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是网络上常见的一个名词,意思就是论坛或博客{dy}个回帖的人。这一般人都明白,但我这里说的沙发,却是实实在在的,指生活中用来坐的一种家具。这同样对于我们并不陌生。
沙发是个外来词,中国原来没有,我们有的是凳子或椅子。据说沙发起源于几千年前的古埃及,现代意义上的沙发也存在了几百年,也算是一种老古董了。但我印象中见到沙发却是在读小学的时候。
小时候我对家的感觉是“居无定所”,这源自于父亲漂移不定的工作。父亲解放初开始做基层干部,直到八十年代初光荣退休,风风雨雨三十多年,足迹几乎遍及家乡的所有乡镇。而他每一次调动工作,我们又往往是举家前往,直到他临近退休才调回老村所在镇,我们全家也才算是结束了那种迁徙生活。但沙发却不是在家乡最早见到,而是在父亲工作的另一个乡镇。这是一个以煤炭资源丰富著称的西部乡镇,但那时这种优势却并没有显露出来,那些黑乎乎的煤炭还在地下睡着安稳的觉,少有人来打搅他们。就整个乡镇的规模来讲,这个以庄命名的地方并不大,远不能与老村所在的镇相比。不同的只是,它一来离县城近,二来它的辖区有一个小火力发电厂。这多多少少便使它有可能先得了县城的时尚之风,而且也有了些许的工业气息。这是家乡的农业大镇所没有的。
我们家跟着父亲迁徙到这个地方后,我便在它的小学读二年级,学习成绩尚好,与同学关系也不错。沙发就是在同学家里发现的。同学父母在电厂上班。由于电厂自已没有子弟学校,所以电厂的孩子们便都在地方学校上学,甚至有不少老师也是电厂的家属。比如我的小学班主任,很干练的一个年轻女人,就住在镇东的电厂家属院。电厂家属院的房子与当地居民的房子大不相同,当地居民的房子房顶都呈三角形,上面或者覆盖着青瓦,或者是一层硬硬的白灰,甚至干脆就是一层黄泥。这样的房顶,站在那里看有一种巍峨的感觉,站在高处看,则可以看到一种起伏的曲线美。而电厂家属院的房子则一律是平顶,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都很逼仄,院子的模样也一模一样。
同学的家便在其中一个小院中,两间平顶正房,家里的陈设也极其简单,钢管床、大衣柜,而吸引我的便是一对沙发。那是一对单人沙发,黄色的木扶手,靠背的边也是黄色的木头,沙发背和坐垫则是枣红色的灯芯红绒,上面铺着绣着仙鹤和松枝的土黄色底子的沙发巾。两个沙发中间放着一个黄色的木头茶几。我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吱纽、吱纽”的声音便从我的屁股下传出来,同时屁股也瞬间便被一种柔软包围了。看到我拘促的样子,同学乐得哈哈大笑,并且在沙发上蹦跳了几下,“没事,这底下是弹簧,我经常把它当跳跳床!”“那踩不坏?”我担心地问。“踩坏了换了弹簧又好了!”说着,他掰开沙发坐垫外的红灯芯绒布,我看到下面果然是几条弹簧。
沙发就这样走进了我的记忆,它不是以一个纯粹的概念留存在我的脑海里,而是以一种舒适、柔软的坐感蛊惑着我。但我们家却没有沙发,我们家只有椅子和凳子,还有马扎,这和许多同学一样。我们班的许多同学家甚至连椅子和高点的凳子都没有,每家每户都有一盘火炕,炕上有一小炕桌,吃饭就坐炕上吃,写作业也一样,坐在炕上或跪在炕上写。父亲所在的镇政府有沙发,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偶尔的一次,母亲有一让我到父亲单位找他,我就看到父亲正在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那一次,由于要等父亲下班,所以我便一直坐在那个沙发里,我同样没有乱动乱跳,我怕影响父亲,也怕父亲骂我,还怕不小心把沙发弄坏了,那是公家的,不是我家的。我们家没有沙发,我们家只有椅子、凳子和马扎。而要想拥有一对沙发,就得花钱去买,虽然一对沙发当时或许也花不了多少钱,但以我们家之财力,还是远远达不到。我们一家六口的光景,全靠父亲一人微薄的工资,生活其实全靠勤俭。与吃穿这样基本的保障相比,屁股底下的欲望实在不足道也。
一晃几十年也就这样过去了。沙发做为一个名词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甚至在网络上有了进一步的演绎。它做为一种家具也广泛出现在各家各户,它已不再拥有一种时尚的气息了。我结婚后搬入新居,也买了一套沙发,但不是皮的,也不是布的,而是革的。与皮沙发比起来,价格要便宜很多,但坐感却并无什么不同。舒适、柔软,比较起来,或许过去那种弹簧沙发如今看来应该是很简陋的。但我却很难将简陋这个词与记忆中的沙发划上等号,那种回忆还是很温馨的。
父亲八十年代退休后回到老村居住,那里有盛载我童年岁月的几间老屋。几十年的工作经历,他没为自己攒下些什么,他所挣的钱都用于我们全家的生活上,都用于子女的读书和成家上。直到九六年我结婚有了房子后,他才真正卸下了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开始收获他投资了几十年的亲情回报,并开始用他的退休工资干一些他自己喜欢的事。{dy}件大的举动是让二哥花六百元钱买了一对沙发,浅黄色的仿木扶手、靠背边,布靠背布坐垫,真象几十年前的老沙发。{wy}不同的是这对沙发用的不是弹簧而是海绵,坐上去更舒服柔软一些。父亲还特地让老村的木匠做了一个小茶几,放在两个沙发中间。日常在家的日子,他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读书。
我回到老村后,发现母亲出去了,而父亲正靠在老屋的沙发上打盹儿,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电视机也正开着。一瞬间几十年前他在单位沙发上看文件的映像又重现脑海。于是我明白了,沙发不仅是我童年的一种蛊惑,也曾是父亲的一个梦想。那一刻,我的眼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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