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古代】大隐隐于市系列- 戚顾文苑- 袭魅- 和讯博客
【戚顾古代】大隐隐于市系列 [转贴 2010-03-03 12:06:04]   


大隐于市 之 月饼记

  又到中秋月圆时侯,而对于戚少商和顾惜朝来说,这个中秋佳节,与以往不同。

  以往的中秋,戚少商可能会在小甜水巷醉杏阁,喝一杯师师姑娘亲手斟来的酒,然后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顾惜朝会在漂泊旅途中,在客店,或者行进的舟船上,望着那一轮明月出神。而如今,他们只需望着彼此就够了。

  中秋时节,六扇门也难得地放了假,戚少商客气了一句:“到家里来吃月饼吧。”所有人就都用力点头,结果到了晚间,不但诸葛神候与四大名捕齐齐到场,方应看方小侯爷也跟在无情后面趸进来,赫连春水和息红泪居然不请自到,一时之间,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坐满了客人,连杯子都不够用。

  众人客气地相互寒暄,其实心里都明白,来探望戚少商,或者说来吃他这顿饭是假,来看看他和顾惜朝怎么生活,倒是真的。这一对冤家,居然能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以前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如今竟然成了现实。

  戚少商走进厨房的时候,看到顾惜朝坐在炉子前的小板凳上扇火,神情专注,眼神清澈。戚少商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将一颗大头埋在他肩上:“惜朝,来了这么多人,你不会生气吧?”顾惜朝只是一笑,摇摇头,他的样子特别安静,安静得特别好看,好看得特别动人,戚少商一个按耐不住,将他身子扳转过来,立刻准确而熟练地吻在他唇上。

  “外面……有人……”顾惜朝在他怀抱唇齿间喃喃地说,他们的小屋只是里外两间,任何动静都瞒不了人,戚少商道:“不管。”顾惜朝也就无所谓了,那天,他们开饭的时间推迟了许久。

  看到他们并肩走出来的时候,诸葛神侯、四大名捕、方小侯爷、赫连公子、江湖{dy}美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顾惜朝知道他们定然听见了,也只是淡淡一笑,招呼道:“各位,吃饭了。”追命没忍住,说道:“顾惜朝,来了这么多人,你一点都不奇怪?”顾惜朝回身,眉一挑:“奇怪什么,你们不就是来看我的吗?”所有人都觉得一噎,顾惜朝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人说话太直接了,听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这一餐饭,顾惜朝准备得很丰盛,看起来都是家常菜,那色香味意形却都别具特色。方应看夹了一筷,心想:咿,竟然不次于御厨的手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拣自己爱吃的,也给无情夹了一筷,无情眼神一冷,刚想丢还给他,神侯却正好转过头来跟他说话,方小候爷心中大乐,在桌子底下握住那只放在轮椅上的手,看他无法反抗的样子更是心底大爽。

  趁着神侯和无情说话的当儿,铁手也在桌子底下握了握追命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少喝点,晚上,我们……”追命回头道:“二师兄,你说什么?”他没有控制声音,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铁手脸色一黑,不语,追命这时候才想明白铁手的意思,脸色一红,也不说话了。

  他们的举动自以为隐秘,以为别人都不察觉,其实在场的有几个是睁眼瞎子?戚少商一笑,站起来身来,说道:“各位,我有话说。”所有人都看着他,戚少商他伸手将顾惜朝也拉了起来,道:“我想告诉各位,我和惜朝在一起了,以后也要在一起。”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淡淡的,却很坚决。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他们并肩而立,也看着所有人。一时间,都是沉默。

  虽然很清楚他们的关系,但是,当听到戚少商这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时候,众人还是有些错愕的。他们以为这两个人不会说,就像是铁手和追命、方应看和无情,并不是没人知道,只是他们不说,所有人就都当作不知道。

  可是,戚少商说了,虽然他们都是男人,虽然他知道顾惜朝不在乎那所谓的名分,可是,他要给,他要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在一起的,他们相爱。

  “恭喜。”追命真心地说。

  “恭喜,”铁手也只好跟着说。

  “恭喜。”方应看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无情,心里想,戚少商你真行,真是个男人,以后我也要跟无情来这么一回!

  “恭喜……”无情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方小侯,心里想,你省省吧,我不会让你的想法实现的。

  “恭喜……”息红泪勉强地说,虽然对戚少商已经死心,虽然已经决定和赫连春水在一起了,但是,深爱过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和另一个在一起,心里还是很酸的。

  “恭喜!”赫连春水高兴地说,红泪已经答应和自己成亲,戚少商又决定和顾惜朝在一起了,真是太让人高兴了,太让人高兴了!

  为什么要说恭喜呢?今天是中秋,又不是他们洞房花烛……那两个被恭喜的,互相看看,只好说:“多谢。”场面真是太混乱了,太混乱了。幸好诸葛神侯咳嗽了一声,说:“少商,不是说请我们吃月饼么?”

  “啊,是。”戚、顾两人走去厨房,众人才各自恢复状态,少时,顾惜朝端了一大盘月饼出来,戚少商含笑请各位品尝。

  追命吃了一块,大赞道:“好香!”顾惜朝道:“和面的时候放了酥酪。”追命连忙道:“惜朝,一会儿我带几个回去可以吗?”铁手和众人一起翻白眼,这个家伙,也太好收买了吧,一个月饼吃下去,称呼都从“顾惜朝”变成“惜朝”了。

  无情拈起一块尝了尝,也点头赞道:“清甜不腻口,味道不错。”顾惜朝淡淡道:“馅料里放了腌渍好的菊花。”方应看暗自握拳,打定主意,一定要从顾惜朝手里问出配方,找御厨做了天天送到六扇门去!

  一时,品茶赏月,气氛融洽,只是,铁手和追命不知不觉地并肩走到院子外面去了,方应看和无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赫连和息红泪说了一句“还要筹备婚礼,不多叨扰,告辞”,随即离去,诸葛神侯和冷血相对一叹,自动消失。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两位男主人的时候,就见顾惜朝返身进了厨房,又端出一个月饼来,对戚少商道:“你猜猜,这是什么馅的。”

  戚少商凑上去一闻,惊诧道:“这,这是……不会吧……”顾惜朝得意地一笑:“这个是单独做的,和面时没有用水,是用炮打灯,馅料中,放进了杜鹃醉鱼……”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戚少商封住了口,惜朝,他的惜朝,心思细密的惜朝,聪明绝顶的惜朝,惊才绝艳的惜朝,做个月饼都能翻出许多花样的惜朝……这样的一个人,是属于他的,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那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将他没顶,要冲毁他的理智,而他怀抱中的人,并未拒绝。

  月上中天的时候,他们穿着里衣,坐在院中,面前盘子里,是那块杜鹃醉鱼炮打灯的月饼,顾惜朝手腕一翻,亮出一柄小刀,说道:“我娘告诉过我,月饼要和家人一起分享,家里有几个人,就要切成几块。”说着话,就准备将月饼一分为二。

  戚少商却出手更快,一把将刀子拿过去,将月饼分成了三份。

  “你!”顾惜朝不解地看着他,明明此处只有两个人,第三份是给谁的?还有谁能够成为他们的家人?

  “惜朝别生气。”戚少商连忙说道:“还有一块,是给晚晴姑娘的。”

  “晚晴……”顾惜朝抬头望着月亮,喃喃道:“我曾经答应过晚晴,要陪她好好过日子,却没有做到。大当家的,多谢你想着。”戚少商摇头笑笑,将其中一份月饼供给晚晴,然后握住顾惜朝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晚晴姑娘,来,我们一起告诉她,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

  说着话,拉他站起,对着月亮大声道:“晚晴姑娘!”

  顾惜朝大窘,道:“你发什么疯。”戚少商不理,仍对着月亮大声道:“晚晴姑娘,我今天告诉了所有人,现在也要告诉你,我要和惜朝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他好,不会再让他孤单寂寞,晚晴姑娘,我会让他幸福,你放心吧!”

  月色明亮皎洁,就像是晚晴温柔的容颜,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缕遮挡了明月的云彩散去,那月色就越发明亮纯净,仿佛微笑,戚少商指给他看:“惜朝你看,晚晴姑娘同意了!”

  顾惜朝抬头望月,清澈如水的月色,照着他泪光盈然的眸,流转着温柔的情意,他转头看了看戚少商,对他展露出美好的笑容,黑夜里,月光下,他眼中的泪,衬得那眸子如星光般闪亮。然后他也对着月亮大声道:“晚晴!我要和少商在一起,你放心吧!”

  清夜里,那声音在空旷中回响着,我要和少商在一起,和少商在一起,在一起……

  那一夜,他们很幸福,所有人都很幸福。

(月饼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粽子记

  青青的粽子叶漂洗干净,用清水浸泡着,香香的糯米淘洗过,已经泡了好几个时辰,其他诸如蜜枣、豆沙、栗子、咸肉等物也都准备妥当。拿惯了刀剑的手,执起几片青粽叶,开始包粽子。

  将叶子兜成了青色的圆锥,米放半满,加进辅料,再加米至八、九分满,粽叶东一绕,西一绕,马莲草做绳子一缠一系,一个粽子就呈现于掌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恁地潇洒!“也不难嘛。”戚少商将自己包的{dy}个粽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颇觉满意,和惜朝包的很像!

  说得简单,从无到有也不是简单的事,为了学着包粽子,九现神龙跟着六扇门的厨娘请教了半个月,只要有空,就心手并用,一遍一遍笔画着惜朝包粽子的过程。就是昨天晚上也没闲着,把惊才绝艳的顾公子当粽子馅一样往被子里一蒙,然后自己当粽子叶一样包裹上去,缠啊缠,裹啊裹,直忙了一整夜。这被子里的粽子包得如何,恐怕没人知道,只是有人看到,顾惜朝晨起之后,还在抱怨腰酸背痛。

  端午正日,一大早,顾惜朝正要准备应节之物,六扇门的无情总捕便差人前来。特地下了帖子,请他前去下棋。说起来六扇门中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可是说到下棋,能和无情打个平手的也只有顾惜朝了。棋盘上大战小战无数,也各有胜败,上一次,顾惜朝略微疏忽,让无情嬴了一局,早就想扳回这场子了,此番听闻无情相邀,便高高兴兴的往六扇门去了。

  出门时,顾惜朝抬头看了看天,晴朗、舒爽,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前面大门口,顾惜朝才离开,后院厨房里,戚少商就精神抖擞地取出藏好的诸般家什,开始包粽大业。

  午时,追命跑过来说:“惜朝今天太厉害了,硬是三局三胜,无情大师兄说,短时间内不想再和惜朝下棋了。”戚少商手上忙碌着,问:“那现在呢?”追命道:“现在师傅在和惜朝谈论国家大事。”戚少商点点头道:“好,再探,再报。”

  未时,追命跑过来说:“师傅已经被惜朝说得没词儿了。眼看惜朝要回来,四师弟就拉着他去论剑。”戚少商揭开盖子,看看锅里的粽子,又低下头扇火,道:“再拖半个时辰就行了。”想起什么,又道:“你让冷血注意点,别伤了惜朝!”

  追命说道:“戚大哥你放心啦,冷血是和惜朝论剑,不是比剑。”说着,盯着他那锅粽子又道:“戚大哥,你确定你包的粽子能吃吗?惜朝做的粽子那么好吃,你怎么不让他来做啊?”戚少商笑笑不语。

  未正二刻,追命跑来说:“惜朝快回来了,你好了没有?”戚少商熄了火,锅盖掀开,一股清香的粽子味道就扑面而来,送给追命五个,带回六扇门给四大名捕以及诸葛神侯品尝,另拿两个供给晚晴,还剩下四个,便是他和惜朝来分享了。

  未正三刻,追命出门,顾惜朝进门,满屋的粽子香瞒不了人,更何况堂屋桌子上放着的粽子又是如此显眼。

  “怎么不等我回来包粽子?”顾公子有点奇怪。

  戚少商笑笑道:“惜朝,那天你说,小时候没人给你包粽子,所以也从来没过过端午节。那,以后,我来给你包粽子,我来陪你过节,每一年都包,每一年都陪你过,你说好不好呢?”

