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东:我抗议过,但有护士跟我说,乡go-vern-ment说你有精神病,你就是有,说你没有就没有。
核心提示:25日,大刘镇go-vern-ment拟将因上访而被送精神病院的农民徐林东送往郑州做精神病鉴定。家属前往漯河市精神病院交涉。大刘镇party委书记在医院与家属面谈,家属签字同意承担徐林东的监护责任后,徐林东终于跨出这道令他失去自由的精神病院大门。曾经的家早已破败不堪,小杨树苗长成十米多高的大树,老父亲业已不在人世。昨日下午,在被送进精神病院六年半之后,河南漯河农民徐林东终获出院,但再回家乡已是物是人非。
院方曾与记者冲突
即使是已被媒体广泛报道,但徐林东要获得自由也并不容易。在前日下午苦待无果之后,昨日凌晨两点多,家属接到消息,称大刘镇go-vern-ment拟连夜将徐林东接出院,送往郑州接受精神病鉴定。后经家属交涉,大刘镇方放弃这一计划,与家属约定昨日上午再度到医院当面商谈。
昨日上午8时许,家属抵达漯河市精神病院之后,该院丁副院长表示,徐林东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只待大刘镇go-vern-ment同意,即可将徐林东接出医院。但家属抵达病区之后,发现大刘镇go-vern-ment的人已经先期抵达,院方一名后勤人员和医务人员却欲关闭大门,将家属和媒体拒之门外,该名后勤人员还对在现场采访的河南《东方今报》记者杨桐和成都电视台记者推搡,并将杨桐的胳膊划出一道四五厘米的血口,随后关闭大门扬长而去,在记者报警后仍然拒绝开门。
反复交涉达成协议
后经家属反复交涉,医院方将家属放入,但大刘镇go-vern-ment现场协调的孟副书记和一位姓焦的party委委员、武装部长仍然表示,家属同意做精神鉴定方可出院。连夜从南京赶来的徐林东大哥徐林甫表示,徐林东本没有精神病,镇go-vern-ment不是在给徐林东治病,而是在治镇go-vern-ment的“心病”。此前镇go-vern-ment就要求家属保证徐林东不再告状,方可将其拉出院,这次再度要求精神鉴定纯属无理,也不能纠正镇go-vern-ment将弟弟送入精神病院的错误,因而对这一要求给予拒绝,谈判也因此陷入僵局。
昨日中午12时许,大刘镇party委书记李启东出面,在医院会议室与家属面谈,事情开始峰回路转。李启东不再强调之前大刘镇反复要求的精神鉴定问题,转而希望家属接受对徐林东一次全面体检的安排,以免在徐林东出院后,又有身体的疾病而与镇go-vern-ment“扯皮”,并明确表态,同意不同意都会“放人”。家属经过与徐林东商议,签字同意承担徐林东的监护责任后,13时许,徐林东向四周拱一拱手,终于跨出这道令他失去自由的精神病院大门。
go-vern-ment承诺安排生活
上午家属抵达之后,徐林东就一直靠在病区的栏杆上,等待着{zh1}时刻的到来,他的衣服、放大镜已经用两个塑料袋装好,身上仍然穿着有“精神病院”字样的内衬。然而好事多磨,在上午苦等无果,又吃过精神病院的{zh1}一次午餐之后,徐林东才从精神病院病房跨出大门。
在等待的时候,因为一直不知道{zh1}能否出院,大哥徐林甫仍安慰弟弟:“相信阳光终会来到”。真正那一刻来到时,一直克制的家属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表弟张得旺和大哥、三弟上前抱住徐林东,三人抱成一团抹起眼泪。
这个下午,徐林东终于回归了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中午,大刘镇go-vern-ment安排到一家河南烩面馆,徐林东吃了一大海碗烩面,然后又带他到一个理发店,刮干净花白的胡子,再理了一个碎发。在回家的路上,东王村又花了一百多元,给他买了一件夹克衫和一条新裤子,再加上在出院之前就买好的一双新布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徐林东也显得神清气爽。
在告别之时,大刘镇party委书记李启东还握着徐林东的手说,他是2008年才到大刘镇任职,之前的情况不是太清楚,但表示会妥善处理,并照顾好徐林东的生活,将会考虑他的低保。下午,大刘镇民政工作人员就为徐林东送去三床被子,几袋米面几壶油,还拿出五百元现金给他作为生活费。大刘镇go-vern-ment还花费一千多元,安排他在漯河市中心医院接受了一次全面的体检。
家败父亡“鬓毛衰”
即使是经过一番修饰(自从八年前离开家乡到北京上访,六年半前被送去精神病院,这是东王村的乡亲们八年后再次见到徐林东),徐林东仍给乡邻陌生的感觉。在他与熟识的乡邻一一握手时,几个同村的妇女都说,“变化太大了”,走时的黑发已经花白,原来清澈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
跨出精神病院大门重获自由只需要短短的一秒钟,但跨出这一步足足耗去他六年半的时光,六年的时间,让徐林东颇有贺知章《回乡偶书》的感觉,身边围着他看热闹的娃娃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
在三弟的院子里稍做停留之后,徐林东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己住的小院,院门外已经杂草丛生,甚至找不到大门钥匙,表弟张得旺把锁砸开,他才得以进自己的家门。家已经破败不堪,房间里堆满了禾秆,家具已经腐朽,连生活起码的被褥、炊具都没有,只能用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来形容,只有离开时的杨树苗已经长成十米高的大树,老父亲业已不在人世。“代价太沉重了”,徐林东语音颤抖着说。他的生活安排中,首要任务仍是要为自己的六年半失去的自由讨回公道。
对话
徐林东:
xx过几次都没死成。重新获得自由后,站在自家的小院前,看着眼前破败的家园,徐林东感慨万千,失去自由的六年半,让他非常激动,有太多的话想说,然而与社会脱节六年,又让他多少有些词不达意。他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出院,因为镇go-vern-ment有人告诉人,要关他一辈子。
“我没有病”
媒体: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感觉如何?
徐林东(深吸一口气):感觉非常好。
媒体:看到你自己的家,再看看周边的环境,什么感觉?
徐林东:真的是一无所有,不如人家。
媒体:为了别人的事,付出这么大的牺牲,现在有没有觉得不值得?
徐林东:虽然比不上人家,但对其他人的事,还是乐于付出去做。
媒体:你认为自己有病吗?是偏执性精神障碍吗?
徐林东:我没有病,说我偏执与事实不符,我所做的事都有事实依据,原来我说话很利索,但在里面关久了,说话也吃力多了,但我没有病。
“说你有病,你就是有”
媒体:{dy}次被送去,发现自己置身于精神病院时,心里怎么想的?
徐林东:感到遗憾。一个没有精神病的人被放进精神病院,这种事情都会发生,乡go-vern-ment有什么权送我进精神病院?作为医院是“白衣天使”,也不讲究职业道德,却做出这种事。
媒体:有害怕KB吗?
徐林东:倒不是很害怕,更多的是遗憾。
媒体:你反抗过吗?
徐林东:我抗议过,但有护士跟我说,乡go-vern-ment说你有精神病,你就是有,说你没有就没有。
媒体:有没有同情你的人?
徐林东:也有好心的护士,我帮她们值班,或者在别人输液的时候,我帮她们看着点时间,她们也给我拿点烟或啤酒,精神病院里是不让喝酒的。也有些病号家属听说我的事后,也同情我。
“家人见到我很难”
媒体:你原来对自己出来有信心吗?
徐林东:我经常看电视的新闻、法治频道,我相信{gjldr}是在依法治国,也在一步步地推着向前走。
媒体:有没有觉得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徐林东:前几年一直见不到家属,医院里又给我打针吃药,血压升高,经常昏昏沉沉的时候有过,还xx过几次,一次是触电,一次是从一米三四高的台子上头朝下摔下来,但都没死成。
媒体:什么时候又看到希望?
徐林东:2007年,大哥和姑父知道我在精神病院来看我后,我的当事人张桂枝帮我去跑,我就有信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及时地出来。
媒体:{dy}次见到家人什么心情?
徐林东:很高兴,无法形容。后来他们见到我又很难,2009年,驻马店医院干脆不让会见,也只是我一个人不能见,其他病号都可以见家属。
“个别人所做的事违法”
南都:原来预计会关多久?
徐林东:他们说要关我一辈子!有人在帮我跑之后,我预计也要关到七年多,明年才能出来。
媒体:什么时候感觉有了希望?
徐林东:媒体关注之后信心更足,我相信媒体的力量。
媒体:现在有没有自己的生活计划,或者做以前想做但在里面无法做的事?
徐林东:我也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也想有正常人的生活,但现在还要去跟律师商量依法讨回一个公道。
媒体:你怨恨把你送进来的人吗?
徐林东:我不怨恨go-vern-ment,只是个别人所做的事违法,但他们不能代表go-vern-ment。
媒体:你还是相信go-vern-ment,相信有正义?
徐林东:我一开始就没有放弃,不公平只是少数人的作为。我现在仍在等待公正的处理。
媒体:你知道副镇长被停职的事吗?
徐林东:我还不知道,但我听到很高兴,终于有人得到处理了。
媒体:你认为怎么样的处理,才能弥补你六年半的伤痛?
徐林东: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头上的伤痕,腿上的伤,怎么弥补?但事情应该得到公正的处理,根据他们的行为,违反纪律的由party政处理,违法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我终于回来了”
媒体: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徐林东:七八年没见到乡亲了,想和他们聚一聚,谈一谈(我的事)。我原来计划写书,但现在视力不行了。
媒体:你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徐林东:(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当事人张桂枝告诉我的。(弟弟插话说,俺怕你在里面想不开,都没敢告诉你啊)。父亲是最关心我的人,现在很想到他的坟上去看看。
媒体:你走的时候,父亲跟你说什么?到他的坟头,你想跟他说什么?
徐林东:走的时候就在村口说了几句。现在很想跟父亲说,我对不起他,没能给他送终,也想跟他说说我的遭遇,告诉他,我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