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5（下）

        ——《我的七十年》（39）

    会议结束后，我同科委的一位参谋、七机部的一位参谋和508所发动机组长洪书培等，一同到了呼和浩特市的四院，考察了火药生产情况。401—9药性能稳定，在挺进—1号取样火箭的主发动机上使用保证没有问题，我们这才放心地回了北京。

    回到北京后，我立即买了去西安的车票。9月初我就到了阎良，来迎接我的是杨祖惠。他先带我去张副所长那里报了到，然后把我带进09产品设计组办公室向工程师们作了介绍。组长夏志刚率先过来和我握手，随后其他组员和郑根松一一上前和我握手，以示欢迎。

    09产品设计组是专门研制飞机取样器的设计组，他们先后研制出了一系列09型飞机取样器，为中国核试验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所有这些取样器都是亚音速的，只能挂在歼—6飞机下使用。也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明年要进行的千万吨级氢弹试验，因为烟云底部的高度都超过了16000米，而歼—6飞机的升限也只能达到16000，因此必须使用歼—7飞机。而歼—7飞机是超音速的，原有的飞机取样器一个都不能用，必须为歼—7飞机研制一种超音速飞机取样器。可是他们搞了半年多了，依然毫无进展，这就是张副所长请我来帮助设计的原因。

    老夏为我准备好了一张办公桌以及手摇计算机、办公纸、三角板、铅笔等办公用品。我把我带去的有关资料和一本气动设计手册也放在办公桌上。老夏首先向我介绍了歼—7飞机的主要技术性能和对取样器的主要技术要求，然后我就动手进行具体的设计。我一一写出了超音速进气口、亚音速进气道以及排气口的计算公式，由老夏和杨祖惠进行计算。设计工作按照我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一周后设计完毕。老夏召开设计方案讨论会，我在会上作了详细的报告。

    大黑板上，右边写着一些公式和方程式，左边挂着一张《09—10型超音速飞机取样器型面设计图》。我站在讲台上开讲：

   “09—10型取样器的设计条件是：设计马赫数为1.6,设计工作高度为17000米，{zd0}直径为280毫米，{zd0}长度为2000毫米。主要设计要求是：当飞机在16000米至18000米之间以1.6至1.8马赫数飞行时，可实现等动力学取样，也就是确保流量系数等于1，以获得{zd0}取样量和最有代表性的样品……

   “09—10型取样器由超音速扩压器、亚音速扩压器、过滤器和排气段组成。超音速扩压器选择外压式。外压式扩压器有中心锥和喉道，喉道之前为超音速段，之后为亚音速段。根据争取流量{zd0}和总压恢复系数{zd0}的原则，扩压器的进气口直径选为124毫米，中心锥半角选为20度。根据流量方程，经过严密计算我们得到喉道处中心锥的直径为140毫米，排气口直径为210毫米。亚音速扩压器是按着缓慢扩张的等效锥形扩压器设计的。排气段是按着缓慢收缩的等效锥形扩压器设计的。过滤器还是采用锥形的。至于进气道内的各段曲线方程和特征点的坐标我都写在图纸上了。我的报告到此结束。下面请大家发表意见。”

    老夏问：“老杨，我还有一事不明，请问，你是如何解决进气口阀门问题的？”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把进气口阀门问题遗忘了。进气口阀门是一个最伤脑筋的问题。我苦苦思索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前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还在冥思苦想。突然，我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大家都瞪着眼看着我，我拿起粉笔在中心锥的中间画了一条竖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呢？！”

   老夏眼前一亮：“你是说把中心锥一分为二？”

   “对，把中心锥一分为二！后半个中心锥固定不动，而前半中心锥是可伸缩的，平时它处在最前端，将进气口封闭，当阀门用；当取样开始时，把它收缩回来，做中心锥用。”

   “妙！想得真妙！这可是一个金点子啊！”

   “但是，这样做给前半个中心锥的设计带来很大困难，因为它既要满足型面的设计要求，又要同时满足阀门的设计要求。经过反复设计，这个问题已经圆满解决了。”

    老夏说：“这样，我们的设计工作就可以全面展开了。”