  那话语,和揽住他身体的手臂一样温暖,顾惜朝抿着唇,直直地看着戚少商,然后,就像是被粽子的暖热香气熏染得,那表情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柔和,唇角勾勒出一个微笑的圆弧,他说:“好。”

  戚少商就笑了。拉着顾惜朝一起吃粽子。

  粽子包得并不好,米泡得时间不够,有点硬,豆沙里调了太多的糖,甜得发腻,裹粽子时叶子缠得不够紧,显得有些散,有些水水的,总之,比顾惜朝自己包的粽子差了太多。但是,顾惜朝还是吃了很多,吃得很香。

  东西好不好吃,有时候不在于味道,而在于内涵,就比如粽子吧,里面包裹了什么馅料并不重要,只要里面有一颗真心,就足够了,是不是?

(粽子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馄饨记

  戚少商病了,四肢酸软,食欲不振。追命来探望时,见他恹恹地躺在床 上,手搁在腹部,一副病弱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戚大哥,你不会是有了……”顾惜朝横眼一瞪,呛声道:“有什么!”追命吞了口口水道:“有了……有了病了。”

  顾惜朝脸色缓和了点,“恩”了一声。追命又道:“戚大哥怎么会病了呢?惜朝啊,想当年你千里追杀他,他都没病过吧。”迎接到顾惜朝泛起寒光的眸,追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步步蹭到门口,说道:“那个,惜朝啊,我,我想起二师兄还找我有事呢,我先走了啊!”片刻工夫,不见踪影。

  追命很可爱,就是口无遮拦让人头疼,不过也不怪他说,当年千里追杀,戚少商的确没病过,如今,这病么,也不是没来由的——夏日炎热,屋子里到底气闷,戚少商就提议每夜在院中竹床 上睡,这倒也没什么,只是,每夜必在竹床 上运动半夜,运动完毕通身是汗,他又不盖被子,这么一来二去的,就不免xxxx,进而四肢酸软,食欲不振了。

  顾惜朝自己就懂得医药,不必外人来开方子,送走追命后,就去厨房煎了药,端进房里。看见苦药汤,戚少商一张圆圆脸就皱成包子样:“苦,不吃!”

  “良药苦口,况且我还给你准备了过药的蜜饯。”顾惜朝准备好言劝慰,只见那皱成包子的圆圆脸扭过一边,抵死不从。

  揉着额间爆起的筋,顾公子可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戚少商,你不要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别忘了,我开的是一言堂,做的是霸王生意,这碗药,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圆圆脸扭回来,眼睛里水气荡漾:“惜朝……我想吃馄饨,你包的馄饨。”

  “你说什么?”顾惜朝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包馄饨?现在?他抬头看看窗外墨黑墨黑的天色,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人家熄灯就寝的辰光了,现在开始包馄饨?

  “吃了馄饨我就吃药。”戚少商口气和软,带点小小期盼。顾惜朝看看枕上的情人,几日未曾好好进食,脸都有些尖瘦,他摸了摸那张脸,终于叹了口气说:“好吧。”

  砸门半个时辰,终于砸开肉铺郑掌柜家的大门,无名剑顺着门缝就伸了进去,阻止了门内一切拒绝的言辞。“我要买肉。”如果不是他说了这句话,郑掌柜一定会以为遇到打劫的了。

  精肉三两,要细细切做臊子,不可见半点肥的在上面;肥肉二两,也要细细切做臊子,不可见半点瘦的在上面。顾公子平静地吩咐着,郑掌柜满头大汗地忙碌着。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切肉,还提这么古怪苛刻的要求,还不可以反驳不可以有不同意见,郑掌柜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可是,眼前这位顾公子是惹不得的,甭管你这店子开得天地人和,他转眼就能给拆得灰飞湮灭,惹不得啊。

  “顾,顾公子啊。”郑掌柜小心地保持自己的笑脸,态度和蔼和蔼再和蔼:“若是府上要裹馄饨,精肉肥肉是可以切在一起的。”顾公子冷哼一声:“罗嗦!”吓得郑掌柜再不敢开言。

  好不容易见两种臊子切好,顾公子又吩咐道:“选三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切做臊子,不可见一点肉在上面。”郑掌柜的筋都要爆起来了,软骨也要切成臊子,没听说过,幸好只切三两,再多只怕要人老命!

  忍气吞声将几样物事包好交过去,顾公子丢下一锭银子,道谢,离开,郑掌柜只觉得汗透重衣,从此郑掌柜肉铺多了一道店规,晚上谁来砸门也不开了。

  且说顾惜朝将东西买回去,精肉肥肉各自调拌成馅,再混合在一起,这样可以保持两种味道合却不杂,寸金软骨下锅熬汤,然后就一边和面一边想,郑掌柜定然以为我在消遣他,哼,他又怎知我的法子?做馄饨,不但馅料的味道要有层次,汤的味道也必须要好,寻常的棒骨若要熬到汤汁香浓,没有五六个时辰是出不来味道的,少商又怎能等得?而,用切碎的寸金软骨就可大大缩短时间了。

  油灯的光亮斜斜照在卷发上,照在热气熏蒸后微微见汗的肌肤上,照在忙碌的
手指间,勾勒出别样的美,厨房门口,一个人正斜倚在那儿,望着那个为他忙碌的人影,微微笑笑。

  大碗的骨汤,十几个看起来玲珑精致的馄饨隐现其间,撒下吊好的蛋皮、紫菜、香菜,略点了些可以开胃的醋,热气腾腾的端至戚少商面前。

  尝一口汤,香香的,尝一个馄饨,香香的,亲一下嘴唇,也是香香的。

  在喝一口汤、吃一个馄饨、亲一个嘴唇的漫长过程进行完毕后,戚少商拍拍肚子,爬回床 上,很快就睡着了。等顾惜朝收拾好一切回到房里,戚少商已经睡得很甜,很香,很实。桌子上的药,却没有动过。

  “戚少商,你,你这个,这个……”面对戚少商的宁静睡脸,历来骂人不行的顾惜朝只能再次辞穷。

  第二天清早,戚少商神情气爽的起身,到六扇门销假去了,当天还抓了两个蟊贼回六扇门,得了小小的一笔奖金。

  晚上,停歇了几天的夜间运动重新开始,仍然是睡在院子里的竹床 上,仍然是运动过后满身大汗的不盖被子,“你想再生病么!”已经累得有气无力的顾公子踹了他一脚,戚少商凑过来,在他唇间轻轻一吻:“不怕,要是再病了,惜朝再做馄饨给我吃……”

  爱是良药,而且不苦口;

  爱是为他做件事,有时就是一碗馄饨。

(馄饨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浆洗记

  庭院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男人,另一个也是男人。

  两个男人。

  两个俊秀好看的男人。

  两个看起来很衬很配很登对很和谐的男人,在这个炎夏中难得的清凉夜晚,做着一些很衬很配很登对很和谐的事情。

  一个在换床单,一个在洗床单……

  说到洗床单,那真是顾惜朝平生最郁闷的事情之一,另一个是被戚少商压倒。当然,这两件事情也是一而二,二而一,如果没有被戚少商压倒,就不会弄脏床单,也就不会洗床单,“所以,这其实是一件事。”无情曾经xx睿智的说出了这一点,但顾惜朝摇了摇头,告诉他:“两件事。”

  弄脏床单是一回事,洗床单是另一回事。

  既然,床单是两个人弄脏的,为什么每次都是由一个人洗?而这个洗床单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顾惜朝?

  如果一个人,半夜被折腾到腰酸背痛,白天洗床单又弄得腰酸背痛,然后晚上再度被折腾得腰酸背痛,这样过了两个月还没顿悟,那这个人恐怕就是个傻子了。顾公子当然不是傻子,他是在两个月还差{yt}的时候想到这个问题的。

  那时候,他穿着鹅黄中衣,在清凉的河水中搓洗床单上的污渍,幸好这附近没什么邻居,不然,只要被人看到床单上的污渍,就足够让人脸红的了。一边用棒槌洗涤床单,一边握拳捶打自己的腰,扑踏踏,扑踏踏,节奏还很和谐。于是,就想到每天夜里被戚少商按在床 上,纠缠至半夜,然后在他腰酸背痛,疲惫欲睡的时候,戚少商却显得越发精神,于是,一个隐约的念头渐渐成形,渐渐明晰,既然看弄脏床单之后,一个腰酸背痛,一个生龙活虎,那么,这床单该谁来洗,岂非很明显的事?

  于是,顾公子再也不肯洗床单。

  并扬言,如果戚少商不包揽洗床单的工作,以后就别进房门——你不洗可以,那么也别弄脏床单好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午后,腰酸背痛的顾公子终于舒舒服服地靠在躺椅上看书,看着生龙活虎的戚大侠拖出洗澡用的大木盆,把积攒了三天的床单一起抱出来,泡在大木盆里,准备洗涤。

  蓄水、放皂角,不能不说,戚少商做事有条不紊,甚为周详,顾公子唇角边挂上一缕微笑,在心里暗暗赞许了一下,还在考虑,晚上是不是做杜鹃醉鱼犒劳?正在此时,他便看到戚少商脱了鞋,直接蹦进大木盆,两只脚丫交替踩踏,扑踏踏,扑踏踏,节奏也是甚为和谐。

  顾公子的唇角开始抽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只脚丫。虽然做为男人来说,这两只脚丫并不难看,甚至还可以说是满好看的,可是再好看,那也是脚丫啊!

  他足足盯了有一盏茶的工夫,脑子里不断闪现影象。

  正在大木盆里揉搓床单的两只脚丫……用脚丫洗好的床单……他躺在用脚丫洗好的床单上……还要被这个用脚丫洗床单的人欺负……

  顾惜朝只觉得全身一阵恶寒。

  可那个用脚丫洗床单的人,兀自不觉,配合着洗床单的节奏,还唱歌:傻小子尿了床哎,一更天尿湿红罗被;二更天漫过象牙床,三更天屋里成了江。一个老翁,来呀来撒网;大鱼打了三千六,小鱼捕了一箩筐。剩一个大的没打到,躺在旁边上看我洗床单啰——

  他这村歌野调还没唱完,顾公子手里的书,已经和小斧子一起飞过来:“戚少商!你让人忍无可忍!”

  戚少商反应极快,一个后桥,避过了小斧,抄到了书,再直起腰来,顾惜朝已经拂袖进房,咣当一声,摔上了房门。

  当夜,天上的月亮、田野里的清风、周围的花儿草儿鸟儿虫儿,都听见一个人在门外的恳求声:“惜朝,我在连云寨都是这么洗床单的,红袍他们还夸我洗的干净……”门里的烛火扑地一声吹灭,顾惜朝清朗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下了定论:“夏夜清凉,卧看星河也很风雅,戚大侠好睡,惜朝不陪了!”

