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比喻，用得美妙，用得恰切，用得超凡脱俗。读庄子的文章，每每读到这些比喻时，总会令人神清气爽，有醍醐灌顶之感，甚至让人拍案叫绝，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从古至今，人们争利于市，争名于朝。钱财唯恐不积，声名唯恐不盛。面对苦苦争名夺利的世人，善喻的庄子这样劝喻我们：“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庄子·逍遥游》）钱财再多，声名再大，吃也不过那么多，喝也不过那么多。而对那些不择手段争名夺利的人，庄子又送其一个极有讽刺意味的比喻：“子独不见狸乎？卑身而伏，以候遨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网罟。”（《庄子·逍遥游》）把那些上窜下跳、不顾一切去争名夺利之人的丑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权势不盛而夸者悲。”很多人喜欢夸耀自己的权势，以地位不够高、权势不够大而遗憾。而对高官厚禄，庄子早已冷眼看穿，不屑一顾。有一次，楚威王派人请庄子做自己的国相，庄子正在濮水边钓鱼。他拿着钓竿，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头也不回地用一个巧妙的比喻来回答：“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sì）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庄子·秋水》）意思是对一个乌龟来说，是在高贵的庙堂之上做一个巾包箱藏用来占卜的枯死的神龟好呢？还是做一只拖着尾巴自由自在地活在泥水中的乌龟好呢？

 还有一次，庄子去拜见梁惠王的国相惠施，有人对惠施说，像庄子这样有才能的人来到梁国，一定会代替你做梁国国相。惠施听了非常害怕，在国中搜找庄子三天三夜。　　　

 庄子得知这一情况后，径直找到惠施，也用一个比喻回击他：“南方有鸟，其名，子知之乎？夫发于南海而飞于，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庄子·秋水》）意思是说我一个高傲的凤凰哪能把你那猫头鹰爪下腐臭的老鼠放在眼里？

 在庄子这冷峻而高贵的心灵世界里，即使国相这样的高官也无非是枯朽的死龟、腐臭的老鼠罢了。这样出人意料的比喻，也只有庄子这样超凡脱俗的人才想得出。真是辛辣到{jz}，深刻到{jz}。

 开疆拓土、称王称霸是古代帝王梦寐以求的，当时魏国与齐国就为争夺土地而进行了一场残酷的战争。庄子规劝道：“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争战不休。”（《庄子·则阳》）庄子用这个比喻说，你们这样为争夺土地而进行血腥的战争，太可悲了。因为你们争夺的这点土地对于无限的宇宙来说是多么的渺小啊，就像两只蜗牛角在争斗一样令人可笑，还是放弃战争吧。其比喻真是出人意外，生动到{jz}，风趣到{jz}。

 此外，庄子在论及要保持人的自然本性时。主张应该“绝圣弃智”、不要有更多的人生追求。他也用了很多精妙的比喻，如“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庄子·骈拇》）、“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庄子·知北游》）、“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庄子·列御寇》）等，有些思想虽不免消极，但无不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在庄子的文章中，美妙绝伦的比喻俯拾皆是，对人世间种种的荒唐和丑陋进行了无情的讽刺、挖苦，看似谬悠之说，无端涯之辞，实则充满了对人生的无限关怀和悲悯，显示了一个古代哲人的大智慧。

 庄子的思想奇特。他主张人要以道为师，随顺造化。以道为师的根本在于化解一切偏执，使本心解除所有的世俗负担。随顺造化的宗旨，在于使人们超脱人生的种种困境（包括病痛和死亡）。这种思想告诉人们，在陷于走投无路的困境时，应如此这般地实现精神的突围，而不至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其基本底蕴是对社会人生的同情和关怀。    

 庄子感慨世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庄子·人间世》），认为生命被按世俗的价值标准来“使用”只是人生的歧途。一方面，人应当谨慎自处，超越生命可能被赋予的工具性价值，来保全、涵养和发展生命。庄子惊人地指出，山上的树是被自己砍伐的，燃烧的膏是被自己煎熬的，桂树是被自己所刈的，漆树是被自己剖割的，因为它们对人有用（《庄子·人间世》）。做人当然也是一样的道理了。另一方面，人又不能把别人当作自己的工具，人跟人的关系不应该沦落为木匠和树木的关系，就是说，对他人不应该单方面占有、利用或榨取，相互间应该达成亲密无间。