    电气工程师：“老杨，我在后半个中心锥里装一个直流微电机，带动前半个中心锥的前进或后退，实现你的设计要求。”

    结构设计工程师：“老杨，现在我可以根据你的型面设计图进行取样器的结构设计了。”

   “同志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需要对所有的公式、方程式、数据和图纸再进行一次仔细的复核。请你们再等两三天吧。”

   老夏：“同志们，老杨的严谨的科研作风，很值得我们学习呀！”

   第9天，超音速飞机取样器的气动设计工作终于尘埃落定，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第10天，我启程返回北京。

    回到北京是9月中旬，秋高气爽，气候宜人，我决定带着老婆、孩子回乡探亲。

    今年，三弟来了好几封信都提到：爹和娘都老了，想小燕子和帆帆想得直掉眼泪，二哥，你带着你们一家子回来一趟吧！

    是啊，小燕子都5岁多了，帆帆也已经3岁多了，可是爹和娘至今还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儿媳妇、孙女和孙子呢，无论如何我们一家子今年必须回去一趟，看看两位老人，以满足他们的心愿，以解我的思乡之情。否则，我太对不起两位老人家了。

    妻子回单位请了半个月假。我去办事处借了100元钱，开了通行证，到东单售票处买了开往牡丹江的预售票，并马上在东单邮局给哥哥和弟弟分别发了电报。次日，我们夫妻二人又买了不少礼物，足足装了3个手提包。又过了{yt}，我们就上车了。

    次日早晨，火车抵达三棵树车站，哥哥来看我们。哥哥从车窗里{dy}次看到我们一家子，高兴地叫着两个孩子的名字。我把一手提包礼物从车窗递给哥哥。车开了，我们一家子挥手和哥哥再见。

    10：00左右，火车抵达玉泉站，我们下了车。三弟和小妹夫赶着一辆毛驴车来接我们。车中间还放了一床旧棉被，让文兰和两个孩子坐，我和小妹夫坐在车尾，三弟坐在前面赶车。车出了玉泉，过了一个铁路道口，悠哉悠哉地走在平坦的大路上。三弟用树条子抽了一下驴屁股，喊了一声“驾”，小毛驴便颠颠地跑起来。帆帆对小毛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坐到叔叔身旁。

   “三叔，小毛驴会叫唤吗？

   “会。”

    那驴怎么叫唤呀？”

   “哞——”

   “不对，这是牛叫。”

   “咩——”

   “不对，这是羊叫。”

   “这小嘎子哎，逗不了他。”

    驴车悠闲地走在大路上。路两旁红红的高粱、金黄的水稻、大豆和谷子，不断在眼前闪过。远处群山叠嶂，近处满山五彩缤纷，好一派金秋时光。

   “二嫂，咱家乡的山美不美呀？”三弟问。

   “美，真美呀！你二哥老当我夸他们的家乡多么美，我笑话他吹牛，现在一看呐，我服了，真是让人看也看不够啊！”

  “秋天的山，五彩缤纷，我们叫它五花山。这山不光美，山里还藏着许多宝呢！山里红、山葡萄、山核桃、蘑菇，满山遍野都是啊！”

   我们边看风光边夸家乡，帆帆却并不敢兴趣。

  “你们七八乱糟地说什么呀？三叔，车走得这么慢你也不赶，让我来赶吧。”

   三弟把树条子递给他：“好，让我这小侄子当小老板子。”

   帆帆边抽打驴屁股边喊：“驾！驾！”小驴果然跑起来。

  “嘿！这小子还真行！”

   帆帆又抽了几下驴屁股，小毛驴跑得更快了。驴车沿着河边的大道往前跑着，跑着……

   “二哥，”三弟往前一指，“你看前面蹲在路边的是谁？”

   我手搭凉棚一望：“是爹？！”

  “是爹。爹和娘天天盼着你们回来呀！昨天接到电报，爹和娘高兴地一宿没睡着，天刚亮就起来了，又是扫院子又是扫地的，又是看月亮又是看太阳的。我们赶车走的时候，爹就蹲在那里等你们啦！”

