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里的女人-2

   

 

 

    在上海的启明里我家和黄伯伯家门对门,中间只有相隔几米的一条卵石小路,每{yt}早上我起来就会看见他们家里的人,看见最多的当然是黄伯母和阿发哥哥。我家的房子是座北朝南的,黄伯伯家真好和我家相反,他家的大门朝着南方,迎着早晨的太阳。
    我和奶奶住在一楼,爸爸妈妈在二楼,那时爸爸妈妈去东北了,不住在家里。上面还有一个阁楼,放着很多旧家具和旧书报什么的。奶奶不叫我上去,因为那个楼梯十分陡,怕我摔着。在阁楼的天窗上可以看到对面黄伯伯家的晒台,上面养了很多花,很漂亮。
    黄伯母看起来很年轻,不知为什么不生孩子,我问过奶奶:她那样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出来?奶奶则骂我多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可以瞎讲的。

    黄伯母不但生得年轻漂亮,还很会做吃的,她包的饺子真是一绝,比街上山东馆子里卖的好吃得多。她是天津人,我那时还听不太懂天津话,只觉的她说话很奇怪,和我们不一样,可是并不妨碍和奶奶的交流,一个说天津话一个说上海话,竟然可以聊的热火朝天。黄伯母喜欢听戏听苏州评弹,总是和我奶奶相约着一起去,奶奶则带着我,三个人坐一辆黄包车直奔大世界(上海xx的娱乐场所)。那是我{zg}兴的时刻,只是进了评弹书场我就睡着了,不知道唱得是什么,睡醒了就缠着奶奶把里面的故事说给我听。
   
黄伯母每{yt}都不用上班,日子还过得非常滋润,不像我的母亲,还要去东北建设汽车厂,不能回家。我问过黄伯母,您为什么不上班?她显得很伤心地样子说,我能干什么呢?不像你妈妈那样有本事。她的话叫我很高兴,很为我的母亲自豪。
    有时候,黄伯母也会带着我去他们家里玩,这时他会叫出阿发哥哥,嘱咐阿发:看好弟弟,不可以摔跤的。阿发就会战战兢兢地跟在我后面,生怕我发生意外。我很喜欢和阿发玩,他总是让着我哄着我,而奶奶总是在我玩得{zg}兴的时候叫我回家,怕我给人家添麻烦,叫我很生气。

    黄伯伯家里很阔气,一楼的客厅很大很宽敞,还摆放了一圈沙发。那时候沙发可是很xx的家具,坐在上面很舒服,可以把我弹起来。客厅里的墙上贴的木板围子,只是在上面挂镜线以上露出白粉墙来。在客厅的一角还有一个留声机,是那种美国产的大喇叭嘴的那种,可以放上唱片,唱出好听的歌声来。
    阿发住在一楼的亭子间里,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亭子间很小,大约有三平方米的样子,一张木头铺板占据了一大半的空间,铺板的边上有一个藤箱,里面放着阿发的衣裳和私人用品。藤箱上还有一个马蹄表,是那种有两个大铃盖的老样子,一打铃很响,我最初认识钟表时间就是在阿发那里学会的。
   
阿发哥哥叫黄伯母为黄师母,叫黄伯伯却叫黄先生。有时候我玩累了,就会在阿发的床上睡着了。阿发哥哥的床上很硬,一块旧棉胎上铺着一块灰色的土布,土布的纤维很粗糙,有点拉人皮肤。他说是叫他妈妈给浆洗过了,有些发硬,为的是可以耐用一些,可以多用几年。

 

   
在他家里有时候还可以看到黄伯伯,黄伯伯在xx天不用去上班的,他留在家里,看看报纸,听听留声机,最多去楼顶给花浇水。这时候,黄伯母就会叫上阿发去买菜,阿发拉着黄包车,一路向小菜场跑去。
   
黄伯伯也很喜欢我,可是我却有点怕黄伯伯。黄伯伯大约有四十岁,戴着眼镜,很干净很绅士的一个人,平日里不苟言笑,见到人也很客气不多说话,很威严的样子。据说黄伯伯在美国读过书的,会很多外国话。记得他还送给我一本很大的儿童画册,我还记得是草绿色的书皮,是精装的硬皮书,上面有很多黄头发的外国小孩子,还有外国字母,我不认识。黄伯伯告诉我那是苏联字,也叫俄文,是一本莫斯科出版的安徒生童话。苏联话念起来是:啊、波、喔、咯,和中国话xx不一样。后来一直到xx中,要消灭四旧,我还看到那本绿色的俄文版安徒生童话被穷凶极恶的红卫兵搜出来扔进了大火烧掉了,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黄伯伯不是上海人,他说的上海话里有很多我不熟悉的发音,听奶奶说,他是湖北人,有九个头。有一次我壮着胆问过他,您有九个头吗?黄伯伯大笑起来,还叫我用手去摸他的脖子,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头生出来。他的脖子里有很多胡子茬,很扎手,却没有摸到多余的脑袋来。他没有九个头,我就不怕他了。回家我还告诉奶奶,黄伯伯没有九个头,奶奶微笑着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好像在夸我。

   
黄伯伯、黄伯母还有阿发哥哥都是好人,我很喜欢他们,他们给我的童年增加了很多快乐,以至于现在还能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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