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舞者(待改)_印林_新浪博客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一定要疯掉的。他把窗户的缝隙用胶布密封好,那“欢乐”的音乐仍钻了进来。他钻进被窝,捂住脑袋,还是抵挡不住。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讨厌声音,渴望宁静。只有此刻,他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做“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说的就是窗外这群疯子。对,疯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老不小的……全他妈的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汇集到广场上,跳舞!要跳就跳,哪怕你像农田里的青蛙那样蹦跳,只要不干扰别人的生活,除非一条蛇才会想到去关心。可他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听,他们把音量调到了{zd0},掌握着先进武器的超级大国一般,肆无忌惮的向他宣战,他把窗户严严实实封上了,依然感觉得到那刺耳的音符在玻璃窗外撞击,试图寻找一丝缝隙钻进来,调动他的每一个细胞起舞,让他也变成一个疯子。

让他感到绝望的是,这段时间来他们大有扩军的趋势。天气渐渐变暖,春末夏初了,满城的人似乎都齐聚于广场,要释放他们压抑已久的生机活力。要是在他的乡下,正是子规彻夜啼鸣的时节,那声音多么好听,悠远而孤独,深山回应,一声声,无限的空旷和凄迷。听着,听着,就让人入眠。可偏有人赞美人的声音,他一直认为鸟儿才配音乐家的称号。人无法发出鸟那么多的音阶来,于是只好发明机械,把自己的声音无限放大。广场上这几台破音响设备,估计是上个世纪生产出来的,夹杂着金属的撕裂声,令他受不了。这个城市都快疯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发泄过剩的精力,吃饱了没事干。他想,上帝呀!你也应该惩罚他们和我一样,每天无休止的工作,工作,工作——然后倒在床上就睡。

随着夏季的到来,跳舞的时间也在延长,有时甚至到了深夜。他每天忍受着xx的折磨,愤愤不平中他写了一封措施激烈的信给市政局,希望他们出面干预,消灭疯子们的激情。接下来他就满怀信心的等待,像热恋中的男人等待一位心爱的女孩向自己嫣然一笑那么充满了焦灼。直到有{yt},他看到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播放这个城市的《一周要闻》:《广场上的舞蹈》。那记者手持话筒正采访着一个扭着屁股面带陶醉的女人,他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听到记者用夸张的语气兴奋地升华:我市群众自发组织的广场舞蹈把广大市民从xx桌上解放了出来陶冶身心xx了群众文化的新潮流云云。没有听完,他简直就崩溃了,他对回信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于是,他怀着恶毒的愿望,祈求SARS病毒、禽流感病毒、H1N1流感病毒再次流行。只有那样,广场上的声音才会低下来,恢复宁静。一物降一物,任你多么疯狂,多么不得了,在病毒面前还不是乖乖投降?于是他想自己要是变成了病毒,那就风风火火地向他们宣战,呼啦一下拉开窗户,站在窗台,身上裹一幅红色的条幅,上面大书:我是SARS,我是H1N1!然后志得意满的俯瞰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作鸟兽散。见我者逃,挡我者死。我是病毒,我是害虫,我是流氓我怕谁?他不由会心地笑了。

可他不是病毒,他仅仅是一个外来的打工仔,大学毕业才两年时光,每月需要花费三分之一的月薪才能够租下这套面积37平米的小屋。当时他高兴得跳起来。运气实在不坏:屋小,免去了合租的麻烦,独自享用;地理位置适中;采光好。关键是小,小,租金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于是,他果断地和房东签署了租借合同。他觉得自己今年一定红运当头,遇上了贵人。现在他后悔到了极点,他自作聪明租借两年,已经一次性支付了一年的租金。要不,他还可以逃避这群疯子。难怪租金不是很高,原来房东精明!一方面他为那一年的租金心痛,一方面又担心还要忍受一年,毁约怎么办?他越想越来气,妈的!没有人管,老子自己管,他从床上跳起来,呼啦啦撕下密封在窗户上的胶布,端起一盆洗脚水准备泼下去。

 

窗外五光十色,打开窗,各种乐声像洪水决堤一样涌了进来。他感到自己似乎往后一个踉跄了。广场上的射灯把那些疯狂的脸照得那么分明,惟独他这个单元,处在射灯的覆盖区外,独享黑暗。他想,我要对着那个跳得最疯最野最陶醉最有带动力的家伙泼水,泼成一个落汤鸡。饶你得意中了彩,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他瞪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他不用担心他们发现他,这群疯子xx陶醉在音乐的节拍中,根本没有想到有洗脚水从天而降,他有充足的时间来瞄准一个猎物。