  “停车！停车！”我急忙叫道。

   我领着一家子来到老人面前，我和妻子问候过父亲后，把俩孩子推到父亲面前：“小燕子，帆帆，叫爷爷。”俩孩子给爷爷边行鞠躬礼边问候：“爷爷好！”父亲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抚摸着俩孩子的头：“小燕子，帆帆，爷爷想你们呐！”

   小燕子和帆帆上了车，三弟赶着车走了。我们两口子陪着父亲一面唠家常一面朝村里走去……

   我们到了院子里，弟妹带着她的儿子小忠子、女儿小玲和小妹带着她的儿子小军都出来欢迎我们。这5个孩子里，小忠子{zd0}，小玲和小燕子同岁，帆帆和小军同岁。

   我带着妻子和俩孩子进了里屋，我和妻子叫娘，俩孩子叫奶奶，母亲坐在炕上的母亲激动地热泪盈眶，她终于看到了她的二儿媳妇、孙子和孙女。

   中午，弟妹包饺子为我们接风洗尘。屋子里，弟妹、小妹和他们二嫂一起，一面包饺子一面说笑着。院子里，小忠子带着4个弟弟和妹妹轮流打秋千。孩子们的快乐笑声飞扬在这个农家小院里，荡漾在这个小山村的上空中。

   我们的归来，给父母，给兄弟姊妹，给孩子们都带来了欢乐，确实不虚此行。

   午饭后，文兰给公公、婆婆、弟妹、小姑子和孩子们一一送上了从北京带来的礼物，人人都很高兴。

  夜里，父亲到东屋里和弟弟一家住在一起，让我们一家子住在西屋，陪陪母亲。母亲前年摔断了腿，虽然好了，但落下了后遗症，那条腿瘸了，走路很困难了。我很内疚，在母亲病重的那些日子里，我没有为母亲端过一次茶送过一次水，我是一个不孝的儿子。

  在故乡的那几天日子里，我带着我的一家子走亲访友。

  拜访了二叔家，二叔烙粘饼子给我们吃，清芝见到了可以到处跑的帆帆，亲了又亲。她带着两个孩子到河边玩，到山上玩。

  拜访了玉泉的三姑家，三姑包饺子给我们吃。我的二表妹和三表妹带着儿子也来了，家里显得特别热闹。

  拜访了小妹家，小妹做了几样新鲜菜给我们吃。小妹的公公高兴地陪我喝酒聊天，喝的酩酊大醉。

  我还拜访了我的洪老师，送给他两瓶北京二锅头和两盒北京义利食品厂的点心。我和洪老师一面饮酒一面畅谈师生情谊。洪老师为他的得意弟子当了解放军名军官而感到自豪。

   在故乡的那几天日子里，小忠子带着弟弟妹妹们，看猪崽子，看狗崽子，到小河边钓鱼，到地里拔萝卜，玩的是不亦乐乎。

  一个xx之后，我带着一家子告别了亲人，告别了故乡，到了哈尔滨。

  我们在哥哥家住了两天，在大妹家住了两天，在文兰的大哥家也住了两天。然后我们结束了故乡之行，回到北京。

    天空飞下一场大雪来，北京的冬天又到了。

    为落实无线电定向系统的联合实验，我在科委和空军司令部之间奔走了好几天，{zh1}，空军司令部把这个实验任务下达给通县机场。

   我率领着闫庆义、崔神宝和田凌生住进了通县机场。经过两天直升机适应性飞机训练后，然后把定向罗盘装在直升飞机上，把信标机装在回收舱内，准备开始正式试验。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回到办事处向邢参谋作了汇报。在这里，恰巧碰到了杨副主任，他听说我们要进行实验，很感兴趣，说要跟我去看看。第二天，我回到机场，和大家详细地讨论了实验方案，把回收舱放在什么方位，天线的姿态等等，{zh1}确定的开始实验时间是次日的10：00正。{zh1}，我向这次实验的负责人闫庆义交代：我现在就回城里去，明天早晨我带杨副主任来看实验。

   第二天，我带着杨副主任来到直升飞机停机坪时，还不到10：00，机械师却对我说：老杨，你来晚了，实验已经结束了，老闫带着你们的人已经撤回城里了！

   我的火腾地一下窜到了脑门：老闫，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