  于是,天上的月亮、田野里的清风、周围的花儿草儿鸟儿虫儿,也都看到了一个人低着头,闷闷地躺在院子里的竹躺椅上,盖上薄被,神态凄凉。竹椅旧了,轻轻摇晃时,便吱呀吱呀地作响,他躺在那里,晃啊晃,晃啊晃,忽然,一翻身坐起来,盯着竹椅看了半天,一个笑容,就慢慢浮现出来。

  第二天顾惜朝起床的时候,便看到戚少商背回几根毛竹,正在比量尺寸,他奇怪问道:“大当家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戚少商抬头对他笑道:“那个竹躺椅用得时候太长,都快坏了,我想做个更好的。”顾惜朝看了一会儿,见他搭出个一人长,两人宽的架子,就开始准备竹片。顾公子虽然仰知天文,俯查地理,对木工活计却不在行,看了半晌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遂不理会,去六扇门找追命和无情打发时间。

  傍晚归来时,就看到院子中安放着一张竹床,式样简单,却不流俗。戚少商握着他的手道:“惜朝,你来试试看,坐着舒服不舒服?”顾惜朝也喜欢这竹床的样式,便径去坐下,伸手抚摩,竹片打磨得甚为光滑,在夏天的夜晚,还泛着一丝一丝凉沁沁的感觉,只是坐了一会儿,便舍不得起身了。

  戚少商关注着他的神情,开口道:“晚上我们坐这个赏月看星,可好?”顾惜朝笑道:“好。”戚少商一笑,笑得甚是得意。

  是夜,风清月明,戚少商和顾惜朝躺在院中竹床 上,卧看明月清辉,听着夏虫夜鸣,都觉得神清气爽,无边喜乐。月光下,顾惜朝的容颜也如月一般莹润,双眸映着星光,也便如星子般闪亮,戚少商喉咙一阵发紧,一双手渐渐探入情人衣内,便不规矩了。

  顾惜朝正靠在竹床 上赏月,忽然被他一阵搓弄,身子便软了,但顾公子就是顾公子,此时还没忘记禁令:“你,你不能弄脏床单。”

  戚少商一翻身,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双唇落下来,其间却有忍耐不住的笑意:“我们不回屋里去了,就在这里。”顾惜朝惊愕推拒:“你这疯子,居然幕天席地的就敢……”戚少商在他耳垂边舔吮,那清朗的声音,便渐渐变得粘腻。

  月亮躲进云层,风儿绕道而过,小虫子也都似屏息凝神,四周万籁俱寂,便只听见竹床轻微的晃动,吱呀、吱呀,甚为和谐。

  间或,戚少商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回荡在夜色里:“惜朝,竹床是不用床单的,我们这一整个夏天,都不用洗床单了。”

(浆洗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元宵记

  上元这日,刚到黄昏时分,汴梁各处的市肆就开始热闹起来,烟花、彩灯次第燃放,衬着清明的月色,仿佛繁华帝都的xx序幕。

  顾惜朝站在一处牌楼前,若有意若无意地望着某个方位,如果戚少商赴约而来,那将是他的必经之路。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dy}个元宵节,之前,戚少商一直在连云寨,虽然听说过帝都上元的热闹,却未曾亲眼见识,顾惜朝虽然在京城停留过,但他那时着意的还是出人头地,不肯浪费时间无意义的游荡,越是这样热闹的时候,他越是闭门读书。

  于是,两个人早早约定了这天晚上一起出游,计划得好好的,却临时起了变化——当顾惜朝第七次看向那个方位,看见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不是戚少商,而是追命,他来代替戚少商说一句煞风景的话,因为上元灯节,皇帝忽然有了出游的兴致,所以六扇门全体待命,保护皇帝的安全。

  顾惜朝冷哼了一声,对于那个曾经在他剑锋下瑟瑟发抖的皇帝,他实在提不起景仰的兴趣,而且因为这位皇帝的随兴所致,导致戚少商失约,更是让他气恼,暗想着,若是当时逼宫成功了也实在是不错。

  追命看着他忽而阴沉下来的脸色,不知道他转什么念头,如果玉面修罗也随兴所致再去逼宫一次,那所有人都吃不消,所以他说,惜朝,要是你觉得孤单,那我陪你一起玩吧。顾惜朝冷笑一声说,你们六扇门要忙自管去忙,我又不是女人用不着谁来陪!说罢拂袖而去。

  一边走,一边想,以前那么多个上元灯节,也没有谁陪他一起度过,今年不过是照样独自一人罢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无论是玉面修罗还是九现神龙,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名号,站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犯不上效小儿女之态。于是一路襟袖翩然,潇洒而行,无论怎么看,这位书生都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可是,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骗不了人,想起戚少商曾经说过的,以后每一个节日都要一起度过,心里就越发难受,忍不住咬牙想道,江湖上不是都在说,得千金不如得戚少商一诺吗,看来你这千金一诺的戚大侠,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漫步长街,赏灯看景,却没有多少兴致。随着人潮前行,品尝了几味小吃,又驻足看了一会鱼龙百戏,皆觉无味,身边到处是白衣艳妆的女子,还有穿着白衣飘然而过的士子少年,或携手同游,或浅笑低语,空气中都飘着旖旎绮丽的味道。他淡淡看着身边欢乐的人群,朦朦胧胧的念头从心底升起,若是此时,是与戚少商携手同游,不知是怎样的感受,想到这里,唇边勾起一个淡笑的弧度,半是嘲讽,半是自嘲。

  时人元宵节衣饰尚白,月色与灯光的辉映下,不论男女皆穿白衣,女子们以白绫或白绢做成玉梅、雪柳、灯球、闹蛾等物佩带,男子则在头发上簪以白纸做成的蛾儿,望之便真的如一只只蛾儿飞在头顶,那天上的月,街上的灯,便给这些纯粹的颜色涂抹上xx的色彩,衬着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端的是凤阙都民,奢华豪富。

  顾惜朝仍穿着平时的粗布青衫,走在人群中,反而越发显得卓尔不群。不多时候,已经有好几名艳妆女子向他抛掷香囊、鸳鸯扣、绣罗帕这样的东西,还有大胆的女子上前拉扯他的衣袖,甚至,还有男子想将自己的蛾儿插到他的卷发上去,被顾惜朝一个冷眼扫过,顿时不敢靠近。

  也难怪,这样一个风姿闲雅的单身男子,也的确容易成为众矢之的,顾惜朝走到路边,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抛过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统统丢在路边,整理了一下被那些更为莫名其妙的人扯乱了的青衫,便留意到身后仍有几名女子尾随,不觉大为厌烦,回头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一名艳妆女子掩口笑道,月色正好,郎君可愿往市桥下一晤?顾惜朝不明所以,问道:“去哪里做什么?”女子们又笑得花枝乱颤,纷纷道,想不到这样俊俏的郎君,竟是个不识风月的。说罢各自散去,另寻目标。

  顾惜朝一时好奇,便到市桥走了一圈,竟发现草丛树下各个隐蔽之处,都有相拥交欢的男女,一时大窘避开,万万想不到上元之夜,竟还有这样放浪形骸的一群。

  转回内城时,街上已经摆出好几个灯谜摊子,为了喜庆应节,彩物也多是雪柳、菩提叶等什物,顾惜朝在摊子前站了一会儿,便猜出了好几条灯谜,手中彩物渐渐增多,拿不下了,就随手向后一抛,自然有人围拢争抢,这让他终于找到了一点有趣的事,开始专心致志地猜灯谜,不出一个时辰,这个摊子上的灯谜已经全部猜完,他也不拿彩物,随手一指说道,谁拿到算谁的,于是一群人蜂拥上前哄抢,而顾惜朝又转去临近的下一个灯谜摊位。

  很多年以后,汴梁城的灯谜摊主对那一晚的“盛况”还心有余悸,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竟然惹来这么一位闹场的大神,只是,他们一直不知道顾惜朝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世间已无顾惜朝其人。

  灯谜摊子上哄抢彩物的人群散去时,顾惜朝已经走到城郊,前面不远就是他们所住的小居,越是走近,心里的烦躁也随之慢慢消散,幻化成心底一片淡然宁和。小居的窗纸上映出淡淡人影,顾惜朝心中一动,提气轻身掠过去,如一片落叶般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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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居内,戚少商一边将糯米粉糅合均匀,一边问追命道:“这汤圆的做法,不会错吧?”追命双手支着下巴,看着他忙碌,说错不了,我亲自问过六扇门的厨娘,又亲自找二师兄试验过,确定没有问题才来告诉你的。追三爷办事你就放心好啦。

  戚少商想想铁游夏用那双闻名江湖的铁手搓汤圆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那,惜朝喜欢吃什么馅的汤圆,你知道不知道?”追命道:“你难道不知道?”戚少商摸了摸鼻子说:“我们在一起之后,只吃过饺子和馄饨,还没吃过汤圆。”追命道:“那我只吃过惜朝做的月饼,可是我一口就吃进去了,不知道是什么馅的哎。”他闭眼想了想,忽然笑道:“不如做糖葫芦馅的吧!”

  戚少商咳嗽道:“那是你爱吃的吧。”追命笑道:“惜朝也很喜欢我的,我喜欢吃的,惜朝一定喜欢吃。”看着戚少商无语以对的表情,又叹气道:“戚大哥,你要做汤圆给惜朝吃,怎么都不记得问清楚他喜欢的口味呢,你平时办案不是很机警的么。”戚少商再度无语,心想,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惊喜么?但也不方便直说,便道:“若是铁手做汤圆给你,也提前问清楚你的口味?”追命仰脸笑道:“那当然,我点名要的糖葫芦馅!”

  戚少商扶额,几乎昏倒,这两个人的相xx式,还真是……旁人学不来的。

  追命又出主意:“要不,我们每种馅都包上几个,总会有惜朝爱吃的。”戚少商为难道:“我们又没有惜朝那样的厨艺,若是每种都包,只怕包到天亮也包不完,惜朝应该快要回来了……”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便有个晴朗的声音接口道:“那就试试豆沙和黑芝麻馅的吧。”

  追命拍手笑道,原来惜朝喜欢的是豆沙和黑芝麻呀!

  戚少商下意识地想盖住那些食材,但想想已无必要,便微笑着看顾惜朝走进来,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挑眉轻笑地说着:“怎么,这是戚大侠和追三爷联合起来哄骗顾某?”

  “没有没有,惜朝你可别误会。”事关戚少商的幸福和追命的口福,两个人务必是要解释清楚的:“今日皇上改变了出巡路线,比预计快了至少一半的时间,也多亏无情安排得当,事情远比想象中顺利,我们就赶回来准备汤圆,想要做给你吃。”

  顾惜朝随口询问,戚少商和追命力求表现良好,问一答十,不多时候,顾公子就将情况了解清楚,在心里冷笑,想道:“什么无情安排得当,恐怕是神通侯府的那位小侯爷性急等不得吧!能够把皇帝哄回宫去,六扇门那群人还没这个本事,若不是小侯爷亲自出马,事情也不会如他们所说的那么顺利!”一时,脸上的笑容十分古怪。

  看到他的表情,戚少商和追命越发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两人对望一眼,戚少商觉得此时还是自己开口比较妥当,便道:“惜朝,汴梁的上元节好玩吧?”顾惜朝洗过手开始搓汤圆,淡淡道:“不好玩。”他伸向面盆的手,被戚少商握住:“上元灯节前后五天,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一定会很好玩的。”

  顾惜朝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戚少商却握得更紧,也不管追命在不在跟前,便说道:“惜朝,我答应过你,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节日都会与你一起度过,我说话是算数的。”顾惜朝哼了一声道:“什么九现神龙,不过是一只不守诺言的包子。”

  戚少商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不再赌气,一时嘿嘿笑起来,笑出几分明朗,几分傻气,顾惜朝看着他亮亮的眼睛,一深一浅的两个酒窝,抿了抿唇,也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笑得几分满足,几分恍惚。

  追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戚少商,眨眨眼,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么惜朝也会露出像戚大哥一样傻的笑容呢?