嘿嘿,他怀着青春的躁动和恶意,眼光一直在女人堆里寻找,他要让最疯最野的那个女人今晚出丑。就是她!他盯上了一个蹦踏得特别厉害的女人,抬肩扭胯,不时将一小片腰上的白肉暴露出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看她那疯狂劲,那迷醉的样子,他就怀疑她今晚吃了xxx,她的舞姿向四周散发着xx,带动着周围的舞者随着她的节奏扭动。这个妖精,欠操!他恨得牙痒痒,把对噪音的不满就全部集中到了这个无辜的女人身上。他突然觉得她就是这广场上的所有人中的代表,他无法向这个广场宣战,但可以找这个代表的晦气。就像他的上司经常训斥他们的那样,总得有人承担责任。这个丰满,高挑,疯狂,陶醉的女人,就得为他的xx承担责任。他是跟定了她了。

{wy}有点考虑欠周的是,他忽略了窗户到那个女人之间的距离。他自忖用尽吃奶的力气泼过去,因为重力的作用,会形成一条抛物线,那么洗脚水就倒不到那风xxx的身上,最多她会溅到几颗水珠而已;同时考虑到洗脚水是液体,离心力的作用,会分散形成几股势力。合则强,分则弱,{zh1}对那风xxx就根本无关痛痒。他想,要是自己有高压水枪就好了,那样便可以毫不费力地瞄准她,令她在跳跃得最起劲的时候一下被水柱冲倒,狼狈得好像落水狗。可是他没有高压水枪,只有一盆洗脚水。当然买是可以的,不过,他与广场上的舞蹈家们的开战就显得没有经济效益,成本过大,现在还不必予以考虑。所以,他决定等待,等待那个女人跳累了,经过他的楼下,然后一盆水给她泼下去,迅速地缩回脑袋,躲在玻璃后听她扭曲了美丽的面孔恶声大骂。

他就这样耐心地等待。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广场上的疯狂舞蹈家陆续散去,有的人三三两两经过他的楼下,但他没有泼水,那盆宝贵的带着他汗臭味的洗脚水现在是特地为代表准备的。他盯着她正向这幢楼走来,还解开了上衣的几粒纽扣,这样,从他窗户这个视角看下去,很容易就看到了她深深的乳沟。妈的!他顿时气得头晕脑胀,这盆水非泼不可,这个骚狐狸,你以为露出你迷人的美我就原谅你了?!

他盯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心跳加速,端着盆子的手也莫名其妙的颤抖了,我怕什么?怕她干什么?不过就是一个会跳舞的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实在是美,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尤其居高临下地看去,她的曲线暴露无遗,他想象着这一盆水下去,兜头淋下的话,会顺着她白皙脖子一直流下去……就在他无端紧张和兴奋的时候,那女人突然停住了,掏出了手机,轻声的说起话来,他俯下耳朵,没有听到她说的什么。过来,快过来,他轻声地呼唤着她。端着盆子的手愈发颤抖得厉害,快过来呀!然而,那女人却突然回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向另一头走去了。

该死的电话!他突然大骂道,一下子泄了气,重重地把盆子丢在地上,洗脚水溅得满地流淌。他无聊地躺在床上,窗外不时传来汽车呼哧而过的声音。夜已深了,他依然没有瞌睡。那晚,他满脑袋都是广场上的疯狂舞姿,还有一只火红的狐狸,在其中扭动着腰身。

 

第二天他是在莫名的期盼中度过的,他盼望天黑,急急匆匆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开始读秒。时间是那样的漫长,爱因斯坦解释过这种情况,他记得在那本科普书上读到过,那大意是说,要是你心爱的姑娘坐在身边,你就要感叹时光飞逝如电;要是大热天一个火炉放在你身边,你就会发觉时间成了橡皮筋,它拉长了,一秒等于一分钟,一分钟等于一小时,一小时等于{yt}……这就是相对论。这{yt}他的时间就变成了拉长的橡皮筋,他显得很有些急躁,一改惯常的从容不迫,他一时看看报纸,一时端着茶杯,一时走出办公室,一时又走进来,没完没了,同事关心的问他是否掉了东西,他应酬的啊啊两声,猛然发觉自己真掉了魂,他想,我靠!广场上那只骚狐狸真他娘的害人,我发誓,今晚要让她变成一只落汤鸡。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倚靠着窗户守株待兔。这时,广场上的人还不多,可舞蹈家们不久就络绎不绝的到来了,带着音响,大声的笑谈,一个个仿佛有意展示自己的身材似的,走路都有着蜻蜓点水般的轻盈。他扫了这些人一眼,没有多大兴趣,他恨的是那个风骚的女人,他一直盯着路口,但那女人还没有到来。也许她今晚有什么事拖住了,他这样一想不觉就有点遗憾,算她运气好,躲过了今晚的难堪。

