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弧

　　
　　一向鄙视睡前不洗脚的男人。你想，一间集体宿舍五六个人共十几支脚，香烟袅袅，臭气腾腾，外加言词里的色腥骚各味，这境况令外面的女孩怎生得进？我为此强令同舍室友，不洗脚的，木棍打出去。
　　为此癖好，沾沾自喜，更向周边女孩宣称，我是宿舍里最干净的男人。孰料，某年寒假，兄弟路过无锡借住我处，晚上拎着半瓶热水发愁：这怎么够用啊？
　　“将就点吧，半瓶水够烫烂你脚的了。”
　　兄弟朝我瞪眼，“汰脚够哉，汰屁股勿够。”
　　“汰屁股？毛丫头才汰屁股，你念书念出个丫头腔来了。”
　　兄弟来劲了，他说，“哥，你从勿汰屁股啊？怪不得你床上总是臭哄哄的。”
　　弟弟这话把我气得，住集体宿舍十余年，从来只有我嫌人臭的份。
　　弟弟小时候与奶奶同住，这好习惯当然是奶奶帮助养成，这会儿，他便向我绘声绘色，“嗨，一盆热水，将白净净的屁股往水里一沉，一把毛巾吃透了热水，手往胯间伸下去，拖起来，再往屁股上抹过来，抹过去，当烫水变成温水，你那个爽啊！哥，这儿公家的水公家的电，勿汰屁股，真亏大了。”说罢，弟弟用我新买的钢精锅盛满水放电炉上烧。
　　电炉是自制的，为增大功率，我故意将电热丝缩短，且还尽量拉直，电炉发出殷红的暧色，不一会，水声滋滋，热气腾腾，汰屁股的水足够了。
　　哎，汰屁股的享受，不说也罢，反正，自那以后，脸可以不洗，水可以不喝，屁股不可以不汰，汰屁股自此便成我每日必做的功课。我得为此在私底下谢过兄弟，当然，台面上，我是不能谢他的，而且，既然他当众揭示了我在个人卫生方面的无知，挑战了我兄长的xx，让我脸面大失，他得为此稍付出些代价。
　　
　　室友们一个个抛弃自由投奔金丝鸟笼去了，集体宿舍已成单人宿舍，我毋须为别人的臭脚臭屁股操心了。我得说明，单位每月发一条毛巾，我的毛巾够多，便不像在家时的节省，通常，新毛巾发下，旧毛巾下放，面布下放为脚布，脚布下放为抹布，抹布垫底，可为擦鞋布，在我一个人的“集体宿舍”，面布脚布抹布擦鞋布，等级禁严，秩序井然。
　　第二年寒假，弟弟又来，他回家前总要来无锡小住，一则看看老哥，二则乘机骗点零花钱，父母给的生活费实在不多。照例，汰脚汰屁股的节目是不能省略的。弟弟仔细端详毛布架，不同等级的“布”挂在同一根横杆上，新旧成色稍有不同，品牌款式分毫不差，且都一律色的正气凛然，只等弟弟点名出列，弟弟有点傻眼了，一时难于取舍，“哥，到底哪是脚布哪是面布啊？”
　　机会来了，忍住，不笑，“自己看呗，新的。”
　　烧水，倒水，脱裤子，将白净净的屁股沉下去，弟弟选了条五成新的布，浸下去，拖起来，从牙缝里钻出来的“滋滋”声，是不加掩饰的快乐与享受。
　　“唉，真笨，你怎么用我的擦鞋布汰屁股，你还让不让我擦鞋？”
　　弟弟嘣地跳起来，脏水弄湿了房间一大块，“哥，你够混！”
　　弟弟在我宿舍用水很xx，他总是先汰屁股再揩脸，并宣称这样的程序更合乎卫生标准，用揩面水汰脚汰屁股，{zh1}手就不干净——若干年后我失去自由时发现，我的鸟笼主人也遵循此程序打理个人卫生。
　　收起没擦干水渍的屁股，弟弟当然还得洗脸，我当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他毛巾与脚布的区别，谁让他不肯虚心请教？
　　弟弟洗脸的方式与我一样，都从父亲那儿学来，大半面盆热水，双掌平托，隔着毛巾捧起一大汪水，俯身，低头，左右两边面孔齐齐湿透，待水稍凉，就把头整个儿浸泡在面盆中。
　　弟弟有多爽，我便有多快乐。
　　“唉，真缺德，你怎么用我的汰脚布揩面，你还让不让我汰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