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y}次遇见枇杷爷爷是在九岁时的那个夏天,晚饭过后,我独自一人去小区花园玩。只记得当时的夕阳很美。一个老人身着白色汗衫,背对着夕阳坐在一颗高大挺拔的枇杷树下,黑瘦的手拿一把蒲扇,正呵呵地笑着。见我朝他看得入神,他冲我咧开了嘴,露出几颗依稀尚存的牙齿,开怀地笑着。他两手撑着膝盖,费力地直起身子,从宽大的蓝白格子裤里掏出一把东西,他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去了。老人摊开他那大而枯瘦的手掌,原来是一把上好佳牌的柠檬糖,那透明的黄绿色包装纸内静静地躺着半透明的圆润的糖果,在夕阳下散发着独特诱人的光泽。可是,妈妈说外面骗子很多,所以我咽回了口水,向老人摆了摆手说不要。老人似乎十分执拗,干脆将糖果塞进了我的衣兜里,我依然克制着并把糖果塞回他手里,他似乎有些生气,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我怕他发火,便飞快跑开了。 次日下午,与邻居大妈闲聊时,提起这个怪爷爷,一向大喇叭的她竟沉默了许久。后来才得知,原来这位爷爷是个孤老,老伴去世后生了一场大病,脑子有些健忘,{wy}的儿子是个不孝子,从不探望父亲,就等着老头死了继承遗产。老人的生活还能自理,{wy}的兴趣就是打理花园里那棵多年前与儿子一同亲手种下的枇杷树,天天如此。。。 后来再见到他,我总是亲切地叫他爷爷,而他也总是问我的名字,为什么是总是呢?因为他实在太健忘了,有时上午才告诉过他,下午还是要重复回答一次。尽管他健忘,但我想他还是挂念着他儿子的。老人很少说话,我经常看见他出神地望着那棵枇杷树,脸上洋溢着痴痴的幸福的笑,他总是和我说等来年枇杷花开之时,儿子一定会回来陪他过年,我惊讶于除了被世人所歌颂的腊梅之外,竟然还有别的花能抵御住严寒。然而,老人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只有那淡黄色的带着绒毛的小花陪他过年,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一年又一年的枇杷花开。 虽然很宝贝这棵枇杷树,但老人从不吝啬。到了五六月份,熟透了的枇杷挂满枝头,黄澄澄,沉甸甸的。来花园乘凉的居民总是会顺手摘几个回去,馋嘴的小孩儿也会偷出家里的竹竿啦,拖把啦,唏哩哗啦地打下一大片。有很多是掉在地上摔烂而浪费了,老人从来不会责怪他们,仍然是笑呵呵地。有一次,我xx复发,半夜里咳得睡不着觉,老人知道后,连夜剪掉了树上所有的叶子,第二天清早就将两大包枇杷叶放在我家门口。当我喝着苦涩的枇杷叶茶时,推开窗户向楼下的花园望去,原本葱翠茂盛的枇杷树变得光秃秃了,鼻子有些发酸。 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我离开了那个小区,离开了那个花园,离开了那个枇杷爷爷,匆忙得甚至连一声再见都忘了说。 我已经离开那里三年了。今天,我再次来到这个小区,由于世博会的召开,花园被重新改建了,那个海宝正立在花丛中,立在本该是枇杷树的位置。花朵的媚俗,海宝的假笑,都另我厌恶至极,走遍了整个小区,也没有发现老人那熟悉的笑脸,掏出手机一看,5:17分。难道,枇杷爷爷也要走向属于自己的黄昏了吗?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下他的地址,甚至连一个名字都不知道。到处是陌生的植物,陌生的房子,陌生的人。 我一刻也没有勇气再待下去了, 我走出小区. 这一次,我是真的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