音乐声在晚上8点响了起来,他想,她怎么还不来呢?有特异功能吗?凭着第六感知道了即将到来的危险。这时,楼下的人已经人山人海了,他们跳跃着,像大海的浪潮一样荡漾,要是这些音响好点,这万人共同的舞蹈未尝不美,就是这音响,什么破厂生产的玩意!败坏了他的胃口。他于是又关上窗户,“叽嘎”的一声,那窗户的滑轨很涩,因为长期不开拉的缘故。他躺在床上听,横竖无聊,就随手抓了一本《读者》翻阅,扉页上是一幅化妆品广告,一位明星斜叉着腰,将嘴唇嘟起,那就是广告要介绍的商品所在,很有金属光泽的玫瑰红,他的眼睛在那嘴唇上停了半秒,也嘟起胡髭稀疏的嘴,做了一个吻的动作,但随后就翻到了另外一页。

他满脑子都是昨晚那女人的疯狂舞姿,什么也读不进去,将杂志随手一扔,又走到窗户旁。玻璃上贴着窗花纸,他只有再次“叽嘎”一声拉开窗户,于是,外面热火朝天的舞曲又涌了进来,那种气势有如潮汐。他下意识的避开浪头,向下一望——

那个女人正在人群中疯狂地扭动着腰,不时又将头发甩来甩去,显得是那样打眼。她什么时候来的?应该就在他翻阅杂志的时候,脚步好快!我终于等到你来了,嘿嘿,他想,看你臭美的,今晚我要将你变成一只落汤鸡。

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但他好像不急,他要先欣赏这女人遭受淋水之灾前的猖狂,他打量着她,研究着她,他不得不再次承认,这女人美得惊人,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乐感,使得她的舞姿灵活,自然,劲健有力,这人是不是哪个舞蹈团队的队员来传播群众文化的?他怀疑也许是组织者请来的。那样,他的报复就有些后遗症。不过一想到只泼她一盆水,这楼上这么多家住户。她找谁去?我眼睁睁看着广场上这么多人搅乱我的睡眠,我都没法找谁,除了抓住这个代表。杜甫就说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你疯,看你美,他不觉有些可惜,等会你就要成为落汤鸡了。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那女人跳舞,浑然忘却了满耳的噪音。那女人的舞姿{jd1}也称得上{yl}水准,这让他想起在大学求学时,他每每倾慕于每次文娱活动场上那些表现出众的女生,他也曾在舞场上壮着胆子邀请过那样的女生,但机会不多。他的舞技和他的长相一样平庸。他信奉物理学上的能量守恒定律,以为凭自己的勤奋读书可以弥补身高家庭和长相的不足,但这些长处,他没有多少机会表现。人们很少有兴趣去分析一粒撒哈拉大沙漠的沙子对水分子的渴望。外在的美有先天的竞争优势,这就像他的那些女同学,一毕业基本上都找到了比较满意的工作,而几个成绩不错但长相比较平庸的女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就像楼下的这个女人,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不外乎是因为她的外表起了关键的作用,当然,有了外表的美,还有她充满自信的表现欲望。

这天晚上他一直看到散场,等到那女人热力焕发得经过楼下时,他才突然发觉自己忘了准备洗脚水,刚生起这个念头,自己就对自己说道,算了吧,等明天,如果明天她还是不收敛,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他一直目送她走到路口,欣赏着她优雅的步态,他看到的广场空空如也,只有这个女人婀娜的走过。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安装了红外线装置,许久都还看得见她的身影。

 

从此,他就这样每晚上倚靠着窗户看这女人,一直说等明天,看她的表现如何再行决定是否泼水。噪音自然还是那么厉害,但现在影响他xx的,主要不是噪音,而是这女人疯狂的舞姿。这成了他开窗的借口:看她还像昨天那样疯狂不?可后来泼水问题xx就被他淡忘了。看来问题常常不是解决的,而是被新问题覆盖了的。现在,他对她的舞姿已经了然于胸,还有她的身高和长相。他约莫估计她有一米六八,穿上高跟鞋的话比自己可能超出一公分。这让他十分沮丧,潜意识中他觉得她要是比他矮一点更好,散步的话就显得要协调得多。还有她的体重,估计有55公斤,热爱体育运动的女人有一种健康的美。虽然他自己有些文静内敛,但却喜欢比较有活力的女孩,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后来一位女同事开他玩笑,这是出于基因的相互吸引。说话的人很大咧,而他却臊得满脸通红,暗地一想自己还真是的。

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与这个女人搭上话,装着不小心把东西扔到她身上,然后道歉?NO!这是潘金莲的伎俩,没有科技含量。一路尾随她,这更像小瘪三的章法。一个勇敢的男人应该正面强取,他想,{zh0}的办法就是加入舞蹈团体中去,随她一同翩翩起舞,技压全场,让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并爆以热烈的掌声。