  那边厢,两个人已经从相对微笑转为十指相扣,追命看了看他们放在面盆里的手,心想惜朝做的汤圆是一定吃不上了,不如回去尝尝二师兄的手艺,这样想着,便悄然而退。走在帝都繁华的大街上,追三爷心里的念头犹自纠缠不清。

  两个人待在一起久了,真的会染上对方的特点么?就像是,惜朝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对着戚大哥傻笑哎,真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么自己呢,和二师兄待久了,会不会也变成他那样万年不变的冷硬面孔?还有,大师兄经常和那个神通侯府的方小候爷在在一起,以后,该不会变成方小侯那样油嘴滑舌的样子吧……

  爱思考的,聪明的追三爷,一边想着这个解不开的迷题,一边向六扇门走去。

  此时,城郊的小居内,顾惜朝和戚少商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戚少商把被子拉高了点,抚摸着怀抱中细腻滑润的肌肤,轻笑说着,惜朝你冷吗,没关系的,一会儿我们就会很热了……

  此时,神通侯府某处隐蔽院落,一身白衣的小侯爷,还有一身白衣的某名捕,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白衣的小候爷终于找到机会走上前,握住白衣某名捕的手,渐渐将他拥进怀中……

  此时,六扇门的某个房间里,黑衣稳重的某位名捕,正在苦苦思索,怎么做出糖葫芦馅的元宵,忽然觉得冷风吹过,顿时遍体生寒。

(元宵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饺子记

  从六扇门下了差,戚少商一身汗一身泥的回到家里,顾惜朝问他想吃什么,他说要吃饺子,顾惜朝说了声“好”,就去准备。戚少商沐浴更衣之后,便也跟去帮忙,九现神龙虽然厨艺不行,帮忙剁饺子馅还是可以的。

  和往常一样,这次的饺子仍是荤素两种馅料,荤的是猪肉虾仁香菇,素的是豆腐蛋皮青菜,两个人虽然同食同住,饮食口味却并不相同,戚少商是无肉不欢,顾惜朝则喜食清淡,所以在每天的饭菜上,顾惜朝也都会有所兼顾。

  撒下一层面粉打底,握过神哭小斧的修长手指开始糅合面团,戚少商看着那手指灵活的舞动着,圆圆的一团面粉就渐渐演化为一个个长条,再成了一个个剂子,擀成面皮,包进馅料,捏合成可爱的元宝样。

  因是家居,顾惜朝没有穿外面的长衣,宽宽的皮腰带也换成了粗布带子,打了个随意的结,垂落于衣摺间,勾勒出腰线的细致柔韧,更衬出几分宁静与清爽的味道。

  看着这样的顾惜朝,戚少商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好象那场千里追杀只是他的一场梦,可是,那被震碎又补好的七略,一直放在卧房的桌子上,每夜抵死缠绵时,看到顾惜朝肩上,胸上,腿上深刻的伤痕,证明着那些往事曾经惨烈而真实的发生过。

  只是,现在的顾惜朝,好象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尽管清傲如故,锋芒如故,但却多了温和沉静,敛去了不平之气。就连诸葛神侯也曾对戚少商说,现在的顾惜朝很好,很好。

  可是,真的很好吗?

  现在的顾惜朝,虽也偶尔去六扇门,或帮忙分析案情,或下棋饮酒谈天说地,但大部分时光还是在家里度过,戚少商承认,他喜欢每天回家能看到他,喜欢吃他做的饭菜,喜欢他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屋子,喜欢和他做爱做的事,可是,他内心里明白,顾惜朝是个男人,是个有着惊世之才的男人,是应该飞翔在九天之上的鹰,而不是,像个平凡女人一样每天给他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跟他在床 上厮混。

  戚少商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正在包饺子的手指轻轻一颤,险些捏破一道花边。“怎么了少商?”清朗的语声,和旗亭初见那时一样,却不见曾经惯有的冷嘲热讽、口角锋利,这是本来的他,还是因为他戚少商而改变成的样子?

  “惜朝,你过得快活么?”如果这样的生活会捆住鹰的翅膀,那他愿意放开他,让他重新飞翔。

  在他怀抱中转过身,顾惜朝摸了摸他的脸,在酒窝旁留下几道面粉的痕迹:“少商,我从前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出将入相,归根结底,是想得到世人尊重,是想给自己和晚晴挣得一生平静安定的生活。我一生漂泊,一直就想要一个家,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在,我都有了,我没有什么不快活。”

  那俊挺的双眉,深邃而清澈的眼,那水色的丰润的唇,此时此刻,温柔相对,离得那样近,便成了一种诱惑。戚少商一转身,将他按在墙上,唇追逐过去,在那眉、那眼、那唇上一通乱亲。

  “惜朝,你真好。”喃喃的话语,紧紧的拥抱,只想索求更深,顾惜朝却一把推开了他,眉一挑,眼一眯,笑道:“可是这样的生活,的确有点无聊哪!”

  果然啊,惜朝仍会觉得厌倦,幸好见机得早,还来得及补救,戚少商想了想说:“那,若是惜朝你愿意,以后你帮我一起办案子吧,你这么聪明,有你帮忙一定事半功倍。”

  顾惜朝“恩”了一声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们都出去办案,家里这些事情怎么办?”

  戚少商赶紧说道:“你帮我办案,我也理应帮你做家事,礼尚往来,这很公平。”

  “很公平?”顾惜朝的眉又是一挑,怎么看怎么像是算计了别人之后的胜利表情。虽然是问句,可是哪里还有选择的机会?九现神龙当下斩钉截铁地承认着:“很公平!”

  “既然如此,那今天的饺子……”顾惜朝还没说完,戚少商已经接下去道:“我包!”

  于是。

  这一晚的饺子,有一半是整齐可爱的元宝样,另有一半,虽然挂名叫做饺子,看起来却是大小不等、奇形怪状之物。

  这一晚的顾惜朝,吃饭时一直眯着眼睛笑,那个笑容,很得意很得意,就连被戚少商捞到床 上之后也没有改变。

(饺子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藤枕记

  戚少商从外面办案归来,离得老远,就看到一道青衣人影走进六扇门,这身影他再熟悉不过,那是顾惜朝。

  以往,顾惜朝要到六扇门来,都会提前跟他打招呼,这次居然破例,让他觉得很是奇怪。他心里想,难道惜朝这样想念我,大半天不见就要到六扇门来寻我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这就好比方小侯爷有可能三天两头找机会跑到六扇门来找无情公子,但是无情公子是{jd1}不可能三天两头找机会跑去神通侯府见方小候的,事虽不同,其理一也。于是,戚少商更觉得奇怪,惜朝这是来做什么呢?

  他正要迈步进去,六扇门门口忽然卷过一阵凉飕飕的风,头顶上呱呱几声乌鸦叫过,叫得人心惊胆颤,一晃神的工夫,顾惜朝已经走远,隐约看到是进了内堂,这样看来,越发说明了他并不是来找戚少商的事实。

  虽然说顾惜朝在六扇门里出不了什么事,但是他心里还是莫名地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他坐立不安。想跟过去瞧瞧,又担心平白无故地挨小斧。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差役从内堂出来,他赶紧上前拦住,问道:“你看到顾惜朝了么?他去了哪里?”

  差役看了他一眼:“哦,戚大侠。”那话语慢悠悠,慢悠悠,慢得让人心颤:“你问顾公子啊,让我想一想。”一边说着,一边仰脸挠头做思考状,挠啊挠,挠啊挠,挠得戚大侠好心烦,心说你思考就思考吧你挠什么头哇,挠出一片白花花的头皮屑你以为好看啊!

  要说六扇门的人有性格,六扇门的差役也同样有性格,此差役就全然不理会对面戚大侠恼火的眼神,仍是挠啊挠,挠啊挠,挠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状:啊……我看到他去找追三爷啦!”话音未落,眼前人影已失,差役继续仰脸挠头做思考状,啊……戚大侠的轻功真是越来越好,简直可以和追三爷媲美了。

  六扇门混过的人都知道,追命很好找,只要闻着闻着酒香和糖葫芦的甜香,保证能找到。戚少商就是这么一路找过来的,终于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听见追命和顾惜朝交谈的声音。此时,戚大侠倒有些犹豫,是应该偷偷摸摸地听墙根,还是光明正大地听墙根呢,他还未能决定,里面已经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戚少商闭目静听,从熟悉的顾惜朝的声音里,捕捉到了“帮忙”、“找来”、“夫人”这样的字眼,还有追命的话:“你放心吧惜朝,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夫人?”戚少商听见这话,心里一惊,顾惜朝要找夫人?他脚下一滑,险些踢翻了旁边的花盆,里面的声音一停,追命喝道:“谁在外面!”戚少商当然不会站在这里等着被抓包,一个倒翻越过围墙,姿势端得飘逸,如果被那名差役看到,肯定又要说,啊,戚大侠的轻功真是进步神速啊,这一下,只怕连追三爷都比不上了!

  掠过几重院落,戚少商停了下来,开始好好思考:惜朝要找的夫人,肯定不是给自己找,自从晚晴姑娘去世以后,惜朝就再也没有动过娶妻之念。换句话说,天下间的女子,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成为顾惜朝的夫人,这么看来,这个夫人……难道,是,给,他戚少商找的?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戚少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左想右想,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选。顾惜朝平时交往的也就是六扇门中的四大名捕,这几个人里,没有一位可以让顾惜朝帮着找夫人的,更何况,顾惜朝又不是这种喜欢帮人保媒拉纤的人,这么想来想去,除了戚少商,还能是谁呢?

  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们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惜朝还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怎么,转眼之间,就要给他找夫人了呢?

  他在想,自己到底哪里惹惜朝厌烦了呢?

  是因为老八总是托人带信,让他离顾惜朝远一点么?不会,惜朝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当年千里追杀的时候,惜朝尚且不将老八放在眼里,此时的几句话,更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是不是因为红泪来京城探望他的事?也不至于,红泪上次到京城来,其实是送喜贴的,她说她要嫁给赫连小妖了,惜朝知道以后,还拿这事开他玩笑,没见有什么生气的迹象呀。

  那么,是因为他平时太懒惰,没有帮惜朝分担家事?或者是,平时在床 上有些用强,不够顾及惜朝的感受?

  他想啊想,想啊想,始终没有想出确切的答案,当他在院子里站了大半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同样在挠头仰天做思考状,于是发出了一声与时空长存般的浩叹:啊……

  此后,便十分留意顾惜朝的行踪与举动,也尽量检讨自己的错处,顾惜朝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只是仍旧往来六扇门,仍旧去找追命,仍旧与追命一谈就是大半天,有一次戚少商溜过去听墙根,听见追命说,在京城不大好找,只怕要去江南。顾惜朝恩了一声说,江南的更好,汴梁风干物燥,多少会有些粗糙,江南的就水灵温润得多了。追命笑嘻嘻说道:“惜朝,你样样都替戚大哥着想,真是细心!”顾惜朝也微微笑了笑说,应该的。

  他听不下去,赶紧离开。

  惜朝还是在帮找夫人么……还特地想找江南的女子……

  他曾听顾惜朝说过,江南的女子,娇小玲珑,温柔如水,是很适合做妻子的,所以,惜朝特意寻找江南的女子给他?他仰头看天,鼻子和心里都在发酸,可是惜朝,你难道不知道?我不要江南的女子,也不要江北的女子,我只要你,只要你啊,惜朝……

  他低头坐在廊子下面,盛夏的太阳晒在头顶,晒得人发晕,他手里拎着一壶酒,一口一口地灌,想起顾惜朝,想起他们经历过的那么多事情,他们迈过了血海深仇,迈过了世俗眼光,多么不容易才走在一起了?如今,惜朝又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联想起,最近惜朝的确是疏远他了,一直以来,他习惯了搂着他入眠,入夏以来,他们搬到了园中竹床 上睡,惜朝却总是挣开他。有时候,他睡梦里不由自主地搂抱身边人入怀,也会被顾惜朝的挣扎弄醒,一时两个人都显得不那么愉快。

  如果真的是这件事,他可以改的,哪怕分开就寝,都可以,只要惜朝不离开。

  有那么几天,他刻意地不碰他,自己仰面躺在竹床 上,听着身边传来呼吸声,闻着顾惜朝身上传来的墨香,强忍着自己的欲望,心里感慨万千。

  后来,他开始接手许多案子,忙得天昏地暗,忙得需要住在六扇门,忙得让自己没空去想一些事情,直到有{yt},他听见追命对顾惜朝说,找到了。顾惜朝问,怎么样?追命说,样子挺干净的,还不错,我觉得戚大哥应该会喜欢的。顾惜朝笑笑说道,那就好。

  原来,惜朝一直没有停止寻找。

  原来,他们已经找到了。

  他忽然很想流泪。

  眼看着顾惜朝离开,他忽然出现在追命面前。追命吓了一跳,瞪着他道:“戚大哥,你干吗!”戚少商看着他,这张和顾惜朝那么相似的脸,心里刺刺的痛,他让自己的神色平和平和再平和,就像是在谈天气:“惜朝他……让你帮我找什么夫人?”