  庄子及其后学们在写文章的时候，常常自觉地追求奇特。因为庄子觉得，天下之人沉滞混乱，不能跟他们讲严正的话，所以他在表达自己对社会、人生的思考时，常常使用“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也就是虚远的说法、夸大不实的语言以及无端可寻无边可见的文辞（《庄子·天下》）。这使得庄子学派的文章奇特之极，古往今来罕有其匹。

 庄子及其后学们善于为思想营造不同凡响的形式。把庄子和惠子这两位朋友的争辩，比作匠石“运斤成风”砍掉郢人鼻子上的灰土，而郢人则“立而不失容”，真妙。用儵（ shū ）和忽为了报答浑沌，给浑沌日凿一窍，最终导致浑沌死亡，说明统治者如果违背人民的性命之理瞎折腾，即便出自善意，也一定会导致悲惨的结局，真妙。用任公子以大钩、巨缁和五十头牛做成的钓饵，钓上来一条惊天骇地的大鱼，来说明人有大才能、大思想、大学说、大抱负、大作为才能参与管理世事，真妙……

 庄子及其后学们喜欢讲述一些超绝人寰的形象，比如至人、神人、真人等等，说他们不食五谷，餐风饮露，入水淹不着，入火烧不死，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还说他们代表了人生修养的{zg}境界。但总的说来，他们的浪漫主义精神具有强烈的世俗化色彩，主要体现为对日常经验做极度的夸张。比方说，能工巧匠并不稀奇，胆大如斗的人也不少见，可是匠石运斤成风，xx砍掉郢人鼻子上的灰土而不伤到鼻子，郢人面不改色，这种事情人世间就不可能有了。钓鱼、做鱼干的事常见极了，可是任公子用如此大的鱼钩、钓绳、鱼饵，花费如此长的时间，钓得如此大的鱼，以至于四面八方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吃这鱼还吃得饱饱的，这也只能是天外奇谈了。射箭在古代司空见惯，然而列御寇善于射箭，把满满一杯水放在胳膊肘上，引弓连发数箭，箭箭中的，而滴水不洒，这已经让人惊愕了；在这“射之射”之上进一步翻出伯昏无人的“不射之射”，说他背对深渊，脚掌三分之二悬空，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也只有庄子学派的人才能想得出。古人云：“读《庄子》使人意思宽大敢作”（王育《修词鉴衡》），是很有道理的。

【阅读文选1】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è）漫其鼻端，若蝇翼(1)，使匠石斫（zhuó）之(2)。匠石运斤成风(3)，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4)。宋元君闻之(5)，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6)。’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庄子·徐无鬼》）

【注释】(1)郢：楚国的国都。郢人，是位尼水匠人。垩（è）：白灰，白色土。漫：污、涂、弄脏。(2)匠石：人名，木匠。斫（zhuó）：用斧头砍。(3)运斤成风：挥动斧头呼呼生风（速度极快）。斤：斧头一类的工具。听而斫之：放手砍下去。听，任意。/听其自然、听天由命、听之任之。(4)失容：失色。(5)宋元君：宋国的国君。(6)质：质对，对象。

【译文】庄子给亲朋送葬，经过惠施的坟墓，回头对随从的人说：“郢人的鼻尖上被白色土弄脏，（那白色土）像苍绳翅膀那样大小，（于是郢人就）让匠石把白点砍掉。匠石挥动斧头呼呼生风，随心所欲（任意）地砍它，砍尽了白色土，郢人的鼻子却没有受伤。郢人站立面不改色。宋元君听到此事，召匠石说：‘试试替我砍一次看看。’匠石说：‘我以前曾能砍掉人鼻子上的白灰不伤人，虽是这样，但是，我砍的对象（搭档）已经死了很久了！’自从惠子先生死了以后，我没有对手了，我没有辩论的对象了（我没有谁可以说话了）！”

【阅读文选2】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1)，引之盈贯(2)，措杯水其肘上(3)，发之，适矢复沓（tà)(4)，方矢复寓(5)。当是时，犹象人也(6)。