令他极为愤怒的是:{yt}晚上,他正看着她出神时,有个粗俗不堪的家伙竟然比他先采取了行动,那人居然不顾广场上万众瞩目的尴尬,扭着丑陋的舞姿——那哪里是舞蹈,简直就是一棵风中的灌木丛,恬不知耻地就在她身边跳来跳去,说有多丑就有多丑。他再一次端起洗脚水,要让这个优猛成为落水狗。如果不顾忌对她的误伤,他可真的泼下去了。后来那人更得寸进尺,故意踩着了她的鞋子,然后满面堆笑做出一副真诚道歉的样子,而她只是大量的笑了笑,让了让位置,继续舞蹈。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清醒的记得那是六月十二,对所有关键性的日子他都有敏感的记忆,譬如他来到这个人世间的日子,得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dy}次和女朋友上床的日子,分手的日子,应聘的日子,解聘的日子……细节往往决定成败,他尤其坚信这是真理。他穿了一身休闲装,一大早就来到广场的台阶坐等。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广场上不时有穿着露脐装的女孩经过,甚至一些老年妇女,也打扮得青春和时尚起来。温室效应从审美意义上说,也是好事啊!他的心情异常愉快,面带微笑看着广场上的电视大屏幕,那里又在播放着一周要闻:我市整修护城河污染工程开工典礼,群众自发捐款两百五十万云云。

广场舞蹈家们现在提前到7点半就到来了,不约而同似的,眼前就被人头攒动的场面占据了。他们从管理处搬出了音响设备,几只笨重的过时产品,这哪里配得上她的舞姿?她还没有来,不知又被什么事羁绊住了。不一会他就会到了,他想,每晚上她都没有落下,今晚我特地来看她,她只要有第六感,就{jd1}感觉得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颗心跳的。

但是她没有来,9点过了还没有来,这颇出乎他的意料。他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就平静下来,今晚她真有事,不会来了。他略微又有些遗憾,鼓足了多少个日子的勇气迈出的这一步就这样草草收场,的确够解构主义的,太解构主义了。他突然想自己应该精心挑选一个日期的,比如十五而不是十二,十二不是月亮圆的日子。你看,他的老板和别的老板,每年开工时都要挑选一个好日子,图个彩头。他漫无情绪的看着这些人扭扭捏捏的舞蹈,比起中学时的体操还乏味。他听到那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金属的撕裂声兹兹刺耳,破坏了那歌唱家卖力的演唱效果。他听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拖着疲塌的脚步往居住地走去。

破嗓子的音乐声一直尾随着他走上了五楼,他意兴阑珊的走到窗户旁,要把这些声音阻挡在外面,关窗前,他下意识地向下一看——

他看到了那个女人,她来了!就在他上楼的几分钟里。

她已经跳起来了,一来就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猫,滴答滴答地高速运转,充满了激情,让整个广场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他狠狠地敲了一个响指,我真沉不住气,再等几分钟,不就迎接到了她的到来,他掉转头,快步走出去,砰地关上门,走得楼梯咚咚咚的响起一阵欢快的鼓点。

 

到处都是人,有的站在外围,像一排排公园里的行道树。而圈子中的舞蹈家仿佛处于飓风中心,飞扬着,鼓荡着,高高的射灯从不同的角度照射下来,让每一张面孔都闪耀着光芒。他喊着借光,直往那女人刚才跳舞的位置靠拢。

他在人群中搜寻,没有看到她。不觉露出一丝微笑来,有意思,你和我捉猫猫吗?小时候我可是村里捉猫猫的好手,小伙伴藏身地再隐蔽,{zh1}没有不被我手到擒来的。姑娘,你还真有第六感呢!躲在哪个角落偷窥着我找来找去。你真坏呀!真沉得住气,还不出来吗?他以为她也许上洗手间去了,等了许久,等到了一个大胖妇女出来,一个骨感十足的小姑娘出来,还有一群看似红灯区的夜工作者……就是没有看到她出来。真是活见鬼了!你晓得我要来,这么快就溜了!刘祥和罗伯斯也不过这样的速度吧!我晕,干脆我推荐你去跑110米跨栏得啦!既出名,又得利,还另加给祖国增添荣誉。

那晚他就一直在人群中找她,觉得实在有趣,感觉又回到了儿时,和小伙伴玩捉迷藏的游戏。多少年没有这么玩过了,他感觉到自己都有些老气横秋了,这个女孩真意思。他自忖也许她发现了自己每晚在楼上观察她,所以故意躲着不肯相见。不过,这至少说明她注意到自己了,这未尝不是好事。所以,尽管有些失望她一直不露面,他依然在广场当观众直到人群散去寥寥无几。

 

