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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背着半捆废纸从学校走出去，这事没人会管的，因为老李在这条不足百米长的街道里混的太熟了，认识他的人比认识乡长的还多。话又说回来，没人干这行也不行。现在人们都虚荣起来了，认为干这行有些低贱，但积压的啤酒瓶、废纸总不能仍掉吧。老李就看准了这点生意。
    在这个乡上，街道是条壕，壕是条街道。街道左右，干个体的十几家，都有营业执照，惟老李什麽都没有。所以谁也没给他上过税，见了税官说不定还认为是公安局的呢。
    学校门口的那块向阳的空地，久而久之，便成了他的固定摊位。一架补鞋机、三五斤葵花子、麻子、老旱烟，间或修补自行车、收废纸、收啤酒瓶，经营项目还挺广泛，也能算个实体吧。
    老李把废纸酒瓶装在一个袋子里，然后把自己的家当摆出来，喊了几声秦腔。嘴皮不停地扭动着，磕着麻子，麻子皮从本就斜着的嘴角一颗颗挤出来，好几颗粘在一起，像垒成的黄蜂窝。
    他一只眼睛斜睨了一下，朝着对面走来的马四喊：“狗养的你咋才来，老子等你半天了。”马四笑着说：“这个老儿啥时来的？把你老爷子也不喊一声。”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寒暄了一阵。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拉闲，不这麽谝一顿心里觉得怪闷的，像缺点什麽。
    马四今天没去集市上贩羊皮，于是来找老李。他们平常是搭档，和倪三几个掀牛九。这时倪三还没来，马四便抓了一把麻子，在手心搓了搓，灌进嘴里，开始嗑起来。不一会儿，嘴皮上便出现一个白圈圈。
    老李向大路上看了看，卷了根旱烟棒，边卷边用一根手指添着嘴皮，自言自语着：“这倪三坏xx他娘去了，咋还不来。”马四帮腔道：“倪三叫驴x死了。”
    老李正和马四谝着关于倪三的坏话。倪三从大路上走来了，裹着一件甩着灰色棉絮的袄子。见面就被老李和马四咒了一顿。倪三也不是饶人的汉子，把这两个老x的先人翻了几辈子。三个老汉便在一阵快意的笑骂声中掀起了牛九。他们一个“刑子”一毛，一个“掀子”两毛，已经成了老规矩。
    倪三是个光棍，五十几的人了还没碰过女人的手，过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日出而出，日落而归。老李的摊子就是他的阵地，他也算个老手，掀牛九每天总能赢一两块钱呢。
人都开玩笑说，倪三在哪儿，哪儿不是掀牛九就是扎金花。倪三胸前的口袋里总有一沓沓毛票，鼓鼓的，似乎是他屡见功勋的奖章，挂在胸前，成为他{wy}能在人面前炫耀的资本。老李今天手气不好，几把后就把近两元钱输了。他一只眼睛眨了眨，又骂起了倪三，说你娘的把我两元钱拿去买包洗衣粉把你嘴皮洗干净，算老子给你个压岁钱。倪三就笑傻了，宽松的眼皮活动了几下，眼角就挤出一块白乎乎的黏状物来。
    不一会儿，他们便吸引来一批看客，在周围紧紧地箍了起来，辛灾乐祸地手舞足蹈，xx沉浸在他们爽朗的笑声之中。
    太阳快要落山了，一片余晖洒在壕底，他们的笑声像池塘的涟漪一圈圈逐渐散去。
    老李收拾了自己的家当，把装废纸的尼龙袋子捆在自行车上，唱着忘了词的秦腔，转过了几个弯，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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