 伯昏无人曰：“是射之射，非不射之射也(7)。尝与汝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若能射乎？”

 于是无人遂登高山，履危石，临百仞之渊，背逡巡(8)，足二分垂在外(9)，揖列御寇而进之(10)。御寇伏地，汗流至踵(11)。

 伯昏无人曰：“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12)，挥斥八极(13)，神气不变。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14)，尔于中也殆矣夫(15)！”。（ 《庄子·田方子》 ）

【注释】(1)列御寇：即列子，春秋时期郑国的思想家。不过，《庄子》书中的人物大多都有寓言假托的性质。伯昏无人：虚拟之人名。

(2)引之：拉弓弦。盈贯：拉足弓弦，达到箭头与弓背相齐的程度。 (3)措：放置。

(4)适矢复沓（tà)：言箭射出后，又有第二只搭于弦上。适，往；沓，合。

(5)方矢复寓：刚刚发射一矢，复有一矢寄于弦上。言其一只接一只，连续发射。寓，寄。

(6)象人：木雕泥塑之人，形容其精神高度集中，身体纹丝不动的样子。

(7)射之射：有心于射的射法。无射之射：无心之射的射法。

◆（尝（试）与汝登高山，履（踩，践踏）危石，临百仞之渊，若（你）能射乎？

(8)背逡巡：背对深渊倒退着走过去。逡巡，退却。

(9)垂：悬空。后退至悬崖深渊边，脚下有三分之二悬空于石崖之外，惊险至极。

(10)揖：揖请，拱手行礼、请。进之：让他走向前。这句是说，让列御寇退到相同位置表演射箭。

(11)踵：脚后跟，也泛指脚。这句意思是吓得冷汗流到脚跟，可见惊骇之极。

(12)窥、潜：皆为探测之意。黄泉：地下之泉水。迷信者称人死后居住的地方，比喻地底极深暗处。(13)挥斥：意气奔放、纵放自如。八极：八方。(14)怵然：惊惧的样子。恂目：眨眼、眼睛转动。恂：通“瞬”。志：意。(15)中：心，即精神。殆：疲困。课文注释：尔于中也殆矣夫：你对于射中目标可能性太小了！殆：危险。

【译文】列御寇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把弓拉得满满的，放置一杯水在左手肘上，发射出{dy}支箭，（箭还未至靶的，）又有第二只搭于弦上。刚射出第二支箭而另一支又搭上了弓弦，连续不停。在那个时候，他就象一个木偶一般纹丝不动。

 伯昏无人说：“这是有心于射的射法，不是无心之射的射法。我尝试（想）和你登上高山，脚踏危石，面对着百仞深渊，那时你还能射箭吗？”

于是伯昏无人就登上高山，脚踏危石，背对深渊倒退着走过去，直到脚下有三分之二悬空在石外，这才拱手恭请列御寇（也退至相同位置）表演射箭。列御寇惊惧得伏在地上，冷汗流到脚跟。伯昏无人说：“作为至人（那达到{zg}境界的人），向上可窥探青天，向下可潜入黄泉，意气奔放自如达于宇宙八方，而神情没有变化。如今你胆战心惊有了眼花恐惧的念头，你要射中靶的不就很困难了吗？” 

【阅读文选3】南海之帝为儵 （shū）(1)，北海之帝为忽(2)，中央之帝为浑沌(3)。儵与忽时相与（共同）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4)。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5)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6)，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庄子·应帝王》 ）

【注释】(1) 儵（shū）：“倏”的异体字，寓言中虚设的神名。

(2)忽，急速，寓言中虚设的神名。

(3)浑沌：传说中盘古xxxx以前天地模糊一团的状态，这里作寓言中虚设的神名。

(4)待，款待，之：他们，指儵、忽。甚善：特别好。

(5)谋报：商量报答。之：的。谋，计议，商议。

(6)七窍：人头部的七个孔穴，即两眼、两耳、两鼻孔和嘴。视：看。食：吃喝。

【译文】南海的帝王叫倏，北海的帝王叫忽，中央的帝王叫浑沌。倏和忽时常在浑沌的地方见面，浑沌款待他们特别好。倏和忽共同商量报答浑饨的美德，说：“人们都有七窍用以看、听、吃喝、呼吸，唯独浑沌没有，我们试着给他凿成七窍。”{yt}凿成一窍，凿到七天浑沌就死了。