这一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当然睡不着,一个人在你远望着她的时候活力四射的传达着热情,可一当靠近,她却溜了。或者又是被电话招去了吧!他为她的早退寻找理由。可这样,他想起来就更不好受,她也许根本没有注意到楼上十多天来深情款款的目光。作为一个偷窥者,他自己也承认这点,这个女人似乎有太多的故事,活得风风火火,急急匆匆的,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有故事的女人更有吸引力!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听到淅沥的雨声敲打着雨棚,才瞿然一惊,下雨了,明晚她还会来吗?如果这雨不停地下,明天他守侯在窗前,看到的就将是五颜六色的雨伞,而不是那些优美的舞姿了。他隐略有些失望,听雨入眠,那曾是他多么喜爱的日子,而这雨来得不合适,扰乱了他的心境。于是他起床,走到窗前眺望这城市的雨夜,想象着该是遍地湿漉漉的灯光了。没想到一望之下,大喜,窗外出租车驶过去了,依稀嗅得到扬起的灰尘。原来是楼上人家晾着湿漉漉的衣服,一滴滴的水给了他错觉。这么晚了还洗衣服?他感到不解,这个城市每天夜里有多少xx人呢?《今夜无人入睡》,每个夜晚都有人在咏叹这首歌曲。

 

他想无论如何要在第二天靠近她。这{yt}下班后,他拒绝了一位女同事的邀请,那位女士已经是第三次邀请他品茶,他实在找不出理由加以拒绝。如果她再坚持的话我就只好答应了,他在心理默默的说,{zh0}她不再坚持了,但他究竟是个心太软的人,而那女士真的再次以绝望的眼神望着他,说道:你连陪我喝杯茶的工夫也没有吗?就是这句话,让他缴械,暗道,就陪一次,就一个小时我就回去。

那一个小时过得相当漫长,西湖龙井在他的舌尖也索然无味。女同事轻轻的呷一口,又闭上眼嗅着袅袅上升的热气,仿佛那真是山间晨露的灵魂在飘渺的舞蹈。他大口的喝着,一杯茶水很快就见了底。女同事睁大眼夸张的叫嚷:你,你,有你这么喝茶的吗?你这叫牛饮,茶是需要品的,像这样,她做着示范动作,耐心的传授着相关的讲究。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想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觉得坐在身边的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架火炉,这一个小时相当漫长。

事实上那一个小时确实被聪明的女同事拉橡皮筋似的拉成了三个半小时。等到他送她上了出租车,匆匆返回时,广场上的舞蹈早已结束,人去台空,仅仅剩下一些食品小吃的包装袋,述说着有人来过。几个环卫工人正在清理这些物质文明的痕迹。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西湖龙井在肚子里弥漫,烟雨迷蒙,没有小青和白娘娘的身影,连一只船只也无。 

 

第二天下班,他早早地就逃跑了,关掉手机,泡了一桶方便面吃后,倚靠着窗户等候着她的到来。

他看到路灯亮了,看到散步的人来了,看到红红绿绿的舞蹈家来了,拿出音响,熟练地布置场地,他看到他们翩翩起舞,人头攒动,看到广播体操一样的乏味和疲软。但没有看到她的到来。

他失望到了极点。满耳都是那破音响的噪音。

也许她不会来了,出差去了?旅游去了?嫁人去了?留学去了?该不是病了吧?一想到她生了病,他心里十分焦急,有人照顾她吗?她是一个过还是有家人陪伴?严重不严重?这会该不是躺在床上发高烧,生命垂危了?他越想越心焦,长叹一声,我可帮不上什么忙,拜托了,姑娘,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呀!他又走到窗前,望着灯火辉煌的夜,不知那幢楼是她的家。

可是,细算起来,他的生活中惟有这个“可是”令他大喜若狂,他突然看到了她,就在楼下,在广场上,在人群中,正尽情的跳着舞。她穿了一身天蓝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像一只海豚那么活泼可爱。小妖精,你跑哪里去了!他几乎吼了出来,小妖精,你可真会捉迷藏啊!

 

他感到自己是从楼上飞下来的。他分开人流,往她所在的位置挤去。人们故意跟他为难似的,手舞足蹈地阻碍着他的前进,还不时发出十分不友好的声音,有个人甚至在他背上狠狠推了一把,他没有时间去计较,连头也不回,他想,我终于可以靠近你了。

当他挤拢那个位置,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她不见了,你这个小妖精!难道你遁土了不成!他踮起脚四处张望,一个个涌动的人头,然而都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好像她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他既气恼又好笑,这姑娘分明在挑逗他。虽然他们从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眉目传情,若说不是她故意避开他,简直无法解释,难道事有这么凑巧,她又上洗手间去了?接到电话有急事先走了?他想不通她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消失得这么快。就算是风,也该有点动静,也该留下痕迹。他在人群中找来找去,{zh1}不得不灰心地承认:她真的走了。

他再次上楼,关窗,懒洋洋得提不起精神,就在关窗的那一刹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就在那里跳舞!原来她真是上洗手间去了呀!这个小妖精,你可坏透啦!他不由笑了起来,这样的生活太有意思了,他精神立震,再次飞一般的跑下楼去。

