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总工今年五十六。公认的老好人，自然也有那个时代男人惯有的对老婆的xx容忍和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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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到家，老婆指着水表对他说：“你去看看是不是坏了？我怎么觉着这个月走的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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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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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离查水表还有一xx，到现在已经走了十一个字儿了”，说着老婆掏出她那密密麻麻的小本，伸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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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那个时代女人特有的本事，小本本上详详细细地记载了这几十年所有水、电、煤气的每次查表记录，附有年岁日，一笔不差，清清楚楚，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拿出去说不定会蒙住外行以为是历年股票分析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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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老商让过老伴的手指头，戴上老花镜，以丝毫不逊厂里审图的认真态度翻起小本本，然后又放下，疑惑地问：“这不和每月差不多么？我看这从去年八月到现在，一直都是十二个多点字，没啥子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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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晓啥，那夏天又洗澡又洗衣裳的用水多，大上月小美和姑爷带孩子来住，上月过年，这月家里没啥人，大冷天洗洗涮涮也少，热水器早停了，正经该比以前少不少呢，咋还能差不多？你好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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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商依言找出手电筒，钻进小卫间鼓捣了半天，出来向老伴汇报：“哪儿也没漏，我看水表走的也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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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岂可善罢干休，攥着小本本满屋转磨磨，又自己钻进卫生间，挨根管子都摸了个遍，老商自然由她去，自顾一旁看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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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老伴突然转个念头，立即蹭回来推老商肩膀：“哎，你把那水表拆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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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哎”字一出，老商立刻额头隐隐作痛，他放下报纸细声慢语地说，“这叫人查着多不好看，人家要罚款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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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老伴的心血来潮哪是那么容易被打发掉，她颇不以为然地说：“谁没事到别人家查这个”，

说着又把珍贵小本本怼到老商眼前，“你看，小魏每次到咱家查水表都是十五号，咱也不多整，等十四号再装上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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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老伴越说越亢奋，老商也插不上话，虽是百般不愿，但三十几年的夫妻相处习惯还是发挥了作用。老商早年干过水暖，这点活儿不在话下，七八年没弄但工具还有，手艺也依然还在，阳台上一条破麻袋里装着一堆弯头、三通及管子，每次想清出去腾地方{zh1}想想又都留下，正是老两口本着不知什么时候能用上的想法而留下的各种奇怪物事其中之一罢了——不到二十分钟，顺利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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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表一卸下来，望着洗手间那平时看顺眼的一团黑疙瘩变成了孤伶伶一根傻管子突兀地伫在那儿，两人又都面面相觑，心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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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商拿着报纸翻来翻去翻不到新闻版，老伴拿着那卸下来的表塞东掖西不知放哪儿好，{zh1}还是老伴一拍手，两人决定干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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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蹓了一大圈，刚进院里，真是怕鬼鬼来，迎面碰上抄水表的小魏，大老远地就打招呼：“哟，你两口这冷天还遛弯儿啊，我说刚才怎么不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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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商有点颤抖地问：“找俺们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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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魏扬扬手里的夹子，“这不下xx我弟弟盘锦结婚么，要我去帮忙，我就寻思早来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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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要查表，老商不易察觉地抖了下，立即挨了旁边一记鸳鸯无影脚。只见老伴也不惊慌，板着脸说：“查啥，咱家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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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大家一个院二十几年了，都是老熟人，因此小魏听了也不以为忤，陪笑道：“你家我还不知道？全院用水最省的一家，安表跟没安没两样，这样吧，我就给你们记十二，下月多退少补。”说完扬扬小夹子就走了—他自是还有几个楼栋好多家没收急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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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两人对着拆下来的水表，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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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老商嗫嚅地问：“那这表还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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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白眼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