  “是啊!”追命听见他说这个,笑了起来:“戚大哥,惜朝他对你真是没话说,我也很用心地帮你找啊,真的不错,样子漂亮,保证你喜欢!”

  戚少商对他摆了摆手,转头往外走,还保证他喜欢,他怎么会喜欢?追命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是顾惜朝!只是顾惜朝!

  他觉得自己的脚步是踉跄的,好象喝醉了的人,为什么头是晕的?为什么心里是疼的?为什么眼前是昏暗的?为什么腿像灌了铅?

  为什么他已经很注意很小心地不惹惜朝生气了,还是不行?他真的很在意很小心了,会让惜朝不喜欢的事情,再也不做,会让惜朝不高兴的话,再也不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惜朝还在坚持为他找夫人呢?

  一路怎么回到家里的,已经不记得了。走进他们住的院落时,闻到熟悉的香气。杜鹃醉鱼,炮打灯。

  还有顾惜朝的笑。

  这些,都是如此的美好,可是他的心,是疼的。

  吃饭的时候,顾惜朝说,一会儿要告诉他一件事,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是不是吃过了这一餐,就要将他丢给那个江南的女子了?呵呵……

  顾惜朝将杜鹃醉鱼夹给他,特意剃去了细刺,戚少商喜欢吃杜鹃醉鱼,可以经常忘记鱼刺,有一回被鱼刺卡到了,从那以后,顾惜朝就经常会帮他剃去鱼刺,戚少商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热,又是一酸,闷头扒着饭,喉咙里哽着一个硬快,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吃过了饭,他默默地收拾碗筷,拿出去洗,顾惜朝似乎笑着说了句,大当家的,你现在越发勤快了。他也笑笑,也许以后,想勤快也没得勤快了。

  然后他们沏一壶茶,对坐,闲聊。眼看夜色渐深,顾惜朝始终没有谈到那个话题。戚少商倒有些心焦,这就像是被宣判的人,期待和恐惧是同时存在的,横竖就是一刀,晚疼不如早疼。他说:“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么?”

  顾惜朝说:“你好象知道是什么事?”戚少商说:“对,我碰到追命了。”顾惜朝淡淡一笑:“我就知道追命是没办法保守秘密的。”戚少商也笑笑:“惜朝,你说完之后,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他想说,惜朝,随便你给我找什么女人,我也不会要的,你想离开,尽管离开,我不会栓着你缠着你,但是别找个女人来打发我。

  顾惜朝说,好,那你等一下,说着返身进屋。戚少商有些惊异,心想,怎么,他把那女人藏在他们屋子里了?那么个大活人到底藏哪里了?他怎么就没发现?

  不一会儿,就看到顾惜朝抱出一个包袱,长长的一条,不知道里面包了什么,他想,难道是想先让我看看那姑娘的画像?他看顾惜朝神色间似笑非笑,一时摸不清他的步数,只能静观其变,便看到顾惜朝慢慢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个藤编之物,好象是个长长的笼子,中空,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他诧异地看着顾惜朝,顾惜朝也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顾惜朝说:“追命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怎么你不知道?”

  戚少商眨眨眼睛,回神,脑筋一下子活络了,脸上挂上笑,显得很笃定的样子:“是啊,追命说了,那个什么夫人嘛!”

  顾惜朝笑着点点头道:“不错,这个就是我要找的竹夫人,我小时候,在江南常见,汴梁这里反而不好找。我画了图样给追命,让他到江南找来的。大当家的,晚上很热,你又喜欢抱着什么东西睡觉,这个竹夫人抱起来很凉快的,你试试看……”

  他说着话,就看到戚少商看过来的的眼神十分古怪,便道:“你刚才说,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戚少商对他笑了笑,走过来:“对,惜朝,我想告诉你,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同床了,我想今晚一次补齐。”


【戚顾】大隐于市 之 河蟹记

  有客自江南来,带来一篓新鲜的河蟹。六扇门虽然是个清正廉洁的地方,但一来对方盛意拳拳,二来螃蟹也不是什么金贵之物,便收下了。

  铁手提起蟹篓,就准备送到厨房去,追命拦住他道:“二师兄,这么新鲜的河蟹,让咱们六扇门的厨娘来烹煮,太糟蹋东西啦!”铁手想了想每日的饭菜,不免点了点头,追命又笑嘻嘻道:“等一会儿戚大哥回来,让他去找惜朝,保证能做出一桌子好菜!”铁手看着他的笑脸,想了想在戚少商家吃到的东西,忍不住又点了点头。

  如今提起顾惜朝,六扇门的大多数人都要咽一咽口水,曾经,戚少商常邀请四大名捕到家里吃饭,一来二去,顾惜朝的厨艺就传扬开来。后来戚少商发现了,便极少再邀请人回家吃饭,可是顾惜朝的厨艺却越发得到六扇门众人的推崇,物以稀为贵,况且有六扇门厨娘的手艺做对比,寻常人家的饭菜已经是珍馐美味,更何况顾惜朝这种可以和御厨讨论菜品制作方式的高手了。

  戚少商巡街归来,就看到堂中摆着的蟹篓,还有在蟹篓边眼巴巴等着他的追命,当然还有一些没有眼巴巴看着他,却在旁边假做无事,其实耳朵竖起来听消息的各色人等,他们都在等着戚少商说一个“好”字,可是,戚少商说的是:“不行。”

  追命怔了怔,道:“为什么?”

  戚少商心里明白,顾惜朝虽然不再提什么出将入相,但他骨子里还是个书生,平时听他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啦,什么“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便知道他对做饭这事,是极随兴的。比如说,给戚少商做饭,那是他顾公子高兴乐意,自然没有什么要紧,追命常常过来蹭饭,顾惜朝与他交情不浅,所以也乐于招待,但是别人想吃顾惜朝做的饭,就要看顾公子的心情而定了,高兴了,下厨做一顿饭当是消闲,不高兴了,说什么也换不来一餐,而这样明目张胆地将他当厨子使唤,戚少商忍不住要为六扇门众人捏把冷汗,真以为顾惜朝的饭,是这么好吃的吗?

  追命哪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见他不语,只当是他怕了顾惜朝,便笑道:“你要是不方便去,我自己去,到时候惜朝做了好菜,戚大哥可别眼馋。”说着话,身影一晃已经出了六扇门,追命的轻功天下无双,戚少商想追也未必追得上了。

  追命脚程很快,时候不长,就赶到郊外的小居,见顾惜朝正在院子里铺开一张大纸写字,那墨汁淋漓,龙飞凤舞的,是“商惜”二字。追命走过去笑道:“你倒是时时刻刻把戚大哥放在心上呢。”顾惜朝看到他来,笑笑,道:“这庭院始终没有名字,想刻一块匾额。”又问他道:“有事?”

  追命将来意说明,顾惜朝低头端详着字迹,目光落在那个“商”字上,问道:“戚少商知道你要来吗?”追命心想,如果对惜朝说实话,恐怕他碍着戚大哥的面子,便不去六扇门,那螃蟹也就吃不到了,这可不行,于是说道:“知道啊,就是戚大哥让我来的。”

  顾惜朝的手指微微一颤,一大滴墨坠落下来,将那个“商”字染污了。顾惜朝把纸张团起,一脚踢到墙角,说道:“那好,既然是戚少商让你来的,我肯定去。”他一边说话,一边笑,那笑容很灿烂,却并不像是发自内心。

  追命听说他肯去烹制河蟹,高兴得拽起他就要走,顾惜朝道:“不忙,今天有人送来一些新鲜柿子,你去屋子里拿来,待会儿吃完了螃蟹,还可以吃点鲜果。”追命答应一声,就去屋子里提出一个竹蓝,金灿灿的柿子,虽然不及河蟹的诱惑力,看着也是十分诱人。他对顾惜朝笑道:“惜朝,你真好。”顾惜朝也笑笑:“我今天一定让你们好好的吃一顿河蟹。”追命听了,心花怒放,十分快活。

  两人并肩而行,进了京城,顾惜朝去药店里买了些木香粉,追命奇怪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顾惜朝笑笑,道:“是烹制河蟹的作料。”

  一路走进六扇门,戚少商早在这里等得焦急,看到顾惜朝,就迎出来,问他怎么来了,顾惜朝道:“追三爷亲自相邀,这么大的面子,顾某怎能不来?”戚少商心里扑通通一阵乱跳,低声道:“惜朝,你不会是生气了吧?”顾惜朝却不理他,直接走去厨房。

  戚少商跟进去,看到在洗手,就帮他挽起衣袖,顾惜朝淡淡道:“不劳戚大侠关心。”戚少商一怔,顾惜朝却又回过头来,对他微笑了笑,说道:“少商,你去外面坐着吧,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见他不肯让自己帮忙,戚少商也只好出来,想起方才顾惜朝眸色深暗,就是他心里不痛快的表现,他不知道追命是怎么把顾惜朝拉来的,也不知道顾惜朝为什么肯来,种种疑问,却都不好去找当事人询问,只能是他心里忐忑不安,回头看看追命,追命正跟铁手说话,笑得没心没肺,戚少商只能暗暗叹气。

  过了不久,顾惜朝从厨房里走出,端了一个大盘子。上面盛着剁开的河蟹,似乎并未经过烹煮,蟹壳仍做青色,只是撒上了姜末、橙泥,再以盐、酒等物调味而已。他直接端到戚少商面前,似是在等他先尝。戚少商见蟹肉未熟,不敢动箸,顾惜朝道:“怎么不敢吃,怕我下毒?”

  戚少商还没说话,追命已经凑过来说:“我不怕我不怕,”惜朝做的东西,我有什么不敢吃的?”说着抓起一块蟹肉,放进口中,顿时眼睛睁得圆圆的,口中不停咀嚼,却说不出话来。

  戚少商道:“怎么样?”追命咽下一口蟹肉,赞叹道:“太好吃了,惜朝,这是洗手蟹吧!”顾惜朝微笑地点点头,戚少商问道:“什么洗手蟹?”追命道:“戚大哥你以前在连云寨,当然不知道京城里的吃食,这是咱们汴梁有名的美食呢!就是酒楼里卖得贵,我的年俸又都被罚光了,所以,从来没吃过……”

  顾惜朝微笑着给他布菜,又让他沾着橙泥和调料汁来吃,众人见追命吃的很香,也纷纷拿起筷子。顾惜朝勾唇一笑,又去厨房,捧出一道“螃蟹酿橙”,这是把蟹肉填在挖空的大香橙里,置于蒸甑中蒸熟而成。追命大呼过瘾,又吃洗手蟹,又吃螃蟹酿橙,忙得不亦乐乎,戚少商留意观察,见顾惜朝神色平和,也渐渐放心,和众人一起吃得热火朝天。

  顾惜朝吃着手中蟹肉,吃得极慢,极优雅,有时抬眼看看众人,便勾唇一笑,笑得涵义难明。少时正餐已毕,顾惜朝亲自去捧了柿子出来,之后又去沏茶,铁手拍拍戚少商的肩,戚少商也回给他一个笑脸,两个男人没有多说话,意思不言而明。

  一个的意思是,你家顾惜朝居然也转了性,实在难得。另一个的意思是,谬赞谬赞,我家惜朝向来都很给我面子的。

  这一餐饭,食物美味,气氛也极好,诸葛神侯也拿出珍藏多年的美酒,一时间,酒香、柿子的果香,河蟹的鲜香,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闻起来温暖浓郁,桌子上的食物,桌子旁坐着的人,却更让戚少商觉得满足,有美酒,有美食,还有美人,这人生啊,真是赏心乐事啊。

  这份快乐与满足一直维持到他们走进家门,才关上房门,戚少商就抱住顾惜朝,把他按在门板上,双唇贴住他的,展转吮吻,顾惜朝显得极柔顺,毫不反抗,双眼眯起来,像一只慵懒的猫。戚少商有些冲动,手探进他衣服里,才磨蹭了没两下,肚子却忽然急急地疼起来,他哎呦一声,抱住自己的肚子,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顾惜朝靠在门板上,笑咪咪地看着他,这种笑容戚少商太熟悉了,代表着计谋得逞后的快意,他道:“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肚子,疼,很疼……”说着话,声音都颤抖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滴滴坠落。