可这次不只是吃惊,而是惊愕万分才可以形容,以至有人因他挤进人群时的冲撞而踢了他一脚他也没有感到疼痛。他没有看到她,简直不可思议,那姑娘又躲了起来!不可能,就这几分钟时间,她能够走多远!他想如果自己是身居要职的官员,或者掌握着商业机密的关键性人物,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或许管用,可自己不过是一介小民,居然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开如此玩笑,莫名其妙,这女子是什么意思,他在人群中找寻了一会,知道找也是白搭,只要一个人故意要躲避你,恐怕神仙也无能为力。他于是决定不找了,再次回到楼上,居高临下观察她,看她还有什么伎俩,尽管使出来。

于是他再次快步上楼,打开门直冲窗户,果然不出所料,她又出来了,疯野得好像一匹小母马。你这个小妖精,他大声喊道,可是声音xx被破音响淹没了。我非得找到你不可,他发誓,因为他看到她这时似乎扬起头,秀发飞扬,向她扮了个鬼脸,这不由令他生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他决定这次连门也不关了,直奔楼下,用最快的速度,抓住她。

可等到他一到达那里,那姑娘就好像突然蒸发了一样,任他眼睛睁大得出了眶,一丝头发也找不到。有这等怪事!他再次三脚并两步向楼上跑去,直奔窗户,向外一望。他突然间感到有些恐怖——那姑娘又回来了,在那里跳舞,舞姿是那么的充满青春活力,浑身散发着蒙蒙的热气,旁边的舞者跟随着她的节奏,她好像是一个旋涡中心,带动着整个广场围绕她旋转。

天气有些炎热,但他感到背上凉津津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反复说服自己,这么可爱的女人,怎么可能!他不敢再想下去,一直盯着她,他感到她浑身散发着汗水味的香气氤氲在周围,她分明血肉丰满的站在广场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浑身都在跳跃一般,不可能!

他一直目送着她整理好衣衫,和身旁的人打道别,迈着轻盈的步伐消失在路口的转角处。

他暗笑自己胆小多疑。

 

他那女同事第二天一见面就笑他昨晚鬼混去了,一对熊猫眼,可爱得和团团圆圆差不离,送给台北动物园陈水扁即便在台上也不会拒绝。他没有心情和她开玩笑,这让女同事很受伤,嘟着嘴头也不回的给他一个携带着怨气的背影,但他浑然不觉。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阳光下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水马龙,一眨眼就是一辆,一眨眼就是一辆。天气已经大热,对面广告牌上穿羽绒服的明星又改成了吊带装的装束,摄影师的角度把握得很好,但就算这样,他挑剔地想,也掩盖不了这明星过分瘦削单薄的缺点。如果让她穿这样少站在广告牌上,明星一定会无地自容,这面墙也将熠熠生辉,成为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看久了,他感到外面的场景在高温下显得有些迷离和缥缈。这也许是个幻觉,他想,人会产生幻视和幻听的,特别在工作压力超负荷的情况下。他担心自己也许是病了,心理有问题。自从女朋友提出分手后,他很长时间里没有接触过女人,他怀疑自己太渴望一位异性身体的缘故,以致于发生了幻视。倘使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考虑找个伴侣了。中心摇荡,邪魔外侵,这也许就是佛教里所谓的心魔。读《聊斋志异》,那些孜孜勤学苦读的书生,每每总招致狐狸精的光顾,还不是想女人想出妖精来了。他觉得自己真好笑,那姑娘是妖精吗?都二十一世纪了,什么聊斋志异不聊斋志异,一位血肉丰满的女人,又是时装又是现代通信工具,另加街头劲舞的,狐狸精莫不也随着时代在进化?关键是,关键是她走过楼下,他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青春气息,或者说欲望气息。这个姑娘肯定住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道,某幢楼房,某间屋里。虽然他现在只有通过想象那充实她的日常生活,但她是存在的,说不定还在某个单位上班,他绝不愿想象她像一只金丝鸟被关在笼子里,夜莺一样出来放一阵风,然后回去陪伴一个俗物。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她的住址,但目前最切要的是在广场上找到她,然后再谈得上跟踪她。

不过他对幻视还是将信将疑的,这些天来,他确实太想拥抱一个女人温热的身体了。欲望的闸门一当打开,不等坝中的积水泻洪,想要强行关上,那需要有坚强的毅力。所以,当他那女同事嘟着嘴回来,质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残酷时,他抱歉的笑了笑,推说有一笔业务谈砸了,心情欠佳。

那我们又去喝茶,那女同事云开雾霁,这次我们上听雨轩,多诗意的地方。

是吗?他突然记起,去年旅游在某个风景区入厕,那卫生间的名字取得挺有创意,女卫生间就叫这个诗意的“听雨轩”,男卫生间叫什么“观瀑亭”,当时几个男人就不怀好意大声解说起来,几个女士直笑骂他们不正经,笑得花枝乱颤。

他想无论如何在一间令他记起厕所的屋里不会有品茶兴趣的,连忙摆手拒绝。那女同事撒着娇不依不饶,那你说在那里?

