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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复路上天元商厦的大火是我从一位女出租车司机口中得知的。听说时,火已经着了快{yt}了。女司机跟我讲的时候绘声绘色,仿佛一直在现场一般。她说一个女业主几次要冲进火海被人栏住,大量货物与欠条付之一炬,大概十几年辛勤劳动的成果付之一炬。第二天报纸上登了一幅大大的照片,火被扑灭,那栋建筑也已烧得不成样子,估计是座危楼了。
我估计就是那场火,让学校获得了展开小电器大扫荡的合法性。昨天我从家里背来了两把新菜刀;先前切东西,无论水果蔬菜,都用一把薄薄的刀片。切完洋葱大蒜,再切苹果,就窜味儿了,惹得温迪直皱眉头。
寝室里面什么东西都存不住,隔天的就要很小心。所以,每一次温迪从超市买回来的羊肉卷都必须一次吃完。羊肉炒洋葱很受欢迎,尤其是放了孜然。温迪说她炒的胡萝卜鸡蛋木耳不好吃,还是我炒的洋葱羊肉味道好。
其实,说“炒”似乎不大准确。因为在我印象里“炒”,总是跟猛火和颠大勺有关。双立人的锅比较方便,冷油跟荤素配菜可以一起下锅。盖上盖子,偶尔翻一翻,等到冒出烟就好了。那天温迪做的金针磨柿子羊肉很成功,我们就着小锅吃,这样就可以少刷一个盘子了。
温迪说吃自己做的菜格外香,还不算难,乐趣多多,这似乎让她对“婚后做饭”的心理障碍减轻了不少;只是饭后的刷碗活动比较令人不大情愿。好在我们分工明确,酒足饭饱之后坐在地上的海绵块上不愿意起来时,总是彼此鼓励着站起来,收拾残局,奔向水房。
她擦泡沫,我冲水。一直是这样。水很凉,手尽量不沾水,但到{zh1}也弄得冰凉。温迪说,西南那么干旱,在刷东西时就感到是罪过。我安慰她说我们已经很节省了。
我们攒了好多碟子碗。除了两个大盘子是不得不买的之外,其余的都是买牛奶赠送的。以前,我好像从没有因为想要某个赠品而去买什么东西。不过,我似乎跟温迪养成了习惯,一看到赠送杯子、盘子、碟子、缸子就笑逐颜开。为了买那两只杯身受热就会变色的杯子,我们的牙膏储备充分。
昨天我回来时还带了一块爸爸给我的腊肉,还有六根同学从哈尔滨带来的红肠。其中的四根让我送给住在楼下的丰同学了。我清晰地记得部门法哲学大会时,有一下午我们在办公室里,他很耐心地将一根红肠的肠衣都扒了下来,然后津津有味地吃。我一直对不吃肠衣很奇怪,因为我觉得它咬起来很有意思。
我送给他四根红肠,他拿着晾衣杆,在走廊的晾衣绳上取下来一堆挂在衣服挂上的鸭子肉。它们长短不一,大小各异,都用一根根小细绳栓着。丰同学剪了两只鸭腿给我,说炖了吃好,或者放在米饭里蒸,十分有味儿。说着说着,又给了我一些蚬子干跟虾干,告诉我把它们用凉水泡了,然后炒韭菜吃。丰同学还向我介绍了他在沃尔玛买的热水壶,还能制冷。他说买这个水壶就是敦促自己常喝水。我想起来温迪总说我不爱喝水,所以看得我很动心。
回到寝室后,我就开始做饭了。温迪每次都夸我做得好,于是我每次都做,而每次做时总是忐忑饭会夹生。温迪炒了个我从家里拿过来的半成品。洗了蘸酱菜。吃红肠。饭后又吃了胡师傅栗子跟麻辣哈哈的鸭脖子。这次的鸭脖子够辣,害得我们都丝丝哈哈的,喝没了两罐王老吉。
最近每次吃饭,都在看《康熙王朝》。皇帝不好当,这是我们看后共同的感受。温迪问我想不想当皇上。我拿不定主意。她启发我说:“皇上有后宫三千佳丽噢!”我忍不住笑。
应该就是这时候,学校的小家电大扫荡趁着夜色光临了这座沉浸在小家电所带来的幸福的寝室楼。不过,我和温迪浑然不觉。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怕。如果那时候小分队破门而入,我那功能齐全的电饭煲,我那赐予我无穷温暖的电暖气,我那辛勤劳作的电磁炉,我那一日都离不开的电褥子,都将统统被席卷一空。万分幸运,我们就在血雨腥风的夹缝之中逃过一劫。
第二天听说小电器终结者小分队拉走了一面包车的战利品。我估计,他们能发一笔小横财。中午时候,我遇到了昨天的一位受害者。我亲爱的师兄Z同学。据说,昨晚他正在小屋里幸福地煮肉。估计是那阵香味引来了不速之客。门没锁,于是锅没了,肉也没了。
我想象得到那时的场景,而且依着我多愁善感的性情,更夸张了那一刻的残忍。我可怜的师兄,一名单身的男博士,在他巴掌大的小屋里整日思索写作,小屋被书压缩了空间,显得更为狭小。物品凌乱,一片狼藉。他从书堆里抬起头,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日夜的思考已经染白了他的头发,而压力又谁人可知呢?谁不知道博士跳楼的比比皆是呢?他强迫自己从书本里挣脱出来。望了望眼前被染成黑色的窗子,这才发觉有点饿了。他一个人静静地起身,准备锅具,煮起肉来。不断升腾起来滚滚热气,温暖了小屋,却映得他的背影更加孤独,也更加憔悴。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不过旋即也涌上来一丝幸福。他想,能在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将自己喂饱,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就是一群凶神恶煞破门而入。
我藏起了电饭锅、藏起了电磁炉,把它们放在柜子里锁上了。不过,我怎么看怎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我发誓我不会给除温迪外的任何人开门,我要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就算是他们知道里面有人,我也绝不回应。我誓与我可爱的小家电们共存亡。
我感到好悲壮。我好想有一个不受任何打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