【阅读文选4】任公子为大钩巨缁(1)，五十犗（jiè)以为饵(2)，蹲乎会稽(3))，(3)投竿东海，旦旦而钓(4)，期年不得鱼(5)。已而大鱼食之(6)，牵巨钩，錎(7)没而下，鹜(8)扬而奋鬐(9)，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10)，惮赫千里(11)。/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12)，自制河以东(13)，苍梧已北(14)，莫不厌若鱼者(15)。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16)，皆惊而相告也。//夫揭竿累(17)，趣灌渎(18)，守鲵鲋(19)，其于得大鱼难矣，饰小说以干县令(20)，其于大达亦远矣(21)，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22)，其不可与经于世亦远矣。（《庄子·外物》）

【注释】(1)任公子：任国的公子，缁：黑绳。(2)犗（jiè)：阉牛。(3)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省中部。(4)旦旦：天天。(5)期（jī）年：一周年。(6)已而：旋即，不久。食之：吞了那钓饵。(7)錎：通“陷”，陷没。(8)鹜（wù）：奔驰，乱驰。(9)鬐：通“鳍”，鱼脊、腹之鱼鳍。(10)侔（móu）：齐等。声音响亮可怕像鬼神的声音一样。(11)惮（dá ）赫：威震。(12) 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之：若：此。离：剖开。腊（）干肉，这里用作动词，做成干肉。(13)制河：指钱塘江，其上游为新安江。(14)苍梧：山名。在今湖南省宁远东南，又名嶷山。舜葬身之地。已：同“以”。(15)厌，通“餍”，饱食，满足。(16) 世辁才讽说之徒：指才能小的道听途说之辈。辁（）：无辐的车轮，形容浅薄、小。讽说：传说，道听途说。

(17)揭：高举。累：指纶，钓鱼竿上的丝线。(18)趣（qū ）：通“趋”，走向，奔向。灌渎：灌溉的沟渠。(19)鲵鲋（ní fù ）：小鱼。(20) 饰小说以干县令：粉饰肤浅小语来游说一县之长。小说：指偏颇琐屑的言论，即小言詹詹。干：求、请求。(21) 其于大达亦远矣：这样对于贤达的地位来说也差得太远了。大达：显达、显贵。

(22) 是以未尝闻任氏之风俗，其不可与经于世亦远矣：所以不曾听说过任氏钓鱼的风俗（或说传闻），那就不可以参与管理世事，还差得远呢！风俗：传闻。经于世：治理社会。

【译文】任国的公子做个黑绳的大鱼钩，用五十头阉牛做鱼饵，在会稽山上蹲着，投鱼竿于东海，天天去钓鱼，一年也钓不到鱼。不久大鱼食饵，牵动大钩深陷水中，没而向下，奔驰簸荡，而展开鱼鳍，激起的白色波涛如山，海水震荡不已，声音响亮可怕像鬼神的声音一样，威震千里。任公子钓到这条鱼，剖开而做成干肉，从浙江以东，苍梧以北，没有不饱食这条鱼的，后世那些才能小的道听途说之辈，都惊讶而奔走相告，要是举着细绳的小鱼竿，到灌溉的小水沟，垂钓小鱼，那要想钓到大鱼就困难了，粉饰肤浅小语来游说一县之长，这样对于贤达的地位来说也差得太远了。（粉饰闲言碎语以求悬赏功令的高名，那就和大智明达也相距太远了，）所以不曾听说过任氏钓鱼的风俗（或说传闻），那就不可以参与管理世事，还差得远呢！（所以没有听到过任氏的传闻的人，离开善于治理社会的目标也相差太远了。）

【阅读文选5】宋人有曹商者(1)，为宋王使秦(2)。其往也，得车数乘；王说之(3)，益车百乘(4)。反于宋(5)，见庄子曰：“夫处穷闾阨（ài）巷(6)，困窘织屦jù(7)，槁项黄馘（xù）者(8)，商之所短也(9)；一悟万乘之主而从车百乘者(10)，商之所长也(11)。”

 庄子曰：“秦王有病召医，破痈（yōng）溃痤（cuó）者得车一乘(12)，舐（shì）痔者得车五乘(13)， 所xx下，得车愈多(14)。子岂治其痔邪(15)，何得车之多也？子行矣(16)！” （《庄子·列御寇》）

【注释】(1)曹商：人名。(2)宋王：宋君偃。(3)王说：王，指秦王。说：通“悦”。(4)益：增加。(5)反：通返。(6)穷闾：贫穷僻里。阨巷：狭巷。阨，通“隘” （ài） 。(7)困窘，贫苦。织屦，织鞋，做鞋。屦，用麻、葛等制成的单底鞋。(8)槁项：指脖子像干柴棒，形容羸瘦、憔悴。馘（xù）：脸。(9)短：短处。

(10)一：一旦。悟：使……觉悟。使动用法。(11)长：长处。一下子使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大国的国王觉悟，而自己就有上百辆车子随从，这是我曹商擅长的啊（这是我曹商的过他人之处啊）。(12)把毒疮疖子（jiēzi）弄破。痈：多个脓头的毒疮。痤（cuó）：xx，粉刺。一说疽。(13)舐（shì）：舔，痔，痔疮。(14)下：卑下。(15)岂：难道。(16)子：你。行：走。

【译文】来国有个叫曹商的，为宋君偃出使秦国。刚去时，从宋王那里得到了几辆车子。秦王喜欢他，给他增加车子上百辆。（曹商）返回宋国，见到庄子，说：“住在穷里狭巷（偏僻狭窄的里巷），贫苦地靠织鞋为生，搞得脖颈干瘪面黄肌瘦，这是我所短缺的（我不如别人的地方）；一下子使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大国的国王觉悟，而自己就有上百辆车子随从，这是我曹商擅长的啊（这是我曹商的过他人之处啊）。”庄子说：“听说秦王有病召请医生，弄破脓疮溃散疖子的人可获得车辆一乘，舔治痔疮的人可获得车辆五乘，凡是疗治的病越是下作（越脏），所能获得的车辆就越多。你难道给秦王舔过痔疮吗？为什么你得到的车这么多呢？你走开吧！”

  庄周忿然作色曰(3)：“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4)。周顾视车辙中(5)，有鲋（fù）鱼焉(6)。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7)。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zw}(8)，激西江之水而迎子(9)，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10)，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11)，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12)！” （《庄子·外物》）

【注释】(1)贷：xx。粟：谷子，亦粮食的通称。监河侯：监理河道的官。

(2)邑金：一邑租赋的收入。金，古代的货币单位。(3)忿然：不高兴的样子。作色：变色。(4)中道：道中，途中。(5)顾视：回头看。(6)鲋鱼：鲫鱼。涸澈之～（喻处在困难中急待援助的人）/鲋鱼来！子何为者邪：来：语助词。你是干什么的呢？(7)波臣：波荡之臣，波荡冲来而失水的水族臣仆，即水官。/岂：表示估计、推测，相当于“也许”。活：使……活，救活，使动用法。 (8)且：将要。(9)激：引。西江：指蜀江。//我将要到南方去游说吴国越国国王，引蜀江的水来迎接你，行吧？(10)常与：恒常共处，指水。//我失去了我平日相处的水，我没有安身的地方。(11)然：犹“乃”。乃。竟。 (12)曾：乃，还。索：寻找。枯鱼之肆：干鱼市场。肆，市场，店铺。//你竟然说这种话，还不如早一点到干鱼店铺里去找我。言外之意是说，你这样不是要我干死吗？

【译文】庄周家庭贫穷，所以向监河侯借粮。监河侯说：“行。等我收取封邑之地的税金，就借你三百金，可以吗？”庄周脸色骤变忿忿地说：“我昨天来时，在中途有喊叫我的，我回头向车辙中一看，有条鲫鱼，我问它说：‘鲫鱼呀！你在这里做什么？’回答说：“我是东海水族中的一员，你也许用升斗的水来救活我吧？’我说：‘行。等我游历吴越说服两国的国王，请他们把西江的水引来迎接你，可以吗？’鲫鱼变了脸色生气地说：‘我失去与我常处的水，我没有容身的处所，我得到升斗的水就可活命，你竟这样说，就不如早点到干鱼市场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