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没有谁还忍心去和它说「你其实不是狗」了。



文：杨年熙

              
怎麽看艾丝都是只鸭子，没有比它更道地的鸭子了，一身白羽毛，下面撑着两个劈里啪啦的黄色鸭掌，就它这一型而言算是漂亮的。但是当它左右摇摆迈着方步，鸭屁股一蹶一蹶地走在大街上，後面跟着两只大狗的时候，不仅人类，其他与它同类或者与狗同类的物种都不免感到怀疑。

只要不去动物园或农场，甚至农业展览会，遇到鸭类的机会不多。但艾丝每天如此招摇过市，和狗一样拦胸绑个套圈由主人牵着，两只面貌凶恶的斗犬型大狗狄狄和瑞希卡一左一右，小心地与它调整步伐，而且落後一个鸭身地跟着，其他狗们很难不心理错乱 。保守一点地停下来注视，经过一番研究後继续走自己的路：「就当是只狗吧！ 」小气的就靠近来，非得弄个明白，但它们若有甚麽不礼貌的动作，狄狄和瑞希卡就不客气了。因为这对狗兄弟早把艾丝看成一家人，艾丝自己更是深信不疑。

这个举世罕见的三人行出现在英国南部的滨海城市布奈茅斯，已成为当地的奇景。不论跨海去游学英文的众多法国学生，或夏天偶有的度假客，见着也只是目瞪口呆，不敢惊扰喧哗：这「三人」的严肃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它们的主人，一对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夫妇史蒂芬和汤尼，不仅爱狗，以替狗美容为业的史蒂芬对鸭子更是情有独锺，结果在一个专门饲养鸭子的农场买了艾丝，小白鸭当时仅九个xx大。史蒂芬想，可别让狄狄和瑞希卡把艾丝当成猎物，一口给吞了。狗兄弟俩属於专捕穴居动物的史塔夫郡猎犬。

但当她介绍狗鸭彼此认识的时候，{dy}个想像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狗们尽管对艾丝的聒噪有点惶惑，却没有任何敌视的态度。而这只小母鸭则大方地哒踏着稳当的鸭步迎向两只被主人牵着的猎犬，好像决心要和它们做朋友。主人替艾丝在谷仓里安置了一个窝，没几天，艾丝自己睡到了厨房里，和狗儿们挤在一起。

日子{yt}天过去，艾丝自认为是狗的倾向越来越明显。狗在院子里玩球，它必定插一脚，很起劲地跟在球後面追，之後同样要求零食奬赏；反正它早在狗盘子里吃得津津有味了。最妙的是，猎犬兄弟对这一切毫无异议，甚至有点把艾丝当作自己的小狗，呵护备至，耐心xx。

狗鸭之间的这种宽容，乃至真挚的情谊，布奈茅斯的居民数月来已见怪不怪。史蒂芬和汤尼遛狗，顺便买菜或者上酒吧喝一杯，必定带上艾丝，这是艾丝的要求，既然它和狄狄们无甚不同，没有不带它的道理呀！起初主人和狗一出门，被留在家里的艾丝就呱呱大叫，日复一日。为了邻居的安宁，主人只好把它带着，预备了胸套环索，还替它买了件小背心，和狗一块儿牵出门，艾丝昂然走在最前面领队。

於是，街上出现了物种世界大同的奇景。至於鸭子艾丝，它受到人和狗的爱护，被宠着，捧着，安静地过它比古今英外任何鸭子都要丰富充实的生活。「名扬四海」？这不在它心上。而事到如今，也没有谁还忍心去和它说「你其实不是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