  顾惜朝道:“没什么,我下了毒而已。”他拉开门闩,准备走出去,淡淡道:“恐怕要疼一会儿,戚少商慢慢享受,顾某且出去闲散闲散。”戚少商唤他几声,顾惜朝也没理会,刚迈出门,就听见里面椅子翻倒的声音,戚少商挣扎的喘息声,他想就此离开,可是他做不到,他到底进门去,把戚少商扶起来。

  戚少商身体软软的靠在他身上,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更衬出脸色的苍白,身上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湿,有风吹过,戚少商便开始发抖,顾惜朝皱眉道:“戚少商,你不至于吧,肚子疼一疼而已,你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戚少商道:“不止……肚子疼……我好象……内息都……乱了,一阵发寒,一阵发热……”顾惜朝伸手一搭他脉门,脸色也变了,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将戚少商扶到床 上,仔细替他诊脉,戚少商道:“这毒,有没有解药,你快给我吃吧。”顾惜朝道:“这也不是什么毒,晚晴的医书中说,柿子与螃蟹同食,就会产生些微毒素,令人xx腹泻。”戚少商想起顾惜朝带过去的柿子,又想起追命似乎吃得最多,这一次,恐怕是六扇门集体遭劫,无一幸免。

  他道:“你也吃了蟹肉和柿子,为什么你没事?”顾惜朝道:“你忘记{zh1}还有一杯茶吗,茶里放了木香粉,只要喝了茶,就不会有事,可是{zh1},只有我和无情喝了茶。你们一群人都在抢河蟹吃,抢酒喝,疼死你们那是活该。”又道:“你脸色好多了,是不是没事了?”

  戚少商说没有没有,还是很疼,躺回枕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哼着,顾惜朝看着他,脸上显现着担忧:“可是这毒素十分轻微,根本不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戚少商小声道:“是不是因为我喝了酒?”顾惜朝摇头道:“不会的,跟酒没关系。”戚少商道:“这也很难说,我喝得最多,这酒和螃蟹柿子这些东西混在一起,谁知道会有什么效果,说不定小毒变大毒,大毒变巨毒,我无缘无故中了巨毒,说不定就一命呜呼。”

  顾惜朝捂住他的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戚少商握住他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温柔:“惜朝,就算是要死,你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你到底为什么下这个毒?”顾惜朝瞪着他道:“为什么?你戚大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一句话就把我传唤到六扇门,伺候众位吃螃蟹,你到底将我当作什么了!”

  戚少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轻轻一叹道:“追命跟你说的?如果我告诉你,不是我让追命来找你的,我也从来没有不尊重你,你信不信?”

  他微笑地看着顾惜朝,那笑容和酒窝都温暖柔和。顾惜朝眼睛一酸,道:“疼死你真是活该。”

  戚少商知道他已经心软了,便道:惜朝,我肚子很痛,你帮我揉一揉吧。”顾惜朝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还有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咬了咬嘴唇,终于把手探进他衣服里,在他腹部轻轻按揉。戚少商不停地指挥着,不是这里,向下一点,左边一点,再向下一点,还要向下,再往下……

  顾惜朝忽然碰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已经又热又硬,他刚要缩手,就被戚少商一把按住,按在了哪里。

  “我就是这里最不舒服,你要帮我好好揉一揉。”在他xx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戚少商搂住了腰,带到床 上一顿狠吻,顾惜朝忽然明白了过来,恨恨道:“戚少商!你居然用内力改变体征,你根本就没事,你骗我……”他的话被吞进一个绵长的吻里,戚少商的手,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体上磨蹭着,于是他的声音也暗哑含糊:“怎么没事,你摸摸看,我有事的很,惜朝,我听说河蟹性寒,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能够发热的事情,让寒气发散发散?”

  顾惜朝的声音只有含糊不清的呜咽,戚少商便又俯身压上去。

  床微微地晃起来,屋子角落处,竹篓里探出两只黑豆粒似的小眼睛,那是他们带回来的。一篓螃蟹,众人吃到{zh1},发现还剩两只,太小,看起来没什么吃头,追命探头一看,两只还都是公蟹,正纠缠成一团,于是一笑,将两只小公蟹让戚顾带回去,或吃或放,他们自己随便。

  那只先探出头来的小公蟹努力爬到篓口,然后另一只也在它的帮助下爬了出来,两只小公蟹挨得很近,看着床 上发生的一切,天色快亮的时候,两只小河蟹悄悄爬出屋子,并鳌连爪,向着附近的河滩欢快奔去。

(河蟹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汤面记

  办完了案子,戚少商仍留在六扇门翻阅卷宗,一派努力工作的样子。每个看到这一情景的人,都会在心里念一句“反常!”

  的确是很反常,整个六扇门,包括经常跑来找无情的方小侯爷都知道,戚少商是多么恋家的人,除了下差之后总是飞奔回去,平时在外面巡街都能巡回远在郊外的自己家里去,也不知道他的路线是怎么走的。

  于是今天就显得格外奇怪了,戚少商居然不想回家?无情咳嗽一声,提醒道:“少商,事情不妨明天再做,早点回家去休息吧。”戚少商摇摇头,继续翻案卷,无情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被赶来的方小侯爷拉走,有事去了。

  追命也晃荡过来,捅了捅戚少商道:“你是不是欺负惜朝,被赶出来了?我告诉你啊戚大哥,你要是欺负惜朝我可不饶你。”戚少商抬起眼睛,一脸无奈的样子说:“我哪儿敢呢!”说着,他忽然一把抓住追命道:“你和惜朝关系{zh0}了,你,你帮帮我。”追命见他这样也觉得奇怪了,就说了声“好。”戚少商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不方便讲,我请你喝酒,我们去醉仙楼。”

  去酒楼,落座,对饮,听完戚少商的描述,追命哈哈大笑道:“戚大哥,你就是为了这个不回家?不就是惜朝给你连着吃了两顿汤面么,这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你还要惜朝每顿都换着花样给你做么,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戚少商道:“不是不是。追命,你也知道惜朝的厨艺,就算是一碗汤面,只要他想做,也可以有肉有菜,换出好多种花样。”追命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恩”了一声,戚少商继续说道:“可是,今天早上,惜朝做的是青菜汤面,中午我偷偷溜回去和他一起吃午饭,还是青菜面。我说晚上想吃杜鹃醉鱼,惜朝说不行,晚上还是要吃青菜面。”他喝了一大口酒,叹着气说道:“惜朝明明知道,我喜欢大鱼大肉的……”

  追命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惜朝是厌烦了,不想做饭给你吃了?”戚少商点点头,郁闷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皇城一战之后,惜朝的身体就一直不好,阴天下雨会腿疼,冬天还会咳嗽,我也不想让他劳累,若是不愿做饭就不做吧。若是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怎会说半个不字,可是这样……我心里真是难受,心里也特别不塌实。”

  追命眨眨眼:“你知道惜朝为什么不肯和别人亲近,惟独和我{zh0}么?”戚少商摇头,追命笑嘻嘻地说道:“惜朝的心思,没人能xx猜透,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直接去问他,所以,只有我,从来不会误会他。戚大哥,你也直接去问他好了。”说着他把{zh1}一碗酒倒进肚子里,晃晃荡荡下楼而去。

  戚少商回到家里,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汤面,已经有点冷了。顾惜朝坐在藤椅上,拿着一本医书翻看,见他回来,淡淡道:“汤面煮好了,你去热热就吃了吧。”戚少商小心地说道:“我……今天和追命去喝酒了……”

  话没说完,顾惜朝双眉一皱,站起来道:“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么!”伸手一扫,把汤面掀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进房里去,啪地关上房门。

  戚少商看着地上的面条、汤水,闻了闻,还是挺香的,可是他真的是不爱吃青菜汤面啊!他鼓了鼓勇气,对着房门道:“惜朝,是不是厌烦我了?我知道,让你惊才绝艳的顾公子每天做饭给我吃,是很委屈你,可是,惜朝,你不想做饭了,可以直接跟我说呀!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

  房门哗地一声打开,顾惜朝站在他跟前,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道:“好,戚少商,这就是你的想法么!好,很好!算我白用了一番心思!”

  见他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戚少商早就心疼了,又听他说“用了一番心思”,心情更是大好,一把拦腰将人抱住,挨挨蹭蹭地哄劝,顾惜朝挣扎道:“放开我,让我走!”戚少商哪里肯放,不但抱得更紧,还使出杀手锏,啊呜一口咬住那水色的丰润的唇,就开始吮吸纠缠起来,起初顾惜朝还不断地挣扎,渐渐的那挣扎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到{zh1}身体软软的,只能抱住戚少商的脖子,任他予取予求了。

  再次放开手,已经是在竹床 上,夜半时,戚少商低头看着身下的顾惜朝,在心里嘿嘿笑,用这种方法让惜朝安静下来,真是不错。他又在顾惜朝脸上身上一阵乱亲,惹出那人一阵急促呼吸,才得意地抱住他,问道:“惜朝啊,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yt}三顿都吃青菜面?”

  顾惜朝横他一眼,想推开他,却没了气力,戚少商!每次都要把他折腾得浑身无力才罢休,既然推不开,也只能回答他,道:“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戚少商努力地想,旗亭初相识的日子?不是;请他去挂柱连云寨的日子?不是;拜香的日子?也不是啊。在记忆里搜寻一遍,仍无答案。顾惜朝道:“今天是夏至日。”

  夏至?这算什么日子?和汤面有什么关系?

  顾惜朝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对他解释道:“夏至日,是一年中白昼最长黑夜最短的{yt},也是三伏之始。应以素面调养脾胃,还应出汗代谢体内芜杂。我给你做青菜汤面,正是要让你食素,流汗,你却以为……以为我厌烦了你!”

  说着话,脸上又显现出气恼的神情,戚少商伸手一把将他抱住,埋首在他卷发中,叹道:“惜朝,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歉意,带着柔情,不是掠夺般的风卷残云,但却更让人心神荡漾。顾惜朝叹了口气,也抱住他道:“少商,我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你要给我保重好自己,调养好自己,一定不能比我先走。”

  “好,我答应你,惜朝,我一定不会比你先走。”戚少商心中忽然一阵酸酸的疼,抱着顾惜朝的手紧了紧,一派柔情。

  顾惜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晚饭还没吃,我再给你煮碗面吧。”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戚少商按回竹床 上:“食素,我今天吃过了,也就算了。出汗,我现在正在出啊,惜朝,与其去做汤面,不如我们来做点更能出汗的事情。”

  不等顾惜朝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就干脆利落地堵住了他的唇。

  夜风吹来,仍带着些热气,果然是夏至了。

  夏至日,白昼最长,黑夜最短,他得抓紧点时间。

(汤面记 完)


【戚顾】大隐于市 之 青衫记

  这个江湖,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有新的英雄崛起,就会有昔日英雄被遗忘,就这样,年复一年,从来如此,不曾改变。

  等到追命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到那场搅动了江湖腥风血雨的千里追杀都无人提起了,久到曾经名动江湖的四大名捕都被人忘却了,久到,他们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自从宋室南渡后,许多的雄心壮志都随着靖康之难而消磨掉了,四大名捕星流云散,铁手与追命就去隐居起来,这一隐,就隐了几十年。若不是戚少商一封急信催促,他们很可能就一直隐居下去了。

  那封信很短,只有四个字,病危,速来,字体有些歪歪扭扭的,就像小孩子初学,也像是,已经抓握不住笔的垂死之人。所以他们星夜兼程,千里迢迢地从隐居的关外跑到杭州去,去见他{zh1}一面。

  年轻时候的朋友一个个的死去,或死于疆场,或死于仇杀,如果戚少商也走了,那就只剩下铁手和自己了,可是他们也都是风烛残年,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也会从这个世上消失。只要一想到铁手有可能会比自己先走,追命就伤心的要命。他开始明白,戚少商当年为什么会悲伤消沉得近乎疯癫,生离死别,只有在触摸到的时候,才能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沉重。

