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清醒，落得梦里，也只遥遥望到阿呈脸上的哀恸，他问我，为什么。
重复的梦境，面目模糊的人。反复再反复不断被提起的话语。
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话语突兀，然而再诉说再多遍。
我也只能试图张开口，发现任何声响都只能吞咽回去。
左手妄想捕捉住什么，往事回忆砸在心头。

A

我认识阿呈究竟是什么时候，如果让我仔细去回想，我也只记得模糊的片段。
提起这些的时候他从未生过气，仿佛我忘掉的仅仅是一次邀约，或者是一首歌的旋律。
那般的漫不经心有时候甚至让我怀疑我对他的重要性。

双臂拥抱着他不肯放开手，半是带着撒娇半是认真地询问，为什么他不介意。
他只是定定的望着我，不出声，黑夜的静谧盖住我所有的不安。
仿佛时间无限静止，仿佛岁月漫长都无终点。
我只是安静地靠着他，之前的疑惑被抛之脑后。

纱窗外是明亮皎洁的月光，如水雾般蒙住双眼。
手里攥紧的却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暖意。
非要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在时光渺茫里，我错失了什么。

B.

电话铃声像催魂咒，叫醒我时，周围的一切瞬间掉入冰冷里。
身边空空荡荡并无人存在。顾染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带着不容置否的笃定。
切断后的响声背后隐匿的是阿呈他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不在的时候，又仿佛存在于我身边的每时每刻，这句话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因为即使说了，也无人能明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迁就我，包容我，不逼迫我做任何我不喜欢的事。
旁人对我的要求就仿佛变成了绳索。
鞭策我不断地前进不能停止步伐，然而在某些时候，当疲累胜过一切时，它又变成了罪罚。
停下一步就仿佛背负了千万斤的包袱，无法甩开丢掉，只能带着它行走。

C

顾染说，你来彼岸。话语干净利落，容不得我拒绝，电话里就没有了声息。
穿戴好出门的时候，抬头看到阴沉的天气。

十字路口的红灯明晃晃得闪了眼，视线有瞬间的模糊。来往车辆的鸣声，过往人群的喧哗。
六十秒的等待仿佛要半顷时光那么长。

等到随着人群往前走的时候，擦身而过的车辆已经不知道换了第几波。
没人会注意到这么小的相遇。
相逢而现的人何止千万，在生命里短暂出现一秒也不是值得回忆的事。
追溯起来，又有谁肯为谁停驻。
光散里伫立的高楼大厦此刻看起来那么遥远，而这距离又怎么比得上人心。
即使面对着面，然而心却不知道隔了多少重泯灭时光里的山水，遥可望，不能及。

D.

寻望四周，倘若提到情调和装潢。
不得不承认顾染约的地方是很别致的。
木屋淡雅，弄堂里，少了些喧嚣，多了几分寂静。
狭长小道，车辆无法穿行，来来往往的多是行走着的，或是骑着车的人。
可是四周的喧哗却是隐不去的。
我记忆中的路途，早已与此隔了许远。

没有毫无缘故的邀约，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
在我看着顾染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就已经猜测到。
和晟泽有关。
我的故人，她此刻的良人。
我应该体谅，人的一生有千百种身份，前一刻在我身边的，此刻去往他处。
都是不值得追究的。

我在意的人若能和别人在一起，并且觉得开心，那么我又有什么要责怪的。
没有什么非我不可。
我错身了，离去了还有旁人可以进来。
恰当的时机，恰到好处的彼此安慰。
只是这位置换与旁人也无不可，事物仍旧继续下去，不会停留。

我没有歇斯底里，哭闹争吵，反而换得别人的侧目和忐忑。
倘若此刻阿呈他知道，一定会安慰我，说着要在意别人做什么。

E.

阿呈他有很漂亮的眉眼。嗓音很干净。
我无法沉睡的时候，他会唱很好听的歌哄我入眠。
他从不要求我许诺，我觉得难过不开心困恼的时候他都能一直陪着我。
我多想一直如此，沉溺不肯面对其他。

他一遍一遍地在梦里追问我为什么。
黑夜仿佛梦魇。吞噬了所有答案。
而有些事即使藏得再深，也终究是有迹可循。

阿呈随我一起变老。
我十岁时，他也十岁。
我去哪里，他也在哪里。
我因为失去，而埋在手臂里痛哭失声时，他守在一旁。
我觉得不能承受时，他给我容纳的怀抱。
自以为安全地埋首其中。
然而更多被隐匿的真相，无法对人言说的，却是，阿呈只是我的阿呈。

轻鸿岁月，只在我的身边驻足。

F

为什么。
这样的追问依旧时时悬在心头。
而难过沮丧时，再也望不见在身边的身影。
他留给我的{zh1}的面容，带着困惑，以及深刻的不解和惊惶。

为什么。
我试图在心里问自己。答案呼之欲出，却在那时唯恐看的太分明而失去走下去的力气。
不忍心逼迫自己面对横亘在面前的桎梏。
话语太小声，掩盖不了周围空乏而哄起的热闹,内心像灌了水银，明晃而沉重万分。
可是我知道，他听得到。

G.


--为什么。
--我陪你沉溺太久梦境。总还是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