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会后,一场经济危机如约而至,它来得如此凶猛快捷,疾风骤雨般的波及到了几乎各种行业。没有人能预料到这场据说只能发生在国外的金融危机会如此之快来到我们面前,并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在国务院就处理三鹿奶粉事件做出部署的时候,整个有色金属市场的暴跌像海啸般席卷了所有相关的产业。对于持续几年高速发展的氟铝行业来说,需要面临的形势更糟,如同我的身体一样。于是,在全国无数个大小铝厂纷纷减产或关闭之后,我也未能幸免,不得不关闭了我的{zh1}一家氟化盐厂;这样,我的那个为了响应政府办一届干净的奥运会而在六月就已停产的氢氟酸厂看来也更没有复产的希望。无奈,在新年来临之际,我忍痛给全部两三百名工人放了长假。
我陷入了困境,财务出现危机,2009年元月派出了所有业务员四处讨账。就像被同一堵墙压死的一样,有业务来往的企业几乎全都陷入财务困境。当我的一名业务员站在陕西一家铝厂办公楼三楼威胁拿不到前就跳楼时,那个厂长在电话里说:“这样吧,你从三楼,我从五楼,咱们一起跳吧!”我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我不会给每天来我这里讨账的人说类似那样的话,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真实的情况,并在讨回来的款项里给他们划拨一部分共度年关。
同往年一样,一到年底,各个单位领导的电话纷纷而至,不是叫吃饭就是邀洗澡,可今年我确实有点儿力不从心了,无论精神还是身体。虽然时逢经济危机,但每年十余万的购物卡在今年也没能打折,银行、环保、国税、地税、工商、区企业局领导等谁也少不了,当然也忘不了附加些时下的礼品。没有人会为这种事抱怨,当所有事都变成一种习惯后你就会把它们变成理所当然的工作,我也是如此,尽管我知道这笔钱可以让我的那些工人在春节前多拿到一笔奖金。
对于远在江西赣州的氟晟矿业,我已经没有精力再跑过去看望留守在那里的职工了,我汇了笔钱过去,让他们继续打理好那边的地方关系,并鼓励他们过好春节,等待年后开工。处理完这件事后,我已经焦头烂额了。是的,接手氟晟后的一年里,它就从来没有真正运转过。这笔交易不仅没有让我因掌控上游资源而迅速扩大规模,反而使我正蒸蒸日上的事业滑入了泥潭,它阻碍了我的发展,差一点儿要了我的命。
22日,阴历腊月二十七,我去北京接儿子,他在韩国读中学,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他马上要十五岁了,个子长得很快,或许明年再接他的时候,他就会超过我的个头。
“爸,王叔怎么没来?”
“哦,给他早放两天假,快过年了。”其实,我今年就是想自己一个人来接他。
“要不,上了京珠我来开吧!看你的脸色还是那样白,没有血色。”
“你想犯法还是想让我犯法?”
“那不管,反正你不能开了,我开慢点儿!”
上了高速,我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随你吧,注意就行,今天天气不好,有浮尘。”我说。
“北京就是这样,就去年干净那么几天!”
“别胡说。”我说:“你们那些韩国同学对奥运会有什么看法?”
“本来就是嘛!韩国人好像对奥运会没有那么热衷,有褒有贬。”
“你呢?”
“很好,就是感觉有些张扬。我觉得咱们国家很多方面都是那样,明明一团糟,却搞得很虚华,尤其是新闻,光捡些不关疼痒糊弄人,很虚伪,反正有了对比之后,我现在根本不再想看国内播发的新闻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以前就像蒙在鼓里,无知就是那样。”
“好了,记住我们是中国人,要爱国!”
“我说这话不代表我不爱国啊!爱国不是喊口号,也不是说空话,得心生崇敬,心怀热爱,”他说,“我爱国,但不爱虚伪,不爱腐败;我爱国,但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别忘了,你只是一个中学生。”
“是的,就是因为我只是一个中学生,才能这样爱国。你知道韩国人怎样爱国吗?那是真正的爱国,为此,他们绝大多数人都甘愿舍弃生命。你知道我的那些中国同学吗?他们只会花钱,讲排场,然后跟你争得面红耳赤,以证明他们多么爱国,可是,私下里,根本就不是那样。”他口齿伶俐,像是说到了什么兴头上。
“行了,好好开车,回去还是把你头发理短了再说吧!”
“才不呢,我妈会喜欢的!”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哦,我想问个问题……”
“问吧!”
“算了,明年吧,等我再长大点儿再问!”
“你今年看起来就快跟我一样高了呀?”
“嗯,我还是个中学生!”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了呢!”我摸了摸他的长发和清秀的脸笑着说,这感觉很亲切。
“你睡会儿吧,爸!”
我放平座椅躺了下来,很累,但很温馨,大概,这就是我想独自来接他的原因。
2009年的春节我打算回农村老家过。自从父母过世后,近几年我们都是三十下午来老家上祖坟祭祖,然后就回去了,反正离市里也不是太远,但今年,我想在老家住几天。
初一上午,我带着嘉明随同一帮叔伯兄弟去邻村的齐家祠堂拜祭。站在围满墙壁的家谱的前面,我一一给他讲解自明朝先祖从山西迁居此地后详细的家族发展历史。我没有寄希望于他能记住历代的先祖,毕竟,他们都像是香火鼎盛的银盆里的银灰一样,沉积在了盆底,将来,我们每个人都会一样:把名字留在墙上,而纪念,只有年年积聚的银灰。我想让这样的传统能耳熏目染的沁入他的血液,并让它们在他的身上得以传承。“明年还想来吗?”我问。
“想!”
“真的?”
“真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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