他想起上次她拉橡皮筋的功夫,把一小时拉成了三个半小时,就不敢重蹈覆辙。于是,干脆露出很大方的神情,说道,今晚我请你吃饭,但首先说好,不上餐馆,我们下班后自己买菜,就到我那里去,行吗?

这个成果xx超出了女同事的预期目标,她张大了嘴连说好好好。

 

女同事坚决不让他掏钱,采购了一大包菜肴,另外还特意带了瓶长城干红,她一进门就捂着鼻子,你这屋好脏!被子也不折,啊啊!锅也没洗,MY GOD!还有臭袜子,你真邋遢,一边指责着他的不是一边麻利地收拾。他要帮忙时,女同事将手摇摆得一只香罗扇,你就一边欣赏,嘿嘿,不知将来哪个男人有福,天天享受得了本姑娘的厨艺,他扑哧一口笑了出来,其实他这女同事真还不俗。

他装着看她忙活的样子,斜倚着窗户,不时向外瞥一眼,那姑娘还没有到来,他觉得好奇怪,每次看得到她离去,但总是看不到她的到来。他一下想起了一句武侠小说里读到的诗,据说是什么古波斯某个诗人写的:“来如流水兮去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说的就是这个姑娘。

这时,女同事呼唤他过去帮忙,他一走拢就被她蜻蜓点水般在脸上印上一吻,他吃了一惊,赶快退回来,她翘着嘴故作生气的说,怕什么,本姑娘又不会吃了你。

等到他再次走进窗前时,不出他的意料,那姑娘又来了,今天换了一身米色的运动服,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头发剪短了似的,这让她显得更加精神,她已经开始舞蹈。

他回头就往屋外跑,边跑边说,你等等,我下去买包烟。不待女同事回话,一溜烟直往楼下奔去。

同样不出他的意料,那姑娘不在广场上!他决定不找了,满腹心事的上了楼。又直奔窗户,不出他的意料,那姑娘在那里跳舞!

活见鬼!他听到女同事教训他少抽烟,身体健康{dy}。回答道,我晓得你要这样说,临时改变主意了,没买。女同事眉开眼笑,这才是个好男人嘛!他懒得听她表扬,催她过来看广场上的舞蹈,那个女士跳得如何?你觉得她专业不?

哪个?

就左边角落里穿米色运动服的那个。

女同事应付性的瞅了瞅,这么多人,哪里有个穿米色运动服的人嘛!嘿,跳舞,哪个人敢和本姑娘比!哎呀,我的闷豆腐糊了!

你真的没有看到有个穿米色运动服的!吃饭时,他又靠在窗前,问她。

她走过来探出头一望,然后摇摇头,笑道,你眼花了吧!说着,用筷子头点着他的脑袋,色盲,说罢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他想自己说不定真是色盲,{zh0}是这样,要不,太恐怖了,女同事关切的问他走什么神,他和她干了一杯酒,问道,你想过蜜蜂眼里的世界和人眼里的世界是否一样没有?

没想过,你以为你是蜜蜂吗?我看是苍蝇还差不多,这么不讲究卫生。老走神,喝酒呀!

那晚,喝完了干红,他又拿出存放的白酒,两人喝得酩酊大醉。

当他进入到她身体的时候,感到了一阵宽慰,心中的恐惧xx了,但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他想到的不是女同事,而是广场上那神秘的跳舞者,原谅我,姑娘!

 

女同事打算搬过来和他同住,他坚决拒绝了,这让她伤心欲绝,很多天都不理他。

他每晚依然等在窗前,等那神秘的姑娘出现,而她,总是在他走神的一瞬间突然就来了。他觉得这样清楚的一个大活人,幻视实在无法解释,说不服自己。但他实在又想不通,怎么一到楼下,她就不见了。精灵?鬼魂?意中人?高科技的立体成像?……他突然想到,我找不到你,但可以找你周围的人,看你怎么逃?于是立即来了精神,观察她身边的几个舞者,认准了他们的面目,然后飞一般冲下楼去。

他担心那几个人也将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到广场就直扑那里。还好,他松了一口大气,他们都在!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这说明他们随着她跳舞也是真实的,不是我的错觉。他顾不得礼貌,拉着一个中年舞者的肩膀,险些把人家拉一个趔趄,那人大声表达不满,你干什么!他赶忙道歉,然后直问,大姐,刚才你身边跳舞的这个女孩哪去了?

那人余怒未消,没看见!

他只好又问其他的几个人,你们看到刚才这个姑娘哪去了,就是穿蓝色阿迪达斯的姑娘,她是我妹妹!她哪里去了?

周围几个人停止了舞蹈,诧异地望着他,什么阿迪达斯姑娘,新疆来的吗?没有看见!

你们告诉我,我求求你们了,刚才她还在这里呀!他着急得几乎哭了起来。

别理他,这个疯子!他听到身边传来了一阵嘲笑声,那些人依然尽情的舞蹈着,他感觉万念俱灰,颓然走出了人群。

 

不找到她,他觉得自己横竖无法安心,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了,他感到不寒而栗,这一生我还敢相信谁?还敢相信什么?第二天,他立马买了一个1000万像素的SONY相机,决定拍下来,拿着照片去寻找眼前这个神秘得不可接近的姑娘。

他像一只狼一样守候在窗前,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下她矫健的身影,活泼可爱的面容。他拍了几百张照片,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的浏览,她在屏幕上笑着,跳着,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欲望的女人,终于让我抓住你了,他抱着相机酣然入梦。梦里,他和那姑娘一同在广场上疯狂的舞蹈,万众瞩目,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可当他拿到洗出的相片时陷入了绝望的深渊,每一张相片上都没有那个神秘的姑娘。这不是我拍的相片,他大声嚷道。摄影部里的人像看大猩猩似的看着他,大为生气,小伙子,你讲理不,要寻衅滋事别处去,老子都刚从局子里出来。他掏出相机,把内存卡装上,开机,你们看嘛!这个人哪去了?

哪个人?

他看到屏幕上没有那个姑娘的影像,但照片的确是自己拍摄的,广场上的舞蹈,每个人都那么投入,陶醉,展示着各自的舞姿。

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在对他开玩笑,和他过不去,这个世界不是他的世界。

不解释清楚这个神秘的事件,他感到自己的存在直往虚无飘渺的天际滑去。像那个姑娘一样,存在与虚无,他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虚无的?

 他必须靠近她,真实地住她的手,拥抱她,吻她,感受她丰满的肉体和温热的气息。否则,这一切就太荒谬了。我不是害怕,他对自己反复说,我只是要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广场上有一个这样的姑娘,我看得到她,也可以抓得到她,我爱着的那个人在上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着的。

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从窗户上用绳索吊下去,一直看着她,然后走到她身旁。

他买了五十米的尼龙绳,买了挂钩和皮带,他把绳子套在床上,他特地比画了一下那床的大小,比窗户大,这不至于让他有太大危险,摔死在楼下。他紧了紧皮带,很仔细地检查挂钩,做到万无一失。他很满意自己的聪明,一切就绪,就待那姑娘的到来。他知道如果他守在窗前,是看不到她的,于是,就先躺在床上,读秒,他平息着自己跳荡不已的心,对自己不停的说着话:不要慌,不要慌……他突然看到窗外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才意识到又到十五了,该是旧历七月十五了吧!虽然城市的雾气蒙蒙,今晚却有一轮明月来解释宇宙的运行规律。他喜欢这样的月圆之夜,澄明,让灵魂也一尘不染。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不再那么厉害了,于是站起来,走到了窗前。

不用说,他看到那位姑娘了,她已经来了,在他看月亮的时候。但广场上射灯很亮,于是,那轮明月的光芒就显得黯淡了,可有可无,成了多余的光斑。他着她尽情的舞蹈着,满眼孕育着深情,他想,今晚我可要抓住你了,小妖精!

他小心翼翼的爬出窗口,扭着头盯住她,生怕她不翼而飞。他一点点放着绳子,担心惊动了楼下的住户,可恼的是他必须避开四楼的那几盆花,那里没有装防护栏,稍不注意就会把盆景踢下去惊动广场上的舞者和路人。他经过那里时花费了一段时间,这让他对那家人略有腹诽。接着,有射灯打了过来,他真担心在他眼花的时候那姑娘又消失了。值得庆幸的是,射灯始终遗忘了这个角落,灯光没有照到他的眼睛,也没有人发现墙上悬挂着一个人。他仍旧盯住了她,她还是那么野气,疯狂,比楼上看得还要真实,似乎还看到她嘴角边的一颗隐约的小痣了。

现在,他已经下到了二楼,还看得到她,她是那么清楚得呈现在眼前,一个女人,由于跳舞濡湿了的秀发也看得清了,浑身还散发着袅袅的热气。他想,小妖精,我终于抓住你了,看你还和捉迷藏,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还有一丈来高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刺溜”一下放下绳子,几乎是扑到了地上。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他解开皮带准备往那女子奔去,突然间,他感到几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压将下来,于是一下扑倒在地,视线陡地降低,那姑娘顿时看不到了,眼前尽是一只只鞋子。只听到四周一阵快乐的尖叫声——

抓住了,抓住了!

是我通知的110!

这个笨贼,胆子也太大了!

打死他!打死他!

他用力挣扎着,大声喊道——

放开我,放开我!

又听到“喀嚓”一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知道自己脱臼了。他感到气恼和绝望之极,身上像是压上了三座大山,眼前尽是晃动的人腿和各式各样的鞋子。

2009/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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