  那年,戚少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动,不许别人靠近他,也不许别人去碰顾惜朝,没人敢对他说一句“顾惜朝已经死了”,因为无论谁说出这句话,他都会血红着眼睛,死死地瞪过来,就像是要和所有人拼命,那样子太让人害怕了,就连追命他们都不敢再接近他。

  可是,谁都知道,顾惜朝是真的死了。皇城一战,老八的一枪一刀,已经重创了他的身体,修炼魔功后,因为没有xx支撑,遗祸更是无穷。尽管顾惜朝总是在看医书,在想办法xx自己,可是他的身体还是不停的衰败下去,开始很缓慢,很缓慢,后来就越来越快,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曾经他们都以为,戚少商很可能熬不过去,会追随顾惜朝于地下。他们都在担心,却想不到任何办法阻止他毁灭自己。那时,追命每天都去探望他,站在门外,看着满脸胡茬子的戚少商对着顾惜朝冰冷的身体说话。然而有{yt},他再去的时候,戚少商已经把自己整理干净,拿上逆水寒要往六扇门去。见到追命的时候还跟他说,金风细雨楼的王小石请他去做代楼主,他已经答应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轻松明快,步子也迈得稳健。追命跟着他回了六扇门,看着他辞去了捕头之职,然后回到家里,把他和顾惜朝共同生活时所用的东西,都烧掉了。那场景,追命一直记忆深刻,戚少商看着那火苗熊熊的吞没一切,表情却十分平静,就连追命看到顾惜朝用过的东西渐渐化成灰烬,都哭得不能自己,戚少商却一点眼泪都没掉。

  再往后,六扇门少了神龙捕头,江湖中多了京城的群龙之首。联系少了,追命和戚少商也就慢慢的淡下来,在宋室南渡之后,他们便再无交集。

  这当然也是因为追命不想再和戚少商联系,那场大火,烧掉了许多东西,却也冷了追命的心。即便是隐居之后,他也多次和铁手说,戚少商怎么能这么冷漠,惜朝才走了几天,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难道他和惜朝几年的情感,都比不上那一个楼主的位子重要么!

  想不通啊,他真的想不通,这么多年了,追命在想到顾惜朝的时候还是会流泪,可是,和顾惜朝一起生活了几年的戚少商,却像是忘了世上曾有过这个人,从此没再提过这个名字。

  就在铁追二人连夜赶路的时候,杭州,风雨楼,戚少商寝室内。刚有大夫来诊治过,此时房内空无一人,安静得,仿佛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戚少商坐起身,把随身的一只小箱子打开,许多年了,这只箱子没人碰过,除了他自己。

  箱子里放着一袭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衫,上面还有一枝弯月形的玄木簪子。这簪子,这青衫,是旗亭初见时惜朝所穿,这么多年,经历了战乱,经历了南迁,也只有这两样东西还留在身边。

  将青衫拿在手里,细细的抚摩着,虽然一直细心保管,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那青衫也显得残破了。他将青衫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布料中已经xx消失了的,顾惜朝的味道。

  顾惜朝临去的那晚,挣扎着起来换了这身衣服,就是因为这身衣服这个人,他赞了一句“这位书生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那人便不示弱地回了句“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从此,他们的生命就牵扯在一起。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能够在一起,多么的不容易。戚少商放弃了江湖,做了六扇门中的捕头,顾惜朝放弃了梦想,安心与他平静度日,他们也共同放弃了仇恨与一切可以放不可以放的东西,只想在一起,安静地彼此陪伴走过一生,可是,就连这个愿望也终于成了泡影,他和他,也只是相守了这短短的几年。

  有很多人在担心他,他知道,追命每天过来看望他,他也知道,可是他没办法让自己振作。

  惜朝不在了,他的心也像是死了,他已经无法适应没有顾惜朝的生活。好几次,清晨醒来,还下意识地说句:“惜朝,起床了。”可是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是顾惜朝冰冷的身体。失去了他,这白天黑夜要怎么过,这{yt}十二个时辰要怎么捱过去?他真的不知道。

  也就是在那天,他看到顾惜朝给他留下的信,他让他好好活下去。他顾惜朝都杀不了的人,更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xx击垮,“如果你戚少商敢死,就是对不起我,成心给我难堪!”他看着信笺上那飘逸的字迹,一边笑着,一边流泪。

  便想起那年夏至,顾惜朝说,少商你一定不能比我先死。他答应说,好。也许那个时候惜朝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了吧。他要他活下去,好好的活,所以他就活下来,不仅仅是为自己,也要把顾惜朝的生命一起活出来。

  于是,就答应了王小石,在危难之间接了金风细雨楼,从六扇门的神龙捕头,到金风细雨楼的代楼主,再到京城的群龙之首,他重新站了起来,站得更直,更挺,之后,他就再也没离开过风雨楼,即便后来年老体衰了,也在背后主持大局,成为风雨楼的一根支柱。

  只是,这一生,再也不会涉及感情。

  “惜朝……”每次念起这个名字,就是一阵碎心蚀骨般的痛。或许人人都以为他前尘尽忘,可是谁又能看到独处时的凄凉?英雄的孤独,英雄的寂寞,都是别人无法理解,而只有自己品尝的苦涩。

  他要他好好的活下去,他做到了,那么,在他生命的尽头处,他是否会等待,等待着一起走向他们的未来?

  箱子的下面,是一叠写满了字的纸,翻了翻,是《粽子记》、《馄饨记》、《饺子记》、《汤面记》,不一而足,却都是他与顾惜朝在一起生活的点滴点滴。惜朝等了很久了,他会不会已经忘记了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所以,他不能忘啊,他把这些琐碎的温馨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以后见到惜朝了,再讲给他听。

  已经写信给铁手和追命了,真想和他们再见上一面,说说那些尘封了的往事,也许应该告诉追命,他看到的,并不是事实,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顾惜朝。

  可是,也许等不到他们了吧,已经能够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能够感觉到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冷,戚少商赶紧把青衫和簪子都抓在手里,抓得紧紧的,即使是死,都不会放开。“惜朝,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来陪你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不可闻。

  追命和铁手赶到杭州风雨楼的时候,就看到门前已经挂出黑白的幔帐,他一下子就软倒在地,原来,还是来迟了。铁手总是比他冷静,走到门前,与风雨楼的弟子交涉,他们总要见他{zh1}一面的。

  棺木中,戚少商的嘴角轻轻扬着,好象是一个微笑,也许在他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也许,他看到了顾惜朝。在他手中,握着一袭破旧青衫,还有一枝被摩挲的十分光滑的玄木簪子,握得很紧,已经拿不出来。风雨楼的弟子知道铁追二人是戚少商的朋友,便将一个小箱子交给他们,说道:“这是楼主留下的东西,我们也不晓得该如何处理,不如就交给二位吧。”

  追命拿起箱子中的纸张阅读,才看了一篇,就哭起来:“原来他没忘记惜朝,一直没忘!”铁手揽住他,轻轻的抚慰着。

  天空,阳光明媚,朵朵流云被风吹动,聚散莫定,铁手指着一片云彩给追命看,那云彩显得格外大,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宽袍大袖的卷发男子与一个穿着厚毛皮铠甲的男子正握着彼此的手,微笑地,看着他们。

  追命对那云彩挥了挥手。“惜朝,戚大哥!”他坚信,那就是他们,来见自己和铁手{zh1}一面。

  往事历历随风而去,惟有真情永留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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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如是(赠品:QM番外小结局)

  追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仍觉得泪流满面,无法停止。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铁手抱着他,轻轻摇着他,道:“追命,你怎么了,做梦也会哭成这样?”

  做梦?

  啊,是了——“我梦见惜朝死了,后来,后来戚大哥也死了。”追命窝在铁手怀里,环顾四周,这里是他们隐居后的家,是他们的屋子,他们的床,熟悉的环境,不是在杭州,不是在风雨楼外。

  也许,是做梦吧。

  铁手抱着他道:“顾惜朝和少商都好好的住在我们隔壁呢,你忘记了么?”见他仍是满脸懵懂的样子,就轻轻拉他起来,和他一起出了房门。

  两个相连的并不大的院落,格局大致相同,中间是一道矮墙,追命抬腿都可以迈过去。于是,目光越过矮墙,看到隔壁情景。那院子中,藤椅上的人,仍是记忆中的卷发,记忆中的容颜,甚至那身青衫也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追命想走过去,却觉得双腿酸软,竟迈不动步子,他就轻轻唤了一声:“惜朝。”

  顾惜朝回过头来对他一笑,继而双眉一蹙,咳嗽起来。追命看到,戚少商从那边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厚毛皮的大氅,披在顾惜朝身上,转头看见了追命,也是一笑。

  铁手在追命身边笑道:“看见了吧,他们都好好的。”追命“哦”了一声,眼睛却还是盯着那边院落,虽然只隔了一道矮墙,却好象隔了一层雾,一重纱,有些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夜渐凉,戚少商与顾惜朝手拉着手回屋里去,到门口时,顾惜朝忽然回过头来,对追命说道:“追命,谢谢你。”追命一怔,不知这谢字从何说起,顾惜朝却已经被戚少商拉进房里,隐约间听见他说道:“惜朝,都等这么久了,快让我好好看看你。”窗棂上便映出两个相对走近的身影,然后,他们拥抱住,好象在展转亲吻。

  夜雾渐渐浓了,对面的影象越发看不真切,追命心里恍恍惚惚,一时间,只觉得如在梦中。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

  梦或非梦,有时也不是很要紧。

(番外 一梦如是 完)

大隐于市 育儿记

  睡到半夜,戚少商硬是被顾惜朝的挣扎弄醒了。趁黑摸过去,摸到一双皱着的眉,还有眼角边的一点湿润。他双臂收紧,轻轻摇他:“惜朝,惜朝,醒醒。”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顾惜朝说道:“怎么?”黑暗里,这声音仍带着半睡半醒的迷茫,却有刻意维持的清醒,戚少商心里一叹,道:“你又做噩梦了?”顾惜朝接口道:“没有。”他的衣袖簌簌轻响着,好像在脸上抹了一把,翻个身道:“睡觉。”

  戚少商没有多话,两人各自背过身去睡觉。顾惜朝这边呼吸慢慢平缓悠长,应该是睡着了,戚少商翻回身来,在黑暗里凝视着那道纤瘦的背影,看了很久,久久无眠。

  认识顾惜朝这么久了,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他还分辨得出来。

  有什么事情,会让顾惜朝在梦中落泪?顾惜朝不肯说,他也不去追问。他从来都知道顾惜朝心里是有一道防线的,许多事情压在他心里,他不愿意对人说,不愿意释放出来,就这么沉沉地压着。即便是身体上已经最为亲密的戚少商,也不能越过那道防线走进他内心深处,戚少商并不急,有些事,他知道分寸。如果那道防线没有对他敞开,他会在门口徘徊,却不会强行破门而入。

  几天之后的一个清晨,戚少商和顾惜朝还未起床,小居外已经传来拍门声。戚少商披衣出去,看到红泪和赫连小妖站在门口,各自笑嘻嘻的,他心里一阵打鼓,这两个人笑得也太奇怪了,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少商。”红泪率先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在这样的清晨中,足够让他和屋子里的顾惜朝听见:“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肯不肯呢?”戚少商道:“当然,红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红泪点点头说好,一回头,她身后的赫连小妖就抱着个婴儿襁褓,放到戚少商怀中。戚少商一惊道:“这是什么意思?”红泪道:“我和赫连小妖忽然想出去游山玩水,我女儿,就托你照管几天,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戚少商差点被口水呛到,偏过头去咳嗽了半天,才道:“红泪,你不是开玩笑吧?”

