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坊
不知不觉间,茶早已融入每个人的生活,成为我们思想的一种颜色。
清明已过,想那满山的茶树经历了雨水和燕子的春天,它们的嫩叶也被采摘,所剩的叶片在阳光下愈加浓绿成熟,不久,茶树上还将缀满白色花朵;清明之后的某个平凡的凉意沁脾的傍晚,夕阳又满世界地镀上一层茶色。茶色的天空,密密洒落一地碎金。空寂的走廊里则斜斜地铺了半边。使劲嗅啊,仿佛真有好心的风送来了满腔茶香。课堂上,举起画笔,毫无意识地涂上一层薄薄的赭石。我想起了“康桥的柔波”,我想起了蒙娜丽莎的面容——岁月让碳墨的晶体与水粉、油彩在她温暖而沧桑的微妙笑容里浸染一层熟褐……
Ⅰ.红茶
红茶的色彩让我想起西方的绘画,这绝非偶然。初中的历史课本上似乎有幅介绍“波士顿倾茶事件”的插图。数以吨计的茶叶坠身大海,令我心疼。上方是12月酝酿着暴风雨的哽咽的天空。小小的茶叶,掀起美国独立战争的狂澜。英国人用下午茶。五至六时,各界名流、绅士淑女社交、互访。银器映出石竹色、奢华、繁琐如礼节的丝绸衣服,薄薄的骨瓷小心翼翼地发出轻轻碰撞的声响。红茶加鲜奶,芬芳馥郁。佐糕点、松饼,姿势必然优雅得体,非为进食,只为闲聊气氛添加湿润剂。他们将这黄昏时光品味了百千年。因此,尽管茶在概念上理应是东方化的,你却无法抵挡它“西方”的洪流。日本推出的“午后红茶”饮料,广告极其精美——使用先进的影像合成技术,“合成”了早已离世的昔日好莱坞女星奥黛丽•赫本。在英式的苹果园里(显然是黄昏,“下午茶”时分),果树下的赫本接过一杯红茶,缓缓抬头,露出愉快的笑容。这则广告带来了惊人的效益。它引起了人们美好的怀旧情绪。怀念那曾经萦绕于每个人童年、青春的异国情感,如卡朋特的歌曲,如留声机、默片……
而红茶的美,归根到底,是东方化的。它代表着女性高贵的道德。一种并非外在的细腻的“性感”,渗入每存肌肤,细致入微,从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淡雅的,内敛的,无言的。武夷山名茶“大红袍”,被誉为“茶皇”。我想,“大红袍”是茶中的皇后。那是宫廷般的至高无上的尊贵与浪漫。片片茶叶果真如同绫罗绸缎,在沸水中舒展、摩挲。沉重的暗红色舒卷成一杯红云。无数妃、嫔、媵、嫱,行走在云端,体态婀娜,旁若无人。此时应伴着徐缓、萧沉的筝音。紫袖轻拂,轻揉慢捻,初为《霓裳》后《绿腰》。初泡,颜色最为新鲜朦胧。水尽,不忍立即再添滚热的沸水,想那些舞姿绰约的佳丽,定不堪如此的无休无止、反反复复,刚刚中止,又要劈头盖脸地再次开演。她们也需要休息的。于是曝于空气,令其尽情呼吸水落石出的自由。随后的二泡、三泡,茶叶愈发柔软,情状更加妩媚灵动。茶色由红转棕黄,{zh1}竟夹杂了些许绿色——茶叶毕竟保留着植物的本性,叶绿素和光合作用的本性。绫罗绸缎的女子,她们也都曾是天真质朴的女孩。其中有些来自偏远的地方,春天,家乡的山坡上盛开着牡丹;其中有些永远怀着质朴的心境,甚至毁灭于这种质朴;有些顺着水流的冲击,顽强地逆流而上,保留了一份华丽而跌宕的命运。
——与茶过于长久的对视将导致情感悲观的粘滞。任何一种极其深入、极其透彻的思考都是可怕的。诚然,茶或许是哲学,是诗歌,是谜语,人们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变为潮流,变为休闲,变为抚慰。茶是时间。古人计时,说“一盏茶”,“一炷香”,北方人说“一杆烟”。“一盏茶”,该是具体的多久呢?细想这个问题,推敲“盏”字,取出茶盏,仔细烫过,铺上茶叶,注入沸水,盖上茶盖,静坐片刻,方从容饮之——此为“一盏茶”,应当不紧不慢,遵循华罗庚所说的时间优先安排原则,比如煮水的同时取茶具与茶叶。该有半个时辰吧!茶可以“抹”。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食品名称中出现“抹茶”二字:抹茶酸奶,抹茶蛋糕,抹茶冰激淋……茶叶研成粉末,稍微加工,便可制作“抹茶”食品。抹茶慕思,表面轻而极薄地均匀抹上了一层茶,粉绿色的,那清香中有糖的甜味。有时,提拉米苏上面的咖啡粉末也被“抹茶”取代,绿色的咖啡粉末一样。一个充满茶香的提拉米苏,像穿了中国旗袍的金发碧眼女郎。卡布基诺表面的肉桂粉,换成“抹茶”,取小匙搅拌,茶的粉末与奶油相溶,绿色混入奶油下的咖色,显得有些古怪。似乎有薄荷味。福建漳州某茶叶厂推出“绿茶奶茶”,袋泡装。绿茶粉末加上牛奶粉,更像是在调和某种颜色。我想,现代人爱咖啡甚于爱茶,主因是“时间”和“方便”两个。我的同学见我用茶叶泡茶,面露鄙夷。茶无需同咖啡争宠。事实上,茶无需同任何饮料争宠。正如,每个人总有些属于自己的习惯,那些习惯也是无需解释的。
红茶甘甜、醇厚,宜佐蛋糕、芝士饼;
绿茶清凉、芬芳,宜配鸡尾酒、威士忌。
如今,茶的种类数不胜数:花茶、果茶、薄荷茶……
于纷乱复杂的世界静辟一隅,做个嗜茶者,绝非xx,{jd1}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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