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静静的，自从旺叔的那一群羊，被河州来的客商买去后，这个深山里的村子再也听不到羊们的“咩、咩、咩”声，清晨的村子因没有了这种声音而静得让人有一点心里落寞，你站在河畔上，仔细观察，连那些到河畔上饮水的驴、牛，因不见羊的影子，似乎也抬着失意的头，三心二意，没有一点激情，任凭主人怎么辱骂，此时一点都不听话！抬着头，望着那条羊们曾经疯狂地奔向小河旁的那个道，它们或许沉浸在一种往日的回忆之中，这些“心事”都被一辈子和它在一起的主人看得清清楚楚……但羊们确确实实走了，这个村子再也没有羊的踪迹了！

  我们的村子不大，四面都是山坡，以前养羊的人家很多。每天到了黄昏时分，家家的羊们像疯子，朝家里奔来，而各家的羊羔听见了“羊妈妈”的声音后，也跳出家门，“母子”相见，来不及叙旧，小羊羔一口噙住乳头，尽情地吃奶；此时整个村子是羊的世界。我的父亲也养过6只羊，我也在山坡上放过羊，父亲说，用我们家的羊给我们攒够五页毡后，我们家就不养了。确实，羊真的给我们家赚来了五页毡，剩下的羊毛还给我的祖母织了一件毛衣！但羊们，犹如蝗虫一般，今天“飞”到东山，明天“飞”到西山，牧羊人走着xx变更的地方，从山下到山上，像失了魂似的，“放牧着他们寂寞的灵魂！”等到羊把大山的草根都刨出来，山真的光秃秃的，北风一卷，整个村子笼罩在“土雾”中！难怪庄户人说：“我们一年得吃几斤土！”但是这隐形的灾难，谁人也似乎逃不出这个贫穷演绎的“怪圈”！

  自从实行了“退耕还林”，那些曾经的“草场”都种上了树。大家都先后把羊卖掉了，唯独旺叔家，起先旺叔想不通，总是硬把羊赶到那些没有种树的沟沟岔岔的地埂上，时间长了，这些耐不住寂寞的羊们就开始和旺叔打起了“游击战”，在旺叔不留神的时候就去“袭击”沟畔上的麦苗；有时竟然把人家栽种的小树连根拔起。时间一长，人们也慢慢地怨恨起旺叔。那天母亲给我唠叨，说是旺叔的羊把我们家的一块小豆苗糟蹋得不像样子。当时我也很生气，但一想因为这么一点事吵架是划不来的。于是我就找了些木棍和绳子，妻子找来了一些“老酸刺”，我们俩就用这些把地埂给护住了！

  事隔不久，旺叔家终于和别人家因羊的事情闹了一场。起因就是羊把人家菜园子里的西红柿“啃”了一片，这西红柿可是人家最看好的东西，都快要“挂红”了。眼看着半年的心血一下子化为泡影，人家一气之下要旺叔家赔偿500元。哪有这么多的钱？旺叔一年四季跟在羊屁股后面，他说：“我从羊的屁眼里{yt}能剜一角，我就给你赔钱。”说归说，最终旺叔的儿子在村上的调节下赔了300元。儿子说：“谁让他是我爸呢！”这以后儿子想把羊卖了，但旺叔死活不肯，他看父亲太喜爱羊了，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旺叔对羊看得更紧了，但他毕竟老了，旺叔也自己调侃说：“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以前把羊吆喝到山坡上，旺叔在坡上躺上一觉，羊还在他的身边。如今，旺叔说：“猫老不逼鼠啊！”是啊，羊们{yt}{yt}地给旺叔家带来麻烦。那些“受害者”总是指着他的脊背，旺叔也装着没看见。

  几年了，旺叔硬在地埂缝里，牧着他的这一群羊。但年龄不饶人，他毕竟老了，羊已经无法放牧了，任凭他的嗓门再大，羊们也对他的发号施令置若罔闻，无动于衷，羊们走沟窜地，他是无可奈何。于是他希望儿子来放，可是儿子根本不认账，说：“一年连一个透夜觉都不能睡，挣这个钱还不如到外面的利索。”他也反复教育儿子：“放羊好着来，好出门不如一个薄家坐！”和他一样执拗的儿子，根本不买父亲的账！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顿觉村子里清静了，才恍然大悟，发现不见旺叔吆喝着羊从河畔上经过。据说是羊们钻到了“退耕还林”的林子里，一大片的小树被羊袭击了，被护林员碰了个正着，罚了款，又被儿媳抱怨了一顿。于是旺叔就下定决心，把羊卖了！

  老家的羊就这样消失了，村子也似乎清净了许多，大家也都感到了一分难得的清静。地埂上的草也慢慢地深了，坡上小树也像个样子了。一到春天，那山、那树、那人，都是清静，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沐浴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

  放了半辈子羊的旺叔成了一个闲人，他很不自在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转游着，有时候无意中把路上的小石头拾起来，向远处扔去，口里喊骂着他的羊，那些话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话被山上的小树淹没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