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喝茶

彭广军

清明小长假，去近郊农庄一游。是日阳光明媚，田野里有黄灿灿油菜花，未成规模，仅起了些点缀作用，却也能告诉人许多春讯。农庄是现在城郊较为新颖的生产或曰经营组织形式，它侧重于观光、休闲，真正进行劳动生产的场景已经难得一见。由于风较大，鱼塘里水波跳荡，朋友往鱼塘打窝子伸出钓竿钓鱼的时候，我转身走了。

对面山坡上一垄一垄的茶园吸引了我，想前去看看那三三两两的采茶工摘茶的样子。

远看绿油油的茶园，走近了才知道青褐色的老茬才是它主色调，刚刚吐出尖儿的茶芽恰似初绽的嫩蕊，采茶工指尖要掐下的就是这娇嫩的一点绿意。此前我总以为采茶工作多由年轻女性担当，不是有歌唱道吗：“采茶姑娘，耶耶耶……”啥的。现在我遇到的却多是中老年人，其中一对老年夫妻岁数怕有六十往上了，他们手指已经被茶汁染得深绿，而动作也有点滞缓，远没有双手翩飞般的轻盈。

我走近去，他们见了咧嘴粲然一笑，二人居然十分喜爱说话，而且是你一言，我一语抢着说。他们说，清明前茶芽太小，一斤青茶需要三万五千个以上的芽尖……老人说到这儿下意识用左手捶捶腰眼。

三万五千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斤茶叶要这许多？

哪能呢！老头儿接话道：四斤青茶才能炒到一斤。现在年轻人已经不大愿意做这事了，这工作机械重复，{dy}需要耐性，再说也挣不到什么钱，摘一斤青茶才五十块，一般人{yt}摘一斤也是件困难的事情。唉，现在人喝茶也就图个名气，什么明前茶雨前茶其实也就是尝个鲜，真要喝茶应该再等等，个把月以后茶味才能xx出来，味道一点都不差。现在这茶叶动不动就大几千一斤，吃了能成仙？

我们也喝茶，都是五六月以后采的，有泡的，得空的时候还煮茶吃。泡茶讲究个派头，煮茶喝起来才真叫茶，解渴，过瘾。大夏天煮一壶浓茶，什么冷饮都比不了。

我听了觉着好玩，继而觉得这是两条线上的生活态度。拈几片茶叶放进清亮的双层玻璃杯中，倒半杯开水，看茶芽儿在水中慢慢舒展绽放，然后将茶杯端放在鼻翼下，闻缕缕清香随氤氲水汽飘散，沁人心脾。这是品味生活。煮茶喝已经极少见着了。记得我大伯就喜欢煮茶吃，抓一把粗粗的带梗的茶叶，搁在专用的瓦罐里，加满泉水，生火煮着。水开了也不立即拿开，还得继续熬几把火，待到满屋子都是茶味儿了才端下来，先倒一碗趁热吃了。记得越是天热，大伯越是喜欢喝滚烫的煮茶。然后剩下的留下凉着，一大瓦罐凉茶，够他{yt}喝的。那叫过日子。但不知道眼前的老头儿说的“煮茶”是不是也像大伯一样的吃法？

泡一杯茶，想着茶的来历，或许味儿会更加浓郁一些。过后又想，一斤茶叶居然需要十几万个茶芽儿，想着就很有粒粒皆辛苦感叹。然而，不管品滋味，还是过日子，其实均源自于茶农的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