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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之食

 

    二十多年前,和孙岳老头去山西岢岚,参观亚洲风云一号气象卫星的发射,因故停留三天。三天的空闲,于那时而言极为难得。我老少二人游荡在黄土高坡上,即行即停,随兴随意,颇为逍遥。
    一日老孙头提议去看看窑洞,看看农民。说在陕北很多年,窗洞可是个好居所,冬暖夏凉,很多年没有再看见了,也不知现在的窑洞是不是比当年更好。我从没见过窑洞,自然有种好奇。
    于是我们就拨开两足,朝有村庄处走去。先就见到了一处孤零零的院落,背靠土山挖着三口窑洞。院子是用树枝稀疏地围起的篱笆,柴草不整,很是零乱。而踏进窑洞,除了稍显局促,很是干净整齐。中间是厨房,灶台正冒着热气。迎我们的是男女主人和一个姑娘,大约是家里的女儿。我们一说明来意,主人都很好客,热情迎我们进了东间,那是他们的睡房。我们坐上土炕,有很明亮的阳光,从窗纸照进来,亮堂而温暖。木窗上下两格,上面的木窗用木条支起来,有山风微微吹进,清新复清香。
    那女儿端来用白瓷碗盛着的开水,放在土炕的小桌上,氤氲白气,缓缓飘散。女主人又拿红枣和核桃,铺满一桌。我们就坐在炕上,和男女主人随意闲聊,也无非是问问生活和生产。男女主人起初都很拘谨,倒仿佛他们是做客的一样。过了一会儿,男主人怯怯地问老孙是不是大官。老孙说,我不是官,就是个勤务员。男主人不信,说:看你的年纪和白头发,肯定比我们县长大。老孙说:我比村长的官都不如。男主人犹不信。幸好老孙头夏县人,这里可以说是他家乡,晋语乡谈,又熟悉民风,打得很是熟练,渐渐的男女主人也似乎不再把老孙头当官了,话才谈得越来越投机,话头一直不断。我则只有听的份儿了。那女主人也敢不时插几句话,两个人对当下的状况,似乎颇为满意,言语间神情甚是相得。而那女儿则站在地下,用块毛巾,低头擦着箱柜,偶尔会象不经意似的,很快地朝我们这里瞟上一眼,仿佛对我们这两个陌生的来客,很是好奇。
    过了一会儿,地上的女儿轻轻喊了声“娘”,小声说“该吃饭了”。那两口儿赶紧站起来,一叠连声请我们和他家一起吃。老孙头让我很诧意地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仿佛熟不拘礼。主人家申明,赶上什么吃什么,就是他们家平常的午饭。于是女主人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我们四人坐在炕上,那姑娘站在地上,围桌而食,倒真象一家人一样。
    菜只一味,装在一个大瓷盆里,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是土豆炖扁豆。把这两样东西炖在一起,实在匪夷所思。但白的白,翠的翠,颜色甚是好看,吃起来也特有味道。而白面馍则是贴在炖菜的锅沿蒸出来的,有一层淡焦的锅巴,被炖菜的汽熏过的地方,还带着菜的味道。这一菜一食,仿佛xx搭配,吃起来格外可口。
    食罢又闲聊一会儿,起身告辞,老孙头掏出一元钱,放在桌上,说是菜金,不管够不够,就是这了。主人家很感意外,无论如何不肯收,还说多了,拿起来往老孙头手里塞还。老孙头只一句话:吃喝要给钱,天下走哪儿都是这道理,不收不行。不由分说,拨脚就走。我也跟着快走,倒象要逃跑似的。主人一家三口追出家门来送,我和老孙头一边回头摆手再见,一边快步走了。在我回头的一刹那,我看见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儿,也羞怯地微微摆着手,脸上有笑容浮现,仿佛此时她才知道,我们不是城里来的怪物。
    我们二人走到无人处,老孙头一指我:“你小子,就顾吃,怎么不掏钱?”
    我喘着气说:“嘿,真是老西儿,给人钱又心疼了!”
    老孙头仰头大笑,皓然白发迎风飘起。
    一元钱,那时在机关食堂,{yt}三顿也用不了。我浑浑噩噩吃着人家的饭,只顾滋味品咂,全没想到吃完给钱;而老孙头一定是在答应吃饭时,就已想到了要付菜金,所以他老人家肯定吃得比我踏实。
    这顿饭此后我总是忘不了,二十年来,不管时光变换,一味土豆炖扁豆,不知自己做过多少次。每做一次,吃一次,就想到那黄土高坡上的窑洞,想到那一家人,也想到老孙,那个故去的和善老人。但无论我怎么做,都没有那天的味道了。这不仅关乎天燃气远不如柴草,小炒锅远不如大柴锅,也不仅关乎我的技术。那时、那地、那材料,还有那家人,甚至那天气,永远都是不可复制的。但我还是乐此不彼,做了一次又一次。我女儿很给面子,每次都说好吃。放假回来,还必得要求爸爸做这味菜。我想,她们是真的喜欢吃吧。她们之留恋于爸爸的菜,会不会如同我之留恋窑洞的菜,事后也会有个追忆?不知道了。而我看着女儿纤巧的手指,就会想到那家女儿端茶的粗红的手指。对,那时,她也是女儿现在这般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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