  红泪脸色一沉道:“怎么,你刚才答应我的话,这么快就不算数了吗!”戚少商道:“不是,不是,我只是……”红泪截住他的话头,道:“不是就好。小宝的应用之物都在这里,这几天,你不许让她饿着渴着,冻着吓着,不然回来找你算账。”

  说完,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拉着赫连春水走远,戚少商望着远去的华丽背影,不得不感叹,红泪嫁给小妖之后,做事的风格真是越来越像小妖了呀,据说赫连将军府里已经鸡飞狗跳,可以预见未来几十年内,将从一个小妖变为三个小妖的可能性,戚少商忽然十分同情赫连老将军。

  怀抱着赫连小宝,低头看看,这孩子长得还真漂亮,小小婴儿,就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相貌上继承了红泪的美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小手在空中抓挠着,透着机灵可爱,又似是小妖的风范。

  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恐怕谁都难以拒绝,何况那一对父母早就走远,xx不给他拒绝的可能。戚少商抱着赫连小宝回房,不出意外地看到顾惜朝已经坐起身,对他似笑非笑地道:“戚大侠喜欢捡人回家的毛病,原来这么多年仍没改掉。”戚少商嘿嘿笑了笑,道:“你都听见啦?”顾惜朝哼了一声,道:“息红泪在大门口说话,我会听不见么?”眼神一转,又道:“赫连春水家难道还缺奶母丫鬟不成,他们出远门,为什么要把孩子丢在你这里?”

  戚少商听他声调有异,连忙道:“惜朝,你可别误会呀,这孩子跟我没半分关系!”顾惜朝笑笑道:“你倒是想,现在你敢动息红泪一根手指,惊艳一枪也通你个对穿。”

  此时晨光明媚,浓睡才起,卷发未簪,衬得顾惜朝一张脸莹润生光,自然而然地带出一派清新的感觉。在他一笑之际,仿佛有碎金子般的光影在眸子里晃动,无端地在那种清新的味道中添加了魅惑的感觉。

  戚少商一阵气促,走过去,将婴儿放在床 上,伸手搂住顾惜朝道:“当然,我以后只动你,动很多很多指头。”说着话,手指渐渐探进顾惜朝半散的衣襟内,弹琴一样在他敏感处捻弄,顾惜朝伸手推他,反而被他搂得更紧,手指动得更快,顾惜朝张口喘息,嘴唇也被吻住,顿时身体一软,被戚少商彻底按倒在床 上。

  若在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都是顺理成章的,可是此时,顾惜朝无意中侧头,看到赫连小宝就躺在他身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露出好奇的神态,顿时一阵羞恼,用力蹬开戚少商,道:“有人在,你做什么!”

  戚少商不想放弃,道:“就她?她懂什么?”顾惜朝却不肯再配合,无奈之下,戚少商只好收拾停当准备去六扇门,临出门时,顾惜朝道:“你就这么走了?”

  戚少商看看自己,逆水寒、平乱玦都带得好好的,不知遗漏了什么。顾惜朝向床 上一指,戚少商叫道:“你让我带着她……去六扇门?”

  顾惜朝道:“怎么?你自己惹回来的麻烦,还准备丢给我不成?”

  以戚少商的经验,美人都是不讲理的,这一点,前有息红泪,后有顾惜朝,皆可作为参照。而且当没人不想跟你讲理的时候,你也{zh0}不必试图和他讲理,尤其是,这位美人辩才无碍,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无论从那头说,都说不过他,不如趁早闭口,也省了双方的气力。

  可是让他带着赫连小宝去六扇门……被追命取笑事小,若是被来往的江湖中人看到,他九现神龙也不用再江湖上混了。权衡再三,戚少商决定,先去六扇门请几天假,反正之前办案也很勤勉,诸葛先生也早想给他几天假期。

  从六扇门转了一圈回来,离得老远就听见赫连小宝哇哇大哭,他跑进房里,看到顾惜朝坐在桌前看书,神态平静,好像床 上大哭的婴儿是不存在的一般。戚少商道:“她在哭哇,惜朝,你怎么不哄哄她?”顾惜朝头也没抬,眼睛仍在书本中,淡淡道:“我说过了,这是你的麻烦,不是我的。”

  戚少商抱起婴儿,赫连小宝已经哭了半天,小脸涨得红红的,额头上一层薄汗,戚少商把婴儿抱起,轻轻摇晃着拍哄,过了一会儿,婴儿哭声渐低,闭眼睡着了。顾惜朝撑着下颌看他,笑道:“戚大侠还有这种本事,看不出来啊。”戚少商道:“连云寨子弟兵中也有家眷,看人抱孩子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你顾公子仰知天文、俯察地理,却不晓得这些门道吧?”

  顾惜朝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晓得这些门道。”戚少商道:“你和晚晴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一个小孩子么?”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忙道:“惜朝,我不是有意的。”顾惜朝笑笑,抬头看着天,道:“晚晴很喜欢小孩,她说过,要和我生许多小惜朝,小晚晴,可是我,终究是辜负了她。大当家的,你知道么,我一直不知道,生娃娃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娃娃么,我们又用不到,不晓得就不晓得。”戚少商趁机凑过去,额头与他相抵,空出一只手臂,搂住他,两个人的空间里,圈着一个婴孩。戚少商道:“惜朝你看,这孩子多漂亮,多可爱,你小时候一定也是个漂亮的小孩吧。”顾惜朝靠在他肩上,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娘一直不喜欢我,当日当时,我恐怕也就像这个婴儿一样哭,哑了嗓子也没人理会。”

  他声音淡淡地平静着,却可听出其中的郁郁:“那种地方,怎么会有女子愿意照料婴儿,我娘……也是这样吧。”

  戚少商道:“惜朝,你娘若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带你到这个世上了。我想,当时的你,一定比这个婴儿更漂亮可爱十倍,若有人路过,看到你哭,一定会抱你哄你,就像我今日所做的一样。”顾惜朝凝眸注视着他,离得这样近,那眸子仿佛黑得深不见底。戚少商仿若未觉,把婴孩递过去,道:“来,你摸摸她的小手小脚,很有趣的。”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不刻意,却让人无法拒绝。顾惜朝慢慢伸手,碰了碰婴儿的小手,一碰,就马上缩回:“这么软?”他无法想象,自己也曾经是这样肉肉的软软的,是这样脆弱的一个小生命,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是独自面对许多事情,就是让自己不断变得冷硬,变得尖锐,以抵御四面八方的压力,戚少商微笑着,将婴儿抱到他怀里,顾惜朝有些僵硬地抱着这个小婴儿,也许,在重重包裹住的内心深处,自己仍是这样柔软脆弱的。

  赫连小宝不认生,在顾惜朝拨弄她小脸小手的时候,不时攥住他的手指,抓住了,就格格地笑,戚少商道:“这小东西也知道你好看,爱跟你玩。”

  顾惜朝脸上一红,道:“胡说什么。”把婴儿交还给他,自己去看书。只是,在中午煮饭时,特意多煮了些米汤,晾得温了,才端出来道:“我不知道婴儿要吃什么,或许要吃奶水,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只好给你米汤了。”戚少商笑道:“红泪交待过,米汤就很好。”

  两个男人一边吃饭,一边喂婴儿吃米汤,一顿饭倒也吃得欢快。饭后,戚少商把赫连小宝竖着抱起,轻拍她的后背,说这样是免得食物倒流,呛到婴儿。他只是自言自语,却留意到,顾惜朝好像听得还很认真。

  于是,原本的二人生活,变成了三人同行,对这个小婴儿,顾惜朝也渐渐从排斥到接受,心情好时,还会主动抱婴儿出去散步。戚少商知道他家顾惜朝素来爱洁,所以换尿片洗尿片这种事情从不让他沾手,但是给婴儿准备的饭食,乃是后来的喂食,都渐渐成了顾惜朝的事情——赫连小宝这么小,居然也挑三拣四的厉害,被顾惜朝抱过,就总是愿意被他抱,戚少商恨得牙痒痒的,每常教训:你这个小丫头也太过分了,惜朝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我也是一派英雄气概啊,你怎么能抱着惜朝就不松手,还摸他的脸,啊喂,还抓他头发,我都没敢动过,放手,放手!

  两大一小,通常{zh1}就是闹做一团。

  当然了,生活中总会有不如意的事,自从赫连小宝来了,戚少商就没再睡过床。小居里只有一张床,睡不下两个男人外加一个小孩。戚少商当然不会让顾惜朝睡地铺,于是只能自己睡,眼看着心爱的人就在附近,却是看得到摸不到,心里自然上火。更为过分的是,这个小东西霸占着自己的床,靠着自己的情人,享受着自己没享受过得特权,居然还不许自己来分享!

  通常情况是,他过来脱惜朝的衣服,赫连小宝哇地大哭;他偷偷过来亲吻,赫连小宝哇地大哭;他想偷偷抱抱惜朝,赫连小宝还是哇地大哭,甚至他只是拉惜朝的手啊,这小东西就哭得震天动地!没天理啊,太没天理了!

  而对于顾惜朝来说,自从赫连小宝来了,他就再也没有腰酸背痛过,许多次看着戚少商吃瘪,顾惜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原以为顾某就是运气奇差之人,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戚少商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戚少商呲牙笑笑,心想,别得意,早晚这笔账要算回来。

  日子飞快地掠过,几天的工夫一晃神也就过去了,这天早上,顾惜朝起得早,就到厨房去给赫连小宝煮米汤,刚煮好,就听见小居外面的拍门声。他走出来,看到赫连春水和息红泪,一怔,道:“你们是来接走赫连小宝?”

  戚少商听见动静走出来,就看到顾惜朝十分话唠地嘱咐,比如喂米汤前,要自己用嘴唇试试温度,不烫了再给小宝喝;小宝半夜会再喝一次米汤,一定要用热水温着;小宝的尿片戚少商都洗好了,每次给她换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给她清洗,对了,这是戚少商请邻居大婶缝的虎头帽,送给小宝做个纪念……

  赫连春水看到戚少商,对视之间,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笑,赫连两夫妇耐心地等顾惜朝说完,又一一答应了,才被允许抱过自己孩子。赫连小宝醒了,伸手向着顾惜朝要抱,抱不到,就哭,哇哇哭泣中,忽然断断续续蹦出几个音:“爸……爸……”

  顾惜朝身体一震,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抱过婴儿,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赫连春水怨念,“喂,你爹我在这里啊,看过来看过来,我啊,我才是你爹啊,你这丫头怎么能看到个美人就叫爹!”

  戚少商也怨念,主动亲吻啊,这是啥待遇啊啥待遇啊!

  好一番忙乱之后,赫连一家终于离开了。戚少商搂住顾惜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欢呼雀跃,以后床是我的了,人是我的了,看谁还跟我争!

  顾惜朝回过头来看着他,笑了笑道:“是你安排的吧?”

  戚少商一阵心虚,死不承认,道:“惜朝,你说什么,我不明白。”顾惜朝道:“你给赫连小妖眼神古怪,当我看不出来么?”

  到底是瞒不住他的,戚少商咳嗽一声,其实也不准备再瞒。他说惜朝,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做噩梦,是梦见小时候的事。你是不是觉得,你娘不喜欢你,不想要你,也没能好好照顾你,以至于你后来漂泊江湖,受人欺凌。可是惜朝,和宝宝相处这些天,你也该明白,照顾一个婴儿是多么琐碎艰难的。也许你的母亲只是无能为力。还是那句话,如果她不喜欢你,就不会把你带到这世上,惜朝,我要你明白,你从来都不是孤单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顾惜朝定定地看着他,戚少商吸了口气,决定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他道:“就算之前没有人和你同行,之后也有我。惜朝,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走到哪里,我戚少商,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再也不会让你孤单。”

  他的话音,消失在顾惜朝的亲吻中,戚少商搂紧了他,温柔地回吻,“谢谢你。”他听见顾惜朝这么对他说。

  月华初上时,戚少商被怀抱中轻轻的挣动惊醒,就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顾惜朝唇角边的微笑,睡梦中的顾惜朝往他怀里蹭了蹭,睡得天塌不惊,这一晚,他没有做噩梦,他也没有再做过这样的噩梦。

(育儿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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