个能盛一马瓢饭的黑色瓦盆,让我把饭打回来,与她们一起吃。而晚上,我就和明山睡在一个床铺上。

从我的三姐姐在3月中旬走后,直到7月中旬初中毕业的三四个月里,每到星期天,我就过着“打游击”的生活。因为学校食堂每到星期天就停伙了,我又实在不想回到那举目无亲的白亭了。我想去找我的亲人。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爷爷奶奶。爷奶家住在周沟村,从学校到爷奶家要走15里山路。爷爷奶奶都是70多岁的人了,两位老人与我的三叔、四叔家分居。爷奶是“地主成份”,而三叔家是“中农成份”,四叔家是“下中农成份”。我的爷奶虽然很可怜我这个孤儿,但他们是管不起我一顿饭的。因为“吃大锅”时期有规定,不管谁家有了客人,就是你的亲爹亲娘来了,大伙上也不给饭吃,除了你把自己的那“一马瓢”清水汤让给他们。两个老人两“马瓢”,这六小碗清水汤均给我,他们就要挨饿了。我只好到我三叔家、四叔家。三叔家人口多。三叔三婶很善良,他们待我很好。三叔三婶也有八个孩子,其中大儿子、二儿子在外地工作,大女儿已经结婚,家里面还有我两个堂姐、一个堂弟和两个堂妹。我的那个堂弟名叫光九,排行老九,我是老八,光九和我同在滔河中学上学,只是比我晚两届。我的这几个姐姐和弟妹待我也很好,他们在“大伙”上打回饭后我们均着吃。也有时去我四叔家“混饭”。我四叔家在沟的南面,他家还有一片竹林。四叔、四婶为人很实在,他们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排行老七,名叫光谦,我们是同一年考上初中的,只是不一个班。四叔的小儿子名叫光全,排行十一,比我小四岁。

我的三叔和四叔家因为是住在山区,一来姓周的家族大,二来“成份又好”,虽然那里也吃了“大锅饭”,但比白亭好的多,特别是我的那些堂姐、堂弟姊妹们,在这生活艰难的日子里,早就在饥饿的驱使下学会了“偷”集体的庄稼,可以说,什么庄稼熟了“偷”什么。无论是麦子、玉米,还是大豆、红薯,“偷”回来后,没有锅不要紧,可以找点柴禾烧熟了吃。因此,能吃上一顿饱饭的也只有在这儿了。

有时我也跑到我大姐家“混饭”,大姐家也是“地主成份”,住在距学校20里的老人仓村,姐夫是一名小学教师,在距家20多里的一处小学教书。大姐此时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日子过的非常辛苦。姐夫家弟兄四个,都已工作,姐姐有公公婆婆,但婆婆很厉害,只要是让“地主份子”们干的所有重活以及“五类份子”会,她的婆婆就硬要我大姐参加。去到大姐家吃碗饭,看到她的那几个孩子骨瘦如柴的身体,心里实是不忍,因此,我每个月最多只去一次。

我也有姥姥家,但我是不会去的。我的姥姥、舅爷、舅舅、舅母都已去世,只剩下三个表兄。大表兄患了精神病,小表兄是个弱智。唯有二表兄脑子好使,他高小毕业,在我爸爸去世后,趁我在学校上学的时候,把我爸爸珍藏的所有医书和线装古书搜索一空,一本也未与我留下,他担了满满两竹筐书据为已有。我那个不识字的三姐,他根本不知道书对读书人的重要,当我星期日回家后听姐姐叙说也只是追悔莫及。这位表兄通过自学,成了一名乡村医生,但在一次行医中,病人因并发症死亡,而表兄家又是“地主成份”, 所以被以“非法行医、致人死亡罪”而判刑三年。

人们都说姨妈最亲外甥。我也有一个姨妈。姨妈她家住在距白亭东南30里地朱家坡村,这个村属湖北省郧县管辖。姨妈家有七、八棵大柿子树,曾记得解放初期,我的那位表兄“章哥”,每到柿子成熟时,总是用一副竹架筐为我家挑上一百多个熟透了的柿子让我们尝鲜。我曾见过我姨夫两次,但从未见过姨妈。自从我家被划上了“地主成份”, 我那个“下中农成份”的姨妈就与我家断了来往。听我舅家的表兄讲,我的这位姨妈“思想觉悟很高”,是农村里的“积极份子”。因为舅家也是“地主成份”,所以姨妈也与他们“划清了界线”,不与他们来往了。虽然我早听说这位姨妈看不起我们,但总觉有点不太相信,也是思亲心切,促使我下决心到姨妈家一趟。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用节约下来的一元钱到商店买了5斤大颗粒食盐。那时候是没有什么加碘的或细颗粒食盐的,我把这些盐装进一个粗布小袋。在我们家乡,早就盛行走亲戚送盐或送“礼条”的习惯。所谓“礼条”,就是一块带有扳油的猪肉,一般为23斤,窄窄的一长块,用细绳绑在一根细竹竿上挑在肩上走亲戚,这对于贫穷的乡下人来说,已经是送“大礼”了。此时的我的确是穷的梆梆响,再说,在这样的年月,即使有钱,你也买不来一两猪肉,人们已几年未见过猪肉了。

姨妈家我从未去过,从学校到姨妈家有十七八里山路,我一路走着,一路问着,穿过一道道岭,翻过一座座山,终于看到了姨妈家的村子。

村子在山的南半坡上,周围全是大山。放眼望去,一条大河,由西向东,在山谷中蜿蜒流过。苍松翠柏,郁郁葱葱,把整个村庄全隐藏在绿色之中。此时,我不能不惊叹,这里竟还有一片世外桃园。由于这里是湖北地界,距县城很远,“大办钢铁”不曾株连到这里,所以,与我那光秃秃的、连一棵小树也没有的家乡相比,实是天壤之别。

我沿着山间小路,一步步向村庄走去。路两旁古藤老树,浓荫敝日,在不断问寻下,终于来到姨妈家。我的姨夫认识我,一见我就热情地向我打招呼,可我姨妈就不同了。她表情淡漠地对我说:“你来就来了,还买这一小袋盐干什么?你还是拿回去吧! ”我对姨妈说:“我妈妈去我大哥那了,一个姐支边到青海了,一个姐跑到陕西了,我再没有亲人了,我就想来看看姨妈。”姨妈说:“你妈去你哥那享福去了,我咋能帮你呀?吃了饭你赶天黑快回去吧!”俗话说:“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耳听是虚,眼见为实”,这次我真的知道我的姨妈是这样的铁石心肠。从与姨夫的谈话中知道,我的大表哥和两个表姐都在县、乡政府工作,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姨夫还是这个村的生产队长。由于姨妈家住深山,村庄又小,这里未吃“大锅饭”。在姨妈家吃了一顿柿子玉米粥(即把柿子切成块与玉米糁一起煮粥)之后,姨妈从她家那口一米多高的大缸中给我捞出来十几只“懒柿”(即:柿子成熟后用清水泡起来,以去掉柿子的涩味,这种柿子称为懒柿),她一面捞着一面唠叨着:“这可是我们家的救命东西啊,这几年,要不是我淹了这六七个大缸的柿子,我们可咋过呀!”姨妈将十几只柿子装进我为她送盐的那个能盛20多个柿子的小布袋里,这也算是姨妈对我送给她5斤盐的回报。自此,我再也不去姨妈家了。

就这样,每个周日我是在两个叔叔家、一个姐姐家和在白亭的生产队食堂喝上两顿清水汤,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再步行十五六里地,赶到学校吃上早饭。仿佛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消磨掉每一个孤单乏味的星期天。

以上选自周光敏平民传记:漫漫人生路-第二卷-辛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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