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欢
去年的金秋时节,整个北京沉浸在建国六十年的欢乐气氛中。我和大翠却在熙熙攘攘人群里挤来挤去,在古玩城绕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要去拜访的卖家。在那家店里,我拾起了这对点翠耳坠。
精细的掐丝,翠羽细腻均匀,若不是在镜头下将细节放大,几乎看不出羽毛的痕迹。没有过多犹豫,我便决定将这对耳坠买下。它们可说是北京之行{zh0}的收获,也是我目前手里{zh0}的点翠首饰之一。
耳坠是很典型的京工式样,题材则是常见的蝶恋花,正面点翠,背面虽未以翠羽饰之,却依旧鎏金掐丝。这应该算是双面工了。制作者显然考虑到首饰主人佩戴这对耳坠时的角度问题,因此做出这样的设计。正面娇艳的翠色光华流动,背面则是闪亮的金色端庄雍容,使佩戴之人从每个角度看都无懈可击,美仑美奂。
回来拍图时我却犯了难,总觉得拍不出满意的效果。后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以书上的插画作背景。艳丽的翠色搭配着《虢国夫人游春图》那古旧的颜色,竟让我有说不出的感觉。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点翠耳坠也好,古画中的图景也好,都是抓着{zh1}一点太平余韵。美得再轰轰烈烈,也不过是为后来的月满则亏作为铺垫。也因此,总觉得这外表的华丽掩不住背后寂寥凄凉的意味。
它们曾在一位女子耳畔闪耀光辉。后来那女子渐渐老去,把它们留给了后人。她的儿孙们却又将它们卖给了他人。它们飘泊辗转,冷眼看尽世间一切。看着它们,若它们有灵性,能开口说话,会对我讲述些什么样的故事?
可它们始终只是躺在我为它们准备的锦盒里,默默记录时光流逝,却不置一词。
渔父
这枚戒指是那一套外销骨雕首饰中的{zh1}一件。初时看见这戒指,觉得戒指上的老人一定是位正在打坐的智者。稍后拿在手里细细把玩,注意到他手里抓着一件物事。我定睛一看,他手里抓的竟是一条鱼!
当然,不是说圣贤就不能吃鱼,而是那条鱼让种种美好猜测顿时灰飞烟灭——敢情他不是在思考哲学问题,而是在想着是把这条鱼清蒸还是红烧呢。若再联想到手链上垂钓的图景,就更有意思了。手链上独钓的老者,钓竿离水面老高,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将戒指与手链摆在一处,显得妙趣横生,似乎还真有笨鱼上钩?
坐于湖上慢慢垂钓,再自己动手烹制,看来是隐逸之士的情调。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文人们固然希望仕途通坦,闻达于诸侯,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是文人的另一种理想状态。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张志和的《渔父词》生动的描绘了一幅悠然图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举世皆浊,那么泛舟湖上,与青山相伴不失为一种选择。试听古琴曲中那一段《渔樵问答》是多么惬意而闲适?我幼年每每发愿,长大了要去个了无人烟的地方当女版鲁宾逊。但随着年纪渐长,终于大彻大悟,发现自己被文人们忽悠了。难怪历代统治者都重视文治,文人们一支妙笔的煽动性实在不可小觑。
记得《红楼梦》第十七回,元妃将回贾府省亲,荣、宁二府忙着大兴土术。园子造好后,贾政领着宝玉及一班清客游览,来到园中一处山庄,处处是乡xx园景致,后由宝玉命名为稻香村。贾政对稻香村的风光极是满意,问及宝玉,宝玉却答,不及有凤来仪。贾政大怒,认为宝玉只知富丽,不懂欣赏清幽之美。宝玉反问,何为xx?
“远无邻村,近不负郭;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出,似非大观……”虽则宝玉的许多观点我这俗人并不苟同,但这一点却极是赞赏。人力穿凿出来的东西,再逼真也是假的。
所以想象是一回事,现实中的生活又是另一回事。大多数山野村夫的生活绝非读书人描绘的那样诗意。他们的一饭一食,皆要靠自己辛苦劳作方可获得。祖祖辈辈面朝黄土,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若真让诗人们去种地、砍柴,一日两日或许还觉得新奇,但时日一久,大多数人恐怕都会受不了这样的清苦,逃之夭夭。就好像许多人吃腻了大鱼大肉,吃一次咸菜会觉得美味。但若是天天只吃咸菜,无疑就成了一种灾难。
鲁宾逊漂流于荒岛,本属无奈,一有机会,他还是回到了文明社会。所以我等凡人,虽然内心向往着世外桃源,却仍然